这时却听得马蹄声响,那动静很大,纷至沓来,他们回看,却只见来路处,却有烟尘滚滚,光瞅的尘土飞扬的,就有百来号人往上。
“保护货物。”
高保衡一行都心知不好,这驾势,要是劫道的,就是大批落草的马贼,绝非轻易能打发的。
那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商队人马,却丢了辎重,绕到他们身后堵。
那赵镖师哼了声,“原来是你们一伙的。”
那韩领队笑了笑,“几位,兄弟们这一路也挺辛苦的,好在是无险,要不然还得动手援助你们,总不能空手而归。”
高保衡气笑了,“这么说还得谢谢你们。”
那百余骑已到了跟前,把他们团团包围住,其中一个陈镖师拔兵器,却啊的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高保衡看着那背后偷袭的人,正是那曾一路助他们的王兄弟,不由得惊怒交集,原来这竟是个混进来的奸细,这时已有不少盗匪杀了过来。
高保衡站在旁边看着,心知大势已去,这些人还有一半没出手,都在围观着,上来的和以前的乌合之众不同,那都是会打架的,眼见得他们已是落了下风。
他见相继又有两名镖师丧命,叹了口气,拿着刀便预备自刎。
却听得有人说了句“慢着,有救兵。”
说话的却是那兄妹俩中的妹妹,他看过去时,却见她拔了那哥哥的佩剑,反手一刺,结果了一个来袭那儒生的盗匪。
高保衡粗通武艺,看得出这少女身手不错,不过眼见上来的人越多,她护着几个人,也不过自保。
那韩领队也咦了一声,没想到这丫头竟是个茬子,不过也不怕,大局已定,也只是费些力气。
高保衡放眼四顾只是苍茫山色水天一线,哪里有半点人马?叹了口气,又横刀往脖子上抹去,这时却听得劲风呼呼,那王兄弟惨叫一声,一把大刀从背后穿透了前胸,人扑通倒了下来。
众人都是吃惊不小,一时都停了手,往那方向瞧去,只见一人从岸边的礁石边走了出来。
那人迳直越过韩领队,走到那尸首边,拔出那把染血的刀。
“领兵多年,刀下亡魂无数,却是头一次饮无名鼠辈之血。”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在一场任何一人也不会把这话当作儿戏,不说那一刀雷霆万钧的气势,便是单这个人,虽是一身便服,可是强敌环伺,仍是波澜不惊,那分明是千军万马浴血疆场磨砺出来的镇定。
“还有谁来?”
韩领队制止了骚动的手下,他本是一寨之主,能在这乱世之中始终占有一隅之地,趋吉避凶的预感本就高于常人,他已觉这人绝非寻常,何况还有少女说有救兵的话,那人的话意也是个领兵的,难保没有后援。
“撤。”
那人目送着那伙响马离去,低声道了句还不快点?
☆、第88章 押寨者
高保衡如梦初醒,吩咐着剩下的人赶紧收拾着起行,他们的船就在岸边泊着,上船,越快越好。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货物搬上了船,启锚扬帆,船只缓缓的离了岸,高保衡和赵镖师对望一眼,都是心里黯然,虽然逃离险境,可是他们也伤亡惨重,镖师死了六七个,就连脚夫也不够数了,下船时还要现雇,也是承天之幸,若不是天降救星,怕也是全军覆没了。
想到这儿,就急忙去拜谢恩公。
那恩公也不客套,说就当了是去蜀地的搭顺风船的船资,高保衡说此恩没齿难忘,追问他的姓名,他却不肯说,只是打听了他们的来历。
正说话间,那恩公一转眼却看见那少女手中卷绕着的手绢,脸色一变。
“哪里来的?”
他突然变脸,那少女冷不丁骇了一跳,讷讷的道,“从那个盗匪身上顺的呀。”
那韩寨主领着众匪回了山寨,他们跟了一道,终究功败垂成铩羽而归,又折损了五当家的,心情都不大痛快,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就各自回了住处。
其中那七当家的,是最小的,年纪离弱冠还远,见别人都散了,便也拿了酒壶往他的院子里走。
他进了屋里,见他媳妇正在做着针线,见他回来,抬头笑道,“爷回来了。”
那媳妇大约比他要大上两岁的模样,这时殷勤的站起来,给他倒茶又解衣的。
他心里十分的满意,倒底是大家出来的,虽是个丫头,又比他大上许多,可是生得细嫩,五官娇俏,知疼知热的,总体来说,也比他哥哥们娶的婆娘强,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他听得媳妇把话题又转到那上面,才把脸沉了下来。
“你别老惦记着你那小姐,她现在是大哥的人,自有大哥操心。”
他见他媳妇还不死心的模样,又加了句,“大哥今日失手,心情不佳,你莫去讨不自在。”
“今日累了,我早些睡,你自去耍吧。”
他上了里屋睡觉,那妇人又埋头做着针线,一会儿唉声叹的,一会儿又发着愣,这时却听得外面寨丁说道大当家的有请。
她愣了愣,心想这回可不是她上赶子去找的,便勿勿的随着那寨丁去了。
到了大堂,见韩寨主在自斟自饮着,见她来了,便笑了笑,说了句七弟妹坐吧。
那妇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坐下来,也是心神不宁。
那韩寨主又饮一杯酒,才道,“七弟妹,今日我遇上一个吴人。”
那妇人愣了愣,心想那又如何,吴人多了去了。
听那韩寨主继续道着,“听那厮口气,却是个领兵打仗的,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小姐原来的男人是个将军。”
当初寨众下山劫道,抢了这主仆献给他,那个小娘子生得太美,他惊为天人,便想收用了,可是那小娘子却寻死觅活的不愿,最可气的是那丫头还挺身而去,意思愿代小姐受辱,当时他又好气又好笑,他虽沦为草寇,却还是眼高于顶,这丫头以为他是什么人,采花贼吗?
他一气之下便欲把她赏给二当家的,可是那小娘子却插了句嘴说是她的丫头绝不为妾,他一听就笑了,他们欺男霸女许多年,哪个头领没混上几个老婆,若是没老婆的,就只有那年方十四的七当家的,可是他却是比那丫头还要小上许多。
后来他还是把那丫头给了那老七,虽说老七不太情愿,可是看到那小娘子眼中冒火,他心情居然通畅了许多。
可这一年来,他一直没收没服那小娘子,就把一直把她锁着。
他最近也渐渐清楚,想让那小娘子心甘情愿,这辈子大约是别想了,他低声下气的把无数的奇珍异宝送到她眼皮子底下,可他却真是见到了看粪土的表情。
他也是一表人材的模样,可是在她的眼里,他却只看到了嫌恶。
最近这两月,他也在想,那小娘子的夫婿,不知是个何等才貌双全的人物,才让她对自已这般不屑一顾。
他正沉思间,却听得那七弟妹说了句我当时是胡诌的。
他松了口气,他其实还是不大乐意惹上兵家的,他当时撤退,也是有担心这里面的原由。
那妇人走了出去,那院子里正值积雪融化的季节,房檐上不住的滴着水,凉冰冰的水落在了她的颈项里,激得她一惊,心微微发颤。
终究还是不放心,她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便快走几步到了一个落锁的屋子边,轻唤了声小姐。
未已,那屋里就有了回音,清脆好听的女声,“芷花,什么事?”
芷花见已有寨丁盯了过来,便轻声道,“无事,我只是路过。”
听得屋里人说了句我很好你走吧,芷花叹了口气,移了脚步,抬眼却见那韩寨主站在那门口瞧着她,她挤出了个笑,福了一下,赶紧往外面走。
她一边走着,一边擦着眼泪。
她一向觉得,人都是命,象她,出生在贫寒人家,然后卖身作丫头,一辈子受人役使,这都是命,她也认。
但是小姐呢,那天生就是好命的,可自已就偏往坏了整呢?
至今她也没弄明白,好端端的,小姐怎么就狠心做出了抛夫弃子的恶行呢,那姑爷虽是性子淡了些,虽对小姐并不是百依百顺的,可别人不晓得,她这个贴身的丫头再清楚不过,那正经也是挺将就人的。
最后那段日子,小姐那般闹腾,他也只是冷眼旁观。
她这个自已人,都看不下眼,觉得小姐太过份了。
这还不算,后来干脆就趁着姑爷去奉化军整顿的工夫跑了。
她该觉得荣幸吧,还带着自个,可是跟着她,她又哪里过了好日子,一起沦落了匪巢,嫁了个人事不通的小屁孩,还拽得要命。
她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也常在心里骂小姐不惜福,可是真偶尔见一面,却也责备不出来。
小姐现在好象什么不太在意了,那韩寨主最后没用强,也是觉得她大概真会死吧,被关在黑屋子里,她好象也浑不在意,整天琴棋书画的度日,也没哭哭啼啼的,甘之如饴。
她也挺迷茫,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要不要悄悄给吴地带个信?
但她还是怯手,一旦东窗事发,那韩寨主可不会轻饶了她们。
刚才她否认了那事,就是怕那韩寨主究根问底,一旦知道是吴地徐氏的女眷,她猜度有可能会被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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