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女走的,她把发髻松了,照着满丫的样子,剪了刘海,梳了一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又换了件破旧的花布衣裳,照了菱花镜,这村姑就是容光太盛了,不象话,她想了想,门房什么的大概是自识自个的,就去厨房的灶坑里摸了把灰摸在脸上。
她把店子托付给她雇来的陈大婶,托她先经管着,反正她也不太在意。
那门房没认出她来,不一会儿,就有丫头来领她。
那丫头把她领到一个老嬷嬷那里,那周嬷嬷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赶紧叫人带她去梳洗。
一柱香之后,那周嬷嬷盯着面前的任桃华,着实吃惊不小,你说,这穷乡僻壤的农户家生养的野丫头片子,咋就出落得这般的整齐水灵?
适才她满面泥圬的也没看出来,这一番拾掇,穿上府里婢女的青襦红裙,平日那些穷酸们吟咏美人的词句就都从她老婆子耳朵里蹦哒出来了,什么艳绝尘寰,什么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什么的,再加上这曲折动荡的身段,不活脱勾引主子的狐媚子吗
再说这满丫头听只有十五周岁,却生得差不多象二九年华,以她老人家的经验,这一般都是风骚的。
她就犹豫了,虽然现在缺人手,可是这样的……
她看了一眼一旁啜茶的罗总管,罗总管多剔透的人,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作为婢女,是美得太过份了,是怕生出些风流韵事来坏了门风,可是他又不这么想,大小主子景通不在,小小主子景迁还小,不过就徐大人一个成年男主子,这整个徐府都是他的,就算他沾染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立个小妇什么的,再繁衍出子嗣来,他也乐见其成,这府宅这么大,却太冷清了。
见罗总管颔首,那周嬷嬷想也罢,钱都付了,退回去不亏本,何况在她周嬷嬷手底下,哼,就算你是个妖精,一月之内她也能收拾得规矩听话,还经管不了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就把她分派到活计最辛苦的洗衣房,把洗衣房里的粗使丫头换出来一个好了。
于是任桃华就被分派到了府里的洗衣房。
没两天,她就直咒那个老太婆,这洗衣的活儿,还好这时节水温升高了,不那么冻手,但繁重呀,那洗衣房的头头华姑姑欺生,主子的一件不给她洗,净给她一些底下人的衣物,脏污得都洗不出来。
这些也罢了,关健是这洗衣房和徐知诰的书房住处隔了两进,太远了,这一两天,她连远远的眺他一眼都没做到,更别说在深宅里的景迁了.
不过,她旁敲侧击的,也问出了一些事来,原来徐知诰从蜀地回来,确是大病一场,病得挺严重的,总有一两个月的光阴,再深问,就问不出来了,这府里在那以后,曾有一次大换血,走了不少的人,众人都对这事讳莫如深。
她想,怪不得,她来到这个新徐府,除了峰岚和那些护卫们,一个眼熟的丫头也没见着,按说总要带过来一些旧人的,大约正好都换走了。
☆、第115章 金丝雀
她在洗衣房没几天,就被那华姑姑给折磨得出了事,她起身突觉得腹痛如绞,就扯着嗓子喊一起的丫头请大夫。
那丫头去找周嬷嬷,周嬷嬷骂了声娇气,但听丫头形容得凶险,想万一闹出人命来不是坏了徐大人的名声,还是勉强差人去请了大夫。
那老大夫诊完脉,临去前给她留了一粒药丸,她吞咽下去刚觉得痛得轻了些,却听门哐当一声,周嬷嬷领着一帮粗壮的婢女仆妇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了。
“贱婢,竟敢带着野汉子下的种入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个小方脸的丫头叉着腰骂她,两个仆妇一左一右把她扯下床来按到地上,她正震惊着,也没挣扎,随着她们折腾。
野汉子下的种?她怀孕了?
周嬷嬷坐在上首,气得直炸毛,一脸横肉直颤,目露凶光,哼了声,“满丫,你以为徐府是什么地方,幸亏你是没两天就露了馅,这要长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周嬷嬷管教无方,手底下净出腌臜事。”
听得周嬷嬷吩咐把她杖责三十再逐出府去,一个持棒子的仆妇上来,她定下神来,声色俱厉的喝了声住手,毕竟是做过小姐贵妇,那久居上位的气势还是能提起的,那个仆妇一楞之间,倒真是不敢上前。
“把徐大人的子嗣打掉了,你们该当何罪?”
一言即出,屋里的人都被震住了。
只有周嬷嬷冷笑一声,“贱婢,你唬弄谁呢,你才入府不过两天,哪里能怀上徐大人的子嗣?”
任桃华想了,她说她是徐夫人也没人信,就以满丫的身份编排吧,反正她看的戏多,这也不难,就照着戏词搬吧。
“去岁冬天,我爹带着我去楚地买山货,不想路遇马贼,幸得徐大人相救,奴婢感念徐大人救命之恩,奈何无以回报,承蒙大人不弃,便以身相许,凭蒲柳之姿侍奉大人半月有余,不料又遇楚兵围堵,在乱军之中才失散了,从此音信皆无,我大病一场,今年才打探到徐大人的府邸,正赶上徐府要买下人,我想入了府就得见上一面,便自卖贱身,好再续前缘。”
“我与徐大人男才女貌,两情相悦,曾许下誓言,天涯地角有穷时,此爱绵绵无绝期,他曾许诺,碍于身份,只能纳我作小妇,但会宠我一世,不想造物弄人,情深缘浅,差点天人永隔,承天之幸,竟不知不觉中怀了大人的后代,真是天可怜见,呜呜。”
她声情并茂声泪俱下,一时间屋内雅雀无声,你说,这山沟里的野丫头,从哪整盅出来这么多酸词,听得人啼笑皆非,不过忽略了这个,这过程也是有几分合情合理的。
徐大人曾去蜀地,途经楚地,也路遇过大批楚兵围击,这点,徐府之内便是下人也都是略有耳闻的。
“我这还有信物。“
她从怀里掏出荷包,那是只余一只的红珊瑚耳坠。
周嬷嬷听她所言只觉得是一派胡言,她是李氏的贴身婢女,追随多年,徐大人养在李氏膝下,她也帮衬着照顾,自小看大,那就不是个爱色相的,虽说这些年变了些,可万变不离其宗吧,那高洁如皓月清辉,挑剔如阳春白雪的,偌大徐府,知情识趣的上等丫头多了,哪里会瞅上这么个乡下野丫头?
她适才还冷笑,徐大人是体恤下人不假,可绝不是个心肠软绵抹不下脸的人,拿大人作挡箭牌,真是失心疯了。
可是看到这个耳坠,她就半信半疑了,她是有眼光的,这上面的红珊瑚光润红艳晶莹剔透,可绝非赝品,那是上等货色,不说价值□□,那也是百金往上,绝不是一个乡下姑娘能轻易拿出来的。
周嬷嬷说了句先别轻举妄动,自起身去求见徐知诰了。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周嬷嬷面无表情的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两个大丫头。
“请满姨娘锦思院。”
听周嬷嬷端着脸说了这么一句,又有两个丫头上前掺起了任桃华,屋里的众人才知,原来这竟是真的,一时间都是又惊又怕,尤其是华姑姑,硬生生的出了身冷汗。
周嬷嬷见她们面色如吐,暗叱了声没出息的东西,回想起书房时的情景,徐大人听她说有丫头怀了他的孩子,当时就说了句发卖到窑子里去,她还暗暗窃喜来着,只是拿出那红珊瑚耳坠时,徐大人才脸色微变详细询问,她把那满丫的话大概照着复述一遍后,徐大人脸上显现的神情真是精彩,她觉得他要是正喝茶的话那准得呛着。
没想到那小浪蹄子竟真母凭子贵了。
任桃华被送到了锦思院,才想到满姨娘的称呼,他竟真顺从她的胡编的瞎话,给了个妾的名份,啥意思啊?不过人不露面,她也无处询问,就是这姨娘的称呼太隔应人了,听得她直光火。
锦思院很大,景致优美,正值百花齐放纷繁吐艳,无限风光。
屋里更是精致,清一色的酸枝木家具,妆台春凳,画屏柜橱,和她那个光线阴暗潮湿简陋的下人房是天差地别。
她怀了孕,十分嗜睡,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时间一久,她就感觉,她好象成了这华丽笼子里的金丝雀儿,而那豢养她的主人,却是一次也不来看她。
她派婢女递了话,却如泥牛入海,没半点回音。
她想去找景迁,却打听到景迁已被送去城郊书院读书的消息,大失所望又心疼,才这么点孩子,从小没娘,爹又这么严苛,命咋这么苦呢?
反而是宋姨娘来过,她是头一回看到宋姨娘形之于色的震惊,没说几句话就勿勿去了。
直到数日后的一个午后,她坐在院子里晒日头,柳絮杨花白花花的满天都是,把她的心绪也弄纷挠了,她心情不佳的摔盏跟婢女吵吵的时侯,一个人步入了院子。
一开始阳光晃得她也看不清楚,过了一会儿,人到了跟前,那人一身玄色暗锦边直裾,一张脸隽逸出众,好看的眉峰微皱,细长丹凤眼如秋水寒星,透着清明倨傲,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腾地红了脸住嘴,遭天谴的,她这些日子就作了这一把妖,就让徐知诰撞上了,明明失了忆,这是她最好的重塑温婉形象举案齐眉的良机,却整岔劈了。
她倒不是无理取闹,只是这个丫头宛如成天都拿那种看攀高枝野雉的眼光觑她,她实在受不了了,可是这也没法拿到台面上来说。
相似小说推荐
-
嫡女未央 完结+番外 (十七帝) 若夏文学网VIP2015-05-15完结前世几经坎坷,终于母仪天下,本以为朝政陵替时与君不离不弃,天下安定时就可以长相...
-
情仇佳人之白发魔女 (水芸卿) 梦溪VIP2014-05-18完结他是穆烨国的皇帝,她是将军府的二小姐,一遭家破人亡,她认识了他,从那个时候便造就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