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夜魅走后没多久,立夏便在门外喊了一声,“老爷来了呢。”
立夏话音刚落魏成光便推了门进来,魏央刚起身,还未穿上鞋子,魏成光便已经进了屋来。
“见过父亲,”魏央起身,咳了几声,“春晓,还不给父亲倒茶。”
“你这身子,怎么还不见好。”魏成光看着魏央眸中似有几分心疼,接过春晓手中的茶,握在手里似是在忖度着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
魏央又咳了几声,白着一张脸虚弱地说道:“不过是一点小毛病,不值得父亲忧心,还望父亲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你这孩子……”魏成光叹了一口气,抬手想要摸摸魏央的头发却又在半空收回,“你这个样子,倒叫为父不好往下说了。”
魏央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有些失落,却是没有表现在脸上,笑了笑道:“父亲同女儿还讲究什么,直说便是。”
魏成光见着魏央这般体贴懂事,心中更是不好受,可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能眼见着他出了事情却坐视不理,魏成光心中这般想着,状似随意地问了句:“你近来和你外祖父家走动得可还好?”
“前些日子倒是会去和舅母们说些家长里短的话,舅舅和外祖父那里我却是插不上话了,不过这几日病着,也不曾出去。”魏央像是知晓魏成光想要说些什么一般,提前拿话堵了他,叫他不好开口。
魏成光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如此反复几次,方才叹了口气道:“央儿你何必如此。”
“女儿不知道父亲在说些什么,父亲有话直说便是,何苦要在女儿面前还拐弯抹角的。”魏央不想再和魏成光周旋,直接将话挑明了说。 三百六十
魏成光被魏央一句话堵在了那里,沉吟了半晌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此他张了嘴,满脸尽是愁容,“央儿,为父虽然从前待你不是甚好,到底也不曾亏待了你,如今父亲有事求你,你为何不能帮上一帮。”
魏央执起茶壶,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女儿知道父亲待女儿不薄,若真是父亲自身的事,女儿便是拼了性命也是要帮的。”
魏央特地咬重了“自身”两个字的读音,魏成光如何不知魏央的意思,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任是哪个也不能随意割舍了去,“央儿,他到底是你哥哥,你……”
“哥哥?”魏央扬唇一笑,嘴角牵起的弧度似是含了万千嘲讽,她直视着魏成光的眸子,话语里皆是咄咄逼人的味道,“姨娘构陷,姐姐污蔑,我所谓的哥哥在一旁煽风点火,恨不能将我推进十八层地狱里才好,父亲,这种家人,有不如无。”
“央儿!”魏成光有几分急了,忍不住脱口而出,可是瞧着魏央的眼睛却又说不出来下面的话,只好起了身往门口走去,“罢了,我先走了。”
魏央瞧着魏成光已经有几分佝偻的背,忍不住鼻子一酸,“父亲,哥哥是你亲生的,姐姐是你亲生的,难道,我便不是你亲生的吗?”
魏成光走到门口的身形顿了顿,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不曾回头,直接开了门离去,只剩下空气中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第70章 情深意重
接连着下了十日的秋雨总算是停了,久违的阳光铺洒在一个个小水湾里,反射着金黄的光,略带潮湿的泥地上还有许多水坑,偶尔一个飞虫略过,带起一方涟漪,整个院子都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香,一派宁静之景。
虽是天已放晴,魏府里却仍旧没有风平浪静,没有得到苏府支持的魏然很快就在朝堂之上被众人围攻,一封封的奏折被递了上去,一笔一划写的都是魏然这些年来贪污军饷,勾结官吏之事,桩桩件件都是大罪,任是魏成光拼尽了全力怕也保不住魏然。
魏倾怕自己的兄长倒台之后再也没有靠山,哭哭啼啼地跑去求了二皇子,冀璟与冀镡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美人梨花带雨,定然是要再加一把力,放下了心中石头的魏倾匆忙回府,却听说了赵秀被魏成光怒斥的消息。
原来赵秀听闻自己的儿子出了事情,怕是要被收押流放,一个急火攻心便晕厥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往魏成光的书房跑,却见着魏成光美人在怀,眉开眼笑地在同夏菡说着话,赵秀也不问青红皂白,上去便给了夏菡一个巴掌,话里话外骂的都是夏菡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生了魏然这样一个儿子本来就够让魏成光糟心的了,偏偏赵秀又是这般泼辣无礼,魏成光当即便甩了袖子,说是自己再不管魏然之事。
其实魏成光不过是说个气话,夏菡和孙姨娘腹中的孩子还不作数,魏然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说不管就不管,偏偏赵秀急昏了头,劈头盖脸地就往魏成光头上挠去,给魏成光挠得满脸是血,叫临清将赵秀拖回去,不准见人。
魏府旁的地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有魏央这里还是一派闲适安然,养好了身子的魏央更是日日闲着无事,不是与春晓和立夏一起绣花样子,便是往苏府去同两个舅母聊天说话,苏晋悄悄告诉她,苏梓椋已经掌握了许多证据,只待魏然孤立无援的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
魏然怎么会孤立无援,魏成光作为魏然的父亲四处奔走,多年来的关系恨不能全部拿出来使了,魏成光虽然只是一个刑部尚书,素日里为人却是极好,虽然此次事情魏然做的实在难看,许多人虽然不愿去趟这个浑水帮魏然,却也答应魏成光对此事持观望态度,绝不落井下石,若是事态有变,也可出手帮上一帮。
这便除了后患,至于燃眉之急则要靠二皇子去解,贪污军饷之事虽然做得隐秘,却是实实在在和冀璟脱不了干系,魏然贪污的大部分军饷都进了冀璟的口袋,用于招揽人才,扩充自己的势力,这些人在朝堂之上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在二皇子几日的奔走下,硬生生地是把这件事扭了过来,只说是魏然手下一个小兵的所作所为,和魏然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苏府和冀镡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是那个小兵已经出来认罪,桩桩件件是说的清清楚楚,由不得人不信,故而这局势一时间便僵立着,双方都是尽力想要把对方拉下马来,只是冀镡到底和冀璟还算表面上的兄弟,不好轻易翻脸,故而这事大多是苏梓椋出面。
冀璟带了不少好礼往苏府去,不谈国事,只说前来拜访苏老将军,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家人只好将冀璟迎了进去,好水好茶地招待着,冀璟坐了半晌,才慢慢显露出自己的来意。
早些年世祖皇帝与苏家先祖一起战场厮杀,出生入死俨然亲生兄弟,那时候世祖皇帝曾救过苏家先祖一命,苏家先祖立下誓说,苏家后人,绝不与冀氏后代交恶,若是有违,生时不准祭祖,死后不能入祠,再不能用苏姓。
冀璟只做闲谈,言笑晏晏地略过苏梓椋直接拱手往苏安国方向看去,“先时之言,苏老将军可还记得?”
苏梓椋气极,未曾想到冀璟会以此事来要挟苏家,若是自己撕破了脸面却也罢了,可是父亲素日里来最是恪守礼道之人,怕真会中了冀璟的奸计。
苏家家风严谨,本来这种情况苏梓椋不该说话,可是如此事情由不得人,苏梓椋将将想要开口,却听得苏安国说了句:“先祖之言,历历在,不敢有忘。”
苏梓椋只觉得一颗心都沉到了腊月的寒冰里去,冀璟却是眉眼弯弯如同一朵春日里开得上好的花,可是苏安国接下来的话却让两人的心境换了个个儿,苏梓椋神清气爽,冀璟却是气急败坏。
苏安国说:“从前先祖不许苏家与冀氏交恶,可是苏某之女嫁与魏家,虽魏然不是小女亲生,到底也要管小女叫一声母亲,现下小女虽然去了,魏家却不曾续弦,苏家也算魏然的外亲,苏家不过在管教自己的外甥,还望二皇子莫要插手,坏了苏家与冀氏多年的交情。”
“可不是,”平常便是没大没小的苏晋可比苏梓椋少了许多顾虑,当即便出声道,“那魏然素日里总是欺负魏央,央儿到底是咱们苏家嫡亲的外甥女儿,可不能就这么叫人欺负了去,苏家不过是给魏然一个教训,二皇子便莫要插手了吧。”
苏安国的话是将苏府的立场明确地告诉了冀璟,苏晋则是直言苏府是光明正大地要泄私愤,苏府护短是在晋阳城里出了名的,惹得了他苏府的人,就别想好过,这件事情,已经由不得冀璟怎么说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便没有了多说的必要,冀璟也懒得再做些表面上的功夫,当下便告了辞离去,苏晋却在门口拦住冀璟,将他带来的礼物尽数奉还,直说苏家一生清廉,此等关头,还是不要和二皇子有钱财上的纠葛才好,冀璟提着那盒东西,望着苏府紧闭的大门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咳了好一会子。
魏央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在和冀镡与苏晋喝茶,苏晋一面说着一面比划,把当时冀璟的窘态学了个十足十,瞧着苏晋眉开眼笑的样子魏央也忍不住展颜一悦,眸子里的喜悦叫这秋日里的金黄阳光更灿烂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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