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初樱略一想也明白,咬咬牙道:“都按一百份准备着……”这些个东西,只能多,不能少。石初樱又皱了下眉头,补充道:“拿这种三两的小瓷罐再装三十坛山蜜。”隔房保不齐也有老人,送茶还是送蜜也得酌情。
说起来也不能怪石初樱小气,这些东西样样都是她亲手在山里采的,自己亲手制的,而不是像大多数人家那样从外面收买来的,所以要说不心疼真不可能。
收上来的山货倒是不心疼,可作为见面礼却不合适。
玉树和玉禾两个忙活了差不多一整天才算干完这差事,统统录了单子,连同单子一起叫人送到陈姑姑那里再次核对了,才贴了写好的签子,又因多备了些,签子不够少不得再写,一时间又忙了好一阵子。
其实生活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些琐琐碎碎的事情,惊天动地的大事毕竟是少数,真要天天有大事发生,也不用向往什么岁月静好了,随时准备做圣斗士就是了。
第四十六章良辰吉日
万事俱备,只等良辰吉日。
十月十八诸事大吉
迎亲之礼也是六里当中的最后一礼,庄重而严谨,而且庄重多过热闹。
楚溆一大早就被祖父和家中其他男性长辈们带着去祠堂祭告先人,告诉他们自己即将迎娶新妇的消息。
镇国将军府的祠堂只供奉着往前三代的先祖,超过三代的都供在皇陵里。老将军的父亲是镇国公、祖父是郡王、曾祖父是亲王;超过三代的再往上数就是先皇了,那是必须供奉在皇陵里的,祭拜也得在皇陵,何况还有大宗嫡支在,且轮不到他们小宗嫡支在家里供奉。
跪拜完毕,楚溆还得聆听祖父的训示。
老爷子一身严装,神情肃穆:“成家立业,是人生顶要紧的两件大事。既已成家,以后凡事当以家业为重。”
楚溆磕头称“是”,老爷子又说道:“往迎汝妻,承奉宗庙!去吧!”
楚溆再次磕头,说道:“唯不敢辞!孙儿谨遵命!”说罢,站起身来,从管事手里接过一双大雁,在楚洵、楚濯、楚源、楚清以及张苍、陈天保等一众傧相的伴随下,连同早已等候多时的郝媒婆,带着鼓乐仪仗出发去槐树胡同迎亲。
鞭炮噼噼啪啪炸响,细乐声声里,楚溆今天一身绛红色绣锦蟒袍,在两肩和前后膝盖处各绣有一条三爪的璀璨行龙,以及云海山石等物,腰间挎着玉版革带,脚踏革靴,头戴毓冠,整个人显得格外神采飞扬。
楚溆端坐在骏马上,身边跟着同样锦绣蟒袍的几位宗室兄弟,以及一身崭新官服的侍卫兄弟们,这一队人马一出街,顿时引来众多的围观者。甚至还有姑娘们不顾小伙子是否婚配直接抛帕子、香囊、花球等砸人的,连张苍都被砸了两三个花球,美的他在马上左顾右盼,越加的精神焕发了。
这天一清早,石初樱照常去练了会儿功。等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被悦姑姑和一群丫头团团围住。
李三媳妇今天是全福人,等着晚些时候上头,而陈姑姑已经先期去了新房那边候着了。
石初樱被给了一碗云谷粥吃,漱过口,自己穿上师门的袍服出去,她要先去拜先祖,然后才能等待迎亲的队伍前来。
在石家正堂,供桌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新画,画面上一个长须长眉的老者身着宽袍大袖,衣袂飘飘地站在云端,他面貌略微模糊,只有一双凤目似乎看透一切凡尘一般。
桌上五器俱备,供品周全,无名道长穿了一身枣红的细布袍子,发髻挽起,插着一根竹簪,脚上正是石初樱做的一双云谷竹蔑鞋。
他亲手点燃三柱清香,朝着师祖拜了拜,又把香递给石初樱,象征着师门传承。石初樱接了香,也拜了拜,插到香炉上。然后退到一边站好,无名道长捋了捋胡子,训道:“今日之后,即为人妇,当传承子嗣,爱护家业。”
石初樱躬身答道:“弟子谨尊师命!”
无名道长又揣着袖子说道:“既已成亲,当寻汝家人。”
石初樱抿了抿唇,答道:“徒儿晓得了。”拜过先祖,这一上午也就忙忙碌碌地过去了。
晌午的时候,玉露端来的还是一碗云谷熬的甜甜的稠米粥,以及几碟子清爽的小菜。石初樱看着简直有化身为羊的感觉,这是啃草啊?不乐意也没办法,新妇今天不能多食,这是惯例。
悦姑姑盯着石初樱喝完一碗粥,玉华又递上松香水漱了口,玉树等几个丫头让人搬来了两大桶热水,并竖起屏风,伺候石初樱泡澡。泡了澡又用玉颜豆帮着她浑身上下细细搓洗,头发也给用自制的香发膏洗过,然后才把人捞出来,又过了一遍掺了花露的清水,直到洗得香喷喷、滑溜溜的才算得了。
“姑娘的身子可真美,再没见过这样的,肌肤白的剔透不说,还滑不留手的,又柔韧紧实。真是多少年也遇不上这样的好皮肤。
姑娘看着纤细,实在是骨头细,这身上摸着可是有肉的很。”悦姑姑一边给石初樱背上敷玉肌香膏,一边赞叹着。
倒不是悦姑姑夸张,实在是石初樱自幼被天材地宝滋养着,又经过洗筋伐髓的,身体里也没什么杂质了,她现在的这种美已经不是平常意义上的美丑了,不论容颜、肌肤、神韵还是气质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如果露出真容,惊为天人也不夸张。
不过,她练就的功法可以虚化旁人的视线,不用特别运功,别人看到她的时候,也只会觉得这个姑娘长得不错,但具体面貌却难以清晰起来,留不下深刻印象。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考验。
例如楚溆,他练的是内家功,内力还很强,所以他的目力会自动窥破一些障碍,见得石初樱的一些真容,所以楚溆才捡了个宝,而别人就没这个感觉。
背上涂好香膏,石初樱赶走悦姑姑,自己又全身涂过,才穿上小衣,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奁镜子前。
她左照右照,觉得自己实在太美了,不由赞叹道:“我这样的美人,也不知道楚溆那家伙修了几辈子的福!啧啧,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噗哧!”悦姑姑等人很有几个是读过几本书的,此时听自己姑娘这般作态自夸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再没见过这般自恋的小娘子了。
石初樱讪讪地放下靶镜,明眸流转,很是不以为然。她施施然起身,来到屏风外。
玉屏、玉树等人忙着把屏风撤了去,悦姑姑则指点着李三媳妇这个全福人先给她穿了水红的里衣,再穿了白罗中衣。然后把她扶上榻坐了,脖子上围上一条大绵绸巾子开始理妆。
李三媳妇手里绷了几根丝线,在石初樱的脸上一张一合的滚了过去,石初樱脸上的绒毛被丝线绞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石初樱只觉得心里不好受,似乎颇有些怨气。她受了这么多苦,还不知道那傻子多开心呢。
绞了绒毛,石初樱的脸蛋格外光滑了起来,重新洗过脸,拍上花露,停得一会儿又涂上香膏。然后才是大妆。
石初樱举着靶镜,看着里面涂得厚厚的白粉,粉红的脸蛋,她简直要晕倒了!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新娘妆是要画的这般丑的?她在县城里打听的时候绝对不是这样的。她发誓!
悦姑姑笑着说:“平常人家六礼都不全,哪里还有这般讲究。不是有句话叫“礼不下庶人”,不是说庶人不讲究礼,而是庶人讲不起这个礼字,也没条件讲礼字。如今,您这昏礼是按照六礼来的,这大妆自然是画成这个样。”
石初樱左看右看,实在不觉得六礼怎么就非要弄两个红脸蛋。
悦姑姑生怕她一时起了性子直接抹下去,只好劝说道:“这也是没法子,虽说娶妻娶贤,可大多数男人还是重颜色的。
有那新娘子一却了扇,新郎见了真容就悔婚的也不少。于是老祖宗们就改了办法,新娘子一概画成这样,管她是美是丑,洞房以后也只好认下,再不能退婚的……”几个丫头听的吃吃直笑。
石初樱撇撇嘴,“那洞房之后要是悔婚,岂不是更糟糕……”悦姑姑狠瞪了她一眼,不许她在罗嗦,不然请师傅去。
脸上已经面目全非,石初樱也懒得再看后面的妆了。悦姑姑又让人带她去出恭,免得仪式上尴尬,不管想不想上,石初樱都得去出一回恭才完成任务。回来又洗了手,抹了香脂,李三媳妇开始给她梳头发。
石初樱的头发黑亮顺滑,丰厚浓密,连假髻也不用了。李三媳妇唱着吉祥的梳头歌,整整梳了一百下才开始挽发。因为要带彩冠,此时的头发必须梳得紧致牢靠才行,为此玉荣几个都上前帮手,边挽便插带发针,直到整个头发都挽了起来。
彩冠和大礼服是楚家催妆的时候一并送过来的。深青色的大袖礼服,绣满了织金花鸟,格外辉煌灿烂,腰间一条玉版犀带更显庄重。
彩冠以乌纱为地,正当中一只精致的珠翠翟鸟,口里衔着一串三毓垂珠,最下面是三颗红艳艳的宝石;两边各有两只精致的金翟鸟,嘴里各自叼着一串翠玉和珍珠相间的垂珠;彩冠后面是三只金翟鸟不衔垂珠;另有珠翠花朵左右各两朵,后面里两朵,珠翠喜花三朵插戴在彩冠上,又有各式珠花玉梳等把个彩冠四面都妆扮的美轮美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