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各家都有自己的事,谁也不可能真的停下生活的脚步,专门为某一个人哀伤。
这天,老宅的周氏又携着小女儿来访。
石初樱把人迎进了西花厅里待客,无他,楚溆还在家呢。
“弟妹这里总是比我们那边暖和些。”周氏的丫头给她解了大氅,她又亲手把小女儿的斗篷也解了,丫头们上前接了过去。
“婶婶好!”柠姐儿认真地跟石初樱行了个礼,冻得有些发红的小脸还僵着,说起话来表情有些奇怪。
石初樱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呀,怎么这么冷?”说着又去握了柠姐儿的小手,还好小手心儿是热乎的。
“车里没放碳盆吗?”石初樱不由看了周氏一眼,把柠姐儿抱到炕上,让丫头给脱了小靴子,坐到热炕上去暖和着。
“放了,不过今年府里的碳又限了量,我这边孩子多,晚上怕冻着,烧得多了些,白天自然就少了。”
石初樱挑起眉头来,这是又开始了?
周氏含笑瞧了石初樱一眼,自顾坐到炕上去暖和着。
玉露端了热茶和热果露来,还有小点心和糖果,显然是给柠姐儿准备的。
周氏帮女儿拿了盏热热的桃汁,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了半盏,自己才捧了盏热茶抿了几口。
“按下葫芦起了瓢!家业大了就是这样的。就像一件华丽的衣裳一样,无论外头看多光鲜,里子上却指不定几个洞。”
别府的事,石初樱也不好多嘴,只等周氏表明来意。
周氏倒也不含糊,放下茶碗道,“我这次来,是跟你说一声,漫姐儿的事定了。”
“哦?这么快?”
石初樱的意思周氏自然明白,“说快也不快了,这不孟家二爷要回去过年了,总不能没个准信儿罢。”说着她递了个眼色过来,“前些日子在梅林那边碰上了,两个人还聊了一会儿,回来就点头了。”
“怎么说的?”石初樱还是挺关注的,毕竟俩个当事人都是她参与过的。
“印象应该不错。说是个肯踏实过日子的人,心性稳妥。”周氏学了楚漫当日的回话,反正就是乐意好好开始新的一段人生。
“这就好。就怕她将就!”
“家里人何尝不是担心这个。我今天来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那守制期间也办不了喜庆事,你们那边如何打算的?”
周氏倒是不在意地摆摆手,“昨天日子不错,先私下换了庚帖了,等过了年,找个好日子正式定亲先。成亲的日子怎么也得在明年七八月了。”
“这倒是喜事一桩。”
周氏说完要紧的事,左右看了看,道:“昭哥儿呢?”
石初樱笑道:“有他爹在,哪里还用找我?如今不吃奶都想不起娘来。”
周氏也忍不住笑了,小声道:“溆兄弟自来就是爱孩子的,你不知道,在老宅那会儿,哪个房里的小孩儿都喜欢去找他玩儿,可惜他不常在府里。”
石初樱笑着看了周氏一眼,心话,楚溆在老宅的时候可没少憋气,现在大家嘴里一说倒好像亲得不行似的。
不过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楚溆也不乐意提,她也就假装不知道罢。
“好好的,府里又限什么碳?我可记得去年冬天涵姐儿她们过来的时候就嚷嚷府里炭火不足,主子们都感到冷了。”
周氏撇了下嘴,又看了女儿一眼,见她还跟热果汁亲密着,便悄声道:“我婆婆……如今家里多了好几口人,还都是‘客’,样样得给足了的,咱们这些老羊皮也就算只能凑合着卷着过了。”
石初樱好笑,什么老羊皮卷着过,不过薛氏自来比较抠,只怕是如今楚漫和孟二爷都在府里,不但要一等份例供应着,还克扣不得,她心里不舒服,找别人的茬吧……”
这么一想,楚漫儿的日子,只怕到底还是要早些嫁了才好。不然这种慢刀子也够人受的……
“对了,差点忘了,孟二爷后天启程,我来还是问问,你们俩口子明天中午可有空闲,虽不饮酒,大家在园子里坐坐,算是给孟二爷送行。”
“我问问楚溆。”石初樱见周氏立等要答复的样子,便辞了出来,去正房问了楚溆一回。
“……也不知道这点子事怎么就值得沛大嫂子亲自走这一趟……”石初樱真不大明白,明明是派个管事媳妇就可以的事。
楚溆正被儿子的小手抓着一根手指玩儿,闻言嗤笑一声道:“只怕府里有事,她这是不想沾身,借故躲出来了。”
石初樱略一思忖,道:“怪不得先前说她婆婆又限了炭火……这是自己婆婆,她不乐意又说不了,两面都得罪不起,干脆出门了……”
楚溆瞥了石初樱一眼,“樱樱,你也别看谁都可怜,有时候那些可怜的人其实未必真的那么可怜……年年嚷着冷,哪年也没真冻死几个。”
石初樱瞪大了眼睛,“这话是怎么说?”
楚溆看着樱樱半天无语,只石初樱不罢休,他只好道:“有些人,只怕都贴娘家去了不少。毕竟咱们府上再小气,也比一般人家不知好处多少去。”
石初樱:……
她好像突然想起来,周氏的娘家门第也不算高,只怕还挺‘清贵’的,做女儿的哪能不贴补些?而如今薛氏真要是为了这事兴起,只怕她也夹在里头,还真是不好说话。毕竟她是长媳,薛氏很多事尤其是得罪人的事都交给周氏去办的……
石初樱不由摇摇头,这老宅里的水,只怕不是她能探出来的深。要不是楚溆点拨,就是这点她也想不到……
“先去说一声吧,明天咱们还要出槐树胡同,只能稍微去坐坐就走。”楚溆弹了石初樱一指,得了一个白眼。
第222章 第二百二十一章 翻身是逼出来的
临近过年,外头开始不断地飘雪,好像要把今年入冬以来亏欠的雪一次下齐了似的。
山川大地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别说各家的屋顶,就是有专人清扫的正阳大街、东西大街也一样披着雪衣。实在是雪下得太勤,扫都来不及。
不过,这样的天气如果不起风的话也还过得去,因此,出来走动的人并不见少。要过年了,谁家不忙呢?
石狮子胡同今年可比去年热闹,虽然明面上还是很低调,但到底多了一门至亲,府里又多了个孩子,这热乎气儿可不是当初楚溆和石初樱两个人的时候能比的。
但今年不能饮宴,不能穿花衣,不能听戏……同样守制,宗室人家要比普通百姓讲究多多了。这种时候如果不想被上眼药,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在家‘守制’。
没了年节互相宴请等活动,热闹也是有限的。难得如此清闲,石初樱就和楚溆提了提忱哥儿的事,读书习武都是要长久坚持的,打基础格外要紧。
楚溆对忱哥儿也喜爱,听石初樱有意栽培这孩子想想也没错。他们这样的人家用外头的话说,‘拔根牛毛兴许都比别人的腰粗,又是实在亲戚,能帮的自然会帮。孩子们长大了,互相都是帮衬。
“明天过去那边,我跟岳父和大舅哥谈谈,看他们是个什么打算。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前些时候宁远就回话说,大舅哥和岳父他们的户籍已经被旧京那边转了回去,你婚前的户籍也补到旧京去了。”
“好像听你提过。”石初樱记得楚溆说过一回。
“嗯,那个时候还没最后办利索,现在说起来你们算是重返旧京故里了。”楚溆一边跟儿子玩儿手指拔河游戏,一边和石初樱说话。
石初樱微微歪了头,想了想,“……我从旧京出来的时候还太小,记得不多了,大约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好像我们家那个时候院子里有棵老大的树,树冠长得象个大菜花一样,。我常常看着发呆,总想如果爬上去一定挺结实,挺好玩儿的……”
楚溆含笑看着她,“那是你五感异于常人,才能看出那树冠是那个样,换成别人,不过是个普通的大树。”
说起来楚溆的老家也在旧京,当年旧京是都城,宗室很多人家都在京城的。这样一算,他和樱樱还真是有缘分,他甚至记得樱樱家当时的那条胡同……
“我记得小时候还好像还去过你们家那边,就是印象不大深了……”
石初樱白了他一眼,“深也没用,你要是七岁之前去过,我那时候还没生呢!”说音刚落,头上挨了一记。
“所以说,如果大舅哥打算读书考举,秀才和举人都得在原籍考,以后势必得留在旧京,忱哥儿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石初樱捂着脑袋,轻叹一声,“我看大哥对科举也不是特别有信心,而且他的性子太随遇而安了些……”石初樱也不知道自己大哥现在是个什么心思,他话不多,每次看到她都欣喜地只会笑。
楚溆从儿子手里拔出自己的手指,伸手把石初樱揽了过来,“你呀,这件事为夫可得教教你了。”
石初樱见他神色挺郑重,便好奇了,“哦?说来听听?”
“不成!不成!学生太没诚意……”楚溆摇头,拿眼角瞄着石初樱打起强调来。
石初樱四下瞧了瞧,里屋此时只他们一家三口,便凑在楚溆面颊上亲了一下,“这诚意如何?”
楚溆美滋滋地刚要说话,就听‘扑通’一声。两人连忙看过去,只见昭哥的小身子已经从躺着的小褥子上滚到了下边去,正像只小蛤蟆似地趴在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