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见卫讷眼里的不以为然的神情,不由解释道:“早几年家里艰难,只想娶身子骨结实又爽利的媳妇。”如今爽利是有了,就是过头了些……
不过以石家的家境,想娶个门当户对的也不容易,退而求其次,农家女儿也有那不错的。只是她们家运气不大好而已。
“我们亲家倒是老实厚道的人家,对昀儿也很好,没少补贴他们小两口。媳妇是他们家中最小的女儿,娇惯了些,不过是爱攀比些……”
卫讷心话,观其言行那里光是如此,分明是言语粗俗,目光短浅,又不恭敬长辈,真不知道这家人怎么还不休了。想到这里,他决定还是先不拿出夫人的信件,再等等看。
正想着,白氏微微一笑道:“我这媳妇虽有些小心思,倒是有一样,心气儿足,虽羡慕别人,却也不是那到处伸手、使坏的。”心气高也有心气高的好处。
说到底,这王春花也就是对外爱攀比,爱炫耀,娇惯的眼里没别人……
卫讷一挑眉,这倒也是。世人最大的毛病其实不是小气,眼界短浅,而是爱占小便宜吃大亏。
实际上,很多人是几样毛病兼有,难得王氏只占了其中不太要紧的两样。难怪石老爷子和白氏宁愿把唯一的儿子分出去单过,也没休了这个媳妇。这样的媳妇成不了大事,压一压也坏不了大事。
而对于老两口来说,儿子、女儿都和离,不管有理没有,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至少这结亲的眼光就不咋地。
“况且,夫妻之间,吵吵闹闹本也平常,无非是磕磕绊绊过日子罢了,有多少人家能够举案齐眉的?!这没孩子还好,有了孩子总要尽量圆满些。”原配的父母再不好,也比继母后爹来的让人心安。
人生百十年,现在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有些决定宜缓不宜急……
卫讷不由再次打量起白氏来,没想到这样一个和气又瘦弱的妇人竟这样开明。果然,老人家的心思不是他们这些所谓运筹帷幄、驰骋千里之人所能比的。
他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像顶花带刺的黄瓜---还是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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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初禾一路思索着来到后院的厨房,前几天刚买了米和蛋,做饭倒是不愁,菜么,她今天还没去买过,倒是后头园子里自己种的菜能采一些下来。
她回房换了身半旧的浅紫碎花布衣,套了木屐,提着篮子来到菜地。放眼望去绿油油的小白菜拔一大把,豆角也摘一些,再割两把韭菜炒个鸡蛋……
石初禾心里盘算着,手下不停,不多时满满一篮子蔬菜就装好了。她又扭头看了看这片园子。
这是早些年爹爹和哥哥亲手开出来的,就为了家里吃菜方便些,也省些钱。
今年爹爹出门前和她一起种的,此后都是她在打理,如今长势正好。
若是过两天她们一家人都走了,这菜地少不得托给隔壁张婶子照管着,不然等她们回来可就废了。这从秋天到冬天,再到明年开春,她们家可就没下饭的了……
这姑娘到现在还惦记着怎么挨着过日子呐。
作为家中长女,石初禾早熟,事理清明,很是受老两口重视,几乎当儿子用的。因此石初禾早早就承担起家务来,做几个菜更是不在话下。至于口味么,那就见仁见智了。
卫讷挟了一筷子韭菜,嚼了几下咽了,他再也不想伸筷子往别的菜去了,因为他尝出来了,这厨房里做菜的人是同一个,所做出来的菜不伦什么品种,都是一个味道,完全没有差别!所以,吃茄子和吃韭菜给他的感觉真的区别不大。
能把菜做成这样,这人也是天才了!
卫讷的眼光往另外一边飘了飘,只见石家人都吃得面不改色,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这顿午饭倒是还算丰盛,石初昀陪着卫讷和两个护卫在一桌,白氏,石初禾和王氏带着小儿子一桌。他们家倒是想摆个屏风隔段的,可惜现在没有,也只好分桌子吃了。
因不饮酒,大家就说话下饭。
卫讷跟石初昀定下了后天启程,车子和护卫都有卫讷安排,石家人只管收拾些随身吃用的便可以了。
这个时候王氏也听说公公找到了小姑子,很是打听一番。
听说小姑子现住在比她娘家还偏远的望山县望云村里,不由哼了哼,道:“那啥,我这几天身子不得劲儿,我就不去了吧。让她哥去吧。我儿子你们能带就带,不能带就和我一起去我娘家玩儿几天。家里也、”
也不知她还想说什么,被她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终于闭了嘴,想来刚才两个人在家中很是计较了一番了。
“嫂子放心,忱哥儿我带着。忱哥儿是亲外甥,怎么也得去他小姑家认个门,以后要好走动。”石初禾瞥了王氏一眼,接了她的话。
王氏其实也不是一点不想去,毕竟这几个来人看起来有些身份,她也挺好奇的,想去看看到底小姑子家过啥样,也好有个底。本想着她话一出口,有人劝说一二,她也就借梯子勉强应下了,结果这一把竟没拿住,现在也只好坚持到底了。
“那啥,穷家富路,我们年轻,也没什么家底。”说着从衣襟里摸出一串钱来,搁到桌上,弄得哗啦响。
“这一百钱给婆婆和他大姑路上使,别省着了,该花就花,不然路上生了病可不好。不过我瞧着婆婆今天的气色可比前几天大好了,我记得前几天还起不来呢。”
“嫂子说的是呢。前几天娘还跟我说梦见妹妹了,人就轻快了不少。今天一听说妹妹找到了,更是人都好了大半了。”石初禾显然不大喜欢这个嫂子,但也不冷了她,好歹有个搭话的。
卫讷听了这话不由深看了白氏两眼。
他不懂医理,但也怀疑,照着石姑娘所说,原本白氏还病着,此时状态突然这么好,只怕是潜能突然激发出来了,过后怕是要大病一场的。看来得找个机会把夫人带的药丸给白氏服下才是……
吃过饭,大家坐着说话,说起石家这些年寻人的经过。卫讷便像突然想到了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银镯子,递给白氏,道:“我竟给忘了,这还有个信物呢。”
白氏一见小手镯便又涌了泪出来,她接过镯子稀罕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才含泪笑道:“这是当年你们祖父祖母给你们妹妹抓周的礼物。一个银项圈,带全套的手镯脚镯,都是实心的开口镯子。你妹妹一直带着。”
石初禾从白氏手里拿过小镯子,看了看花纹,突然道:“就是这幅,妹妹临别的时候给了我一只手镯做念想的……”说着,把镯子塞进她娘手里,人已经跑去后面了。
没多久她微喘着拿了另一只有些变色了的小镯子来,放在一起,她惊喜地叫到:“娘,你看,是一对儿吧?”
“是,是一对儿,就是这一对。”白氏摩挲着。
大家都忍不住跟着高兴,这么多年的信物还凑成了一对,也是不容易啊。连王氏都忍不住凑近了去看,还掂了掂道:“这对镯子怎么也有二两了吧?”
“妹妹留着手镯,脚镯也定然留着,见到哥哥说不定也拿出来凑一对儿呢。可惜,哥哥那只脚镯没了……”这刀补的,绝对够狠的。
卫讷不由瞥了那姑娘一眼,这也是个不吃亏的主。怨不得能和离了。
也是,死里逃生出来的人,哪天不是捡来的一般,谁个还愿意委曲求全的过日子呢。
王氏顿时卡了壳,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她在也听出来了,那脚镯不就是她打耳环、簪子的那个么?为此,丈夫还第一次跟她打吵了一架,砸了个杯子。
可她当时真的没想这么多,谁能想到十几年后竟然还真的找到人了呀?!若是没找到,她用了有什么不行的?不过,现在好像……她不由心怀忐忑地觑了丈夫一眼,石初昀只淡淡地抬了抬眼皮。
王氏有些坐立不安了,毕竟这事看来还真是她丢人现眼了。
石初禾没事人一般,把一对镯子小心地拿帕子包了起来,“娘,这镯子我收起来了,见到妹妹我给她瞧瞧,这成双成对的,正好等小外甥出生了传给小外甥。这也算是他曾祖父曾祖母给的老物件了。”
“那啥,等小侄子出生,我们家虽穷了些,也打得起一对银镯子的。”王氏遍咬牙便说,这个场子怎么也得找回来!旧的没有,她打个新的总行了吧?她也不占便宜,原来的一两,她也还一两的!
白氏倒是接了话,道:“你妹妹不会在意的。你们过得好,她想来也是高兴的,很不必破费的。”省得现在充了大方,将来又有话说。
“那倒是。还是婆婆想的周到。那我赶明个回家让我娘攒些鸡蛋,有新鲜小米儿也给我留些,到时候给小姑子下奶。”王氏送了一口气,她说归说,可真要打一对一两重的银镯子,她还得跟娘家姐姐姐钱了,她也不想开这个口呢。
石家这边细节都商量完,卫讷便起身告辞了,说好后天一早前来送行。
临走把一堆的礼物摆出来,道:“这是鄙人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又让护卫拿了五两银子给石初昀,“路程不近,老夫人身子不大好,本不应奔波的,只事有缘故,石兄弟去采买些得用的成药带着,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