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钱儿对‘小肥羊’石初樱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掌柜的不过是卖个好罢了。
不过,石初樱眨巴眨巴眼睛,却道:“我听说这边有不少热闹地方,碰到有喜欢的东西,我要买来孝敬爹娘的,钱少了可不够呢!”这话有一半倒是真的,石初樱自然不能空手回京,毕竟人们都知道她出门去了。这土仪无论如何得才买些个,数量恐怕还不少。
掌柜的瞧着‘白姑娘’就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他眼珠儿飞快地转了转,脑子则转得更快,眨眼间想出了好主意。
只见他脸上堆起菊花般的笑容,十分善解人意又和蔼可亲地说道:“那是、那是,出门在外,怎么能不惦记家里人。姑娘真是个孝顺的,连在下都要羡慕姑娘的家人啦。
咱们也别费是,姑娘碰见喜欢的东西只管买了,您在咱们柜上有定钱,只要不超出定钱的,就写张条子让店家到咱们柜上算钱就是。
这些铺子咱们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来这里结账,价钱必定公道,再不敢满天要价的,姑娘也不必带沉甸甸的银钱出去了。”
“掌柜的真聪明!这法子好。您可真是大好人,这我可得多谢您了!”石初樱半真半假地道谢。
那掌柜的倒是摆摆手,绽开笑脸,“倒也不是掌柜的我多好心,实在是这样一来,他们多少也能给我这柜上让出几个钱儿来,再则不过是大家互相行个方便而已。”
他这样一说,石初樱倒真佩服其掌柜的来了,感情这位是‘阳谋’啊!人家明晃晃地告诉你了他图的是什么,你却不能说出他个不好来。
石初樱当即又豪气地往柜台上押了十两银子,又留了手书,如果有人来送货,对照手书可以结算,不足的她回来补上。
眼瞧着石初樱出了客栈的大门,掌柜的附近忽然冒出了好几个人来,纷纷对着掌柜的竖起大拇指来,连声道:“掌柜的真乃高人!”
掌柜的倒是微微一哂,他是贪财了,可他又不是开人肉包子铺的,自然不会去下黑手。他只是利用了‘小肥羊’初入江湖天真又怕被骗的心思,故意吐露了自己的意图,获取了对方的信任,以此赚点干净钱儿而已,这又怎么了?!
石初樱出了客栈也还在寻思着掌柜的招数呐,便是以她自幼跟着无名道长跑江湖历练的经验来看,如今也不得不给这掌柜一句赞。
真是江湖跑到老,总有新花样啊!阴谋见得多了,偶尔碰上个搞阳谋的还挺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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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初樱一路打听着往东边的观音庙逛过去。
小城不大,街道也没很多条,有什么东西都相对比较集中。石初樱先往吃食集中的街面上去,只见沿着街摆了不少摊子,正热气腾腾的冒着蒸汽。这个时候正是早饭前后,所以,出来在摊子上吃东西的人不少。
这座小城在大楚中部,冬天没西边和北边那么冷,虽然冬天也下雪,却也下不过半尺厚,因此,这小城一年里街头的摊子都不断档。
石初樱挑了一家馄饨摊子坐了下来,大声叫道:“掌柜的,给来两碗儿馄饨!加芫荽不加香葱!”石初樱很是在行似的点着单。
摊主夫妻俩快速地瞄一眼来客,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那媳妇应了一声,便拿了抹布过来殷勤地又抹了一遍桌子,再问一声:“姑娘要什么馅儿的?咱们这馄饨荤的有精肉的,有虾肉的,还有鱼肉的,素的有萝卜馅的,韭菜馅的、荠菜馅的……”
“这样啊……”石初樱歪着头想了下,道:“一碗鱼肉的,一碗荠菜的……”说着看到摊主摆在案子上的两叠碗儿,又指着大的一叠交待:“要大碗儿的!”街面上的馄饨,大碗鲜肉的六文钱,小碗的四文钱。因冬天绿叶菜也贵,荤素价钱只差上一文。
“好嘞,马上就来,客人稍待!”摊主唱了声喏,特地洗了手,去下馄饨。没办法,被这么个伶俐又有钱的小姑娘盯着手看,他不洗也不行啊!
他敢赌五文钱的,如果他刚才不洗手就去下馄饨,下一刻这姑娘就能嚷出来……
石初樱其实早年来过这家馄饨店,知道这里的馄饨味道不错,尤其是汤里加了虾米皮,鸡蛋皮什么的,闻着都格外香。而像这种本地的摊子,常年都做这个,没有大事故,几十年都不变的。果然,她又找到这里了。
很快一碗馄饨先上了来,“您先吃着,过会儿在给您下另一碗,不然都泡烂了。”摊主媳妇脸上挂着笑,把鱼肉馄饨端了上来。只石初樱瞧着她差不多伸进汤里的大拇指,好心提醒道:“大娘,您的手指头偷吃我的馄饨了!”
“扑哧!”一声,边上的几个吃客憋不住笑出了声,连忙低下头,掏出帕子擦嘴,顺便躲开摊主媳妇灼灼的目光。
“对不住,对不住,哎,小姑娘一看就是个讲究的,这就给您换一碗,唉,真是个讲究的人儿!”
那媳妇一脸通红,狠狠白了几个发笑的吃客一眼,一扭身子把馄饨端了回去。因摊子就支在外头眼皮子底下,石初樱倒也不怕她吐口水、挖鼻屎什么的。
石初樱慢悠悠地数着馄饨吃,眼光偶尔扫一下四周。心里叹息一声,当年这对摊主还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两个人把摊子打理得也是十分清爽的,摊主娘子更是面嫩,说句话也会脸红。吃食什么的也是干干净净的。
如今七八年过去了,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果然是岁月无情,也难怪人们都爱忆从前了!
石初樱心不在焉地吃着馄饨,偶尔往远处扫一眼。果然,等她吃到第十二只馄饨的时候不远处蹭过来一个男子。
这人三四十岁,一脸的憨厚相,身上穿了一件灰布的旧棉袍子,一双皂面的棉鞋也几乎磨得几乎要漏出棉絮,头上戴着个包巾。他抄着两只手,嚅嗫着慢慢站到石初樱面前。
“姑娘,在下胡大,叨扰了!”他拱着手,朝石初樱打了个躬,腼腆又忐忑地开了口。
石初樱抬头,打量了他一眼,皱了下小眉头,道:“这位大叔有事儿?”
“咳咳,是这样的……在下、在下,想把祖传的玉佩找个相托之人……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咳,在下,实在是急着用钱……”
胡大为难地开了口,不安地搓着手。眼神儿却无意似的扫了摊子上的众人一眼。食客们都闷头吃东西,好像没听到一样,连摊主夫妻也一如平常。
石初樱不屑挂在脸上,瞄着他道,“就大叔你?您都这么穷了,哪能有什么好玉佩?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信呢!”
姑娘,人家江湖人不信也不会这么直白说出来的,这太得罪人了。
不过,显然这位憨厚的胡大叔并不介意,他只略显委屈地垂下头,脚尖搓着地,半晌才说道:“都是我没本事,把家败光了,如今只剩这点祖上的东西了,要不是吃不上饭了,家里还有高堂和幼子,我也……”说着,几乎要哽咽起来。端的感人。
石初樱好似也受了感染,放下勺子道:“那,你拿出来瞧瞧吧!”
那胡大眼里立刻有了神采,当下急切地说道:“在下倒未敢带着身上,不过,我家就在不远,不如您随我去看看?”
石初樱立刻摆摆手,“我娘说了,孤男寡女的不合适。不行,不行!”
说着又低头去数馄饨吃。
胡大微微扫了下四周,朝远处飘了个眼神过去,见到树根下一个身影一闪消失了,才思量着开口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冒昧了。倒是我师兄开了个小杂货铺子就在庙边上,人来人往的,倒是可以在哪看。”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本姑娘就随你去瞅瞅。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一定买哦,你要是硬卖给我,我的宝剑可是见过血的!”石初樱为了显示自己也是个警惕之人,还拍拍腰间的‘碧瑶’剑放了几句狠话。
“哪能啊,瞧您说的,能跟您几个善缘也是好的。”胡大欣喜地搓着手,满脸都是感激。好似真个找到了买主一般。
石初樱起身,往桌子上扔了十几个大钱儿,抬腿往外就走。那摊主媳妇见了喊一声,“姑娘,这还有一碗馄饨没吃呐!”真若是不要了给句话,她倒乐意自己吃,反正付过钱的了。
“不吃了,里头有水粉味儿!”石初樱头也不回跟着胡大走了,还随风送过来一句话。
“这、这可是说的什么话!”摊主媳妇都快要生气了,什么叫水粉味儿?难不成这姑娘是狗鼻子?
摊主媳妇也不过三十几岁,长得也不老性,常年热气熏蒸的,皮子还比一般同龄的女人嫩些。
见她愤愤然地嘟囔着,边上的一个大汉哈哈笑道:“张娘子,我不嫌弃你的水粉味,来来,这碗我买啦!”
他可是瞧见张娘子先前特地到屋子里涂脂抹粉去了,出来的时候脸上那叫一个白!
“就是就是,我看啊,这胭脂纸都要费了半张!”几个熟客跟着瞎起哄。
张娘子一跺脚,真个把那碗水粉味儿的馄饨端给了那大汉,嘴里却不吃亏,“吃吃吃,老娘让你吃,你要是不嫌,赶明个我从脸上刮下一抿子和给你吃!”
那大汉也不是善茬,当即舀了一勺子馄饨填进嘴里,定定地看着张娘子,咂巴咂巴嘴道:“一抿子可不忒小气了些?就娘子您这脸蛋上,至少能刮下一两来,哈哈哈哈哈!”那大汉敞着腿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