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就听得身后有人一声大喊:“让我来!”在这已经乱成一团的战场上,竟然有这样的威慑力,我循声向后望去,但见一浓眉男子,驶着船向陈友谅的战舰飞奔而去。这不是丁普郎吗?记得自打他将我从陈友谅手中救下来之后,投奔了夫君,然而我却没再见到过他。只见他在自己的船头竖起七尺白布,上书八个大字“旁人不问,唯诛九四!”
他率领着自己的战舰冲向陈友谅,他的攻击带动了军队的勇气,竟然无人再往后退。然而他的冲锋并不理想,所到之处不是防守紧密,就是被人重重围住。陈友谅的敌军已然将他困住,他遭到了左右攻击,身中十余创,而自顾不暇。他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提着大刀,目露凶光,向他袭击。我大骇,忙惊呼道:“小心!”
却怎料我才惊呼出声,丁普郎的头颅已被身后那人一刀砍下。在我见他第二面的时候,他就死了。还曾记得我原先对傅有德说过,他们之所以肯投靠夫君也只是为了一己私利。仍记得那时傅有德对我说,是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日后自有分晓。
却看丁普郎头已经没了,人却还拿着兵器稳稳地站立。
丁普郎的死虽然给予了士兵们继续作战的勇气,却依旧没有阻挡住夫君军队的节节败退。战火太过于猛烈,丁普郎的尸体还在江面上兀自漂流,远远望去,竟然如同神明一般屹立不倒。不大一会儿,夫君从战场上退了下来,他的脸早已被烟火熏黑,待他走近,我用自己的袖子为他擦拭。夫君道:“秀英,战火太过于猛烈,你站在这里危险,不如还是回去避一避!”
“夫君,都这个时候了,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不会安全,眼下还是要打赢这场战争为好!”
夫君便不再强求,只是看着远处直叹息。这时,一个人走近了我们,转头一看,原来是郭兴。郭兴见到我们,行礼道:“大帅,夫人!”
夫君看到郭兴,摆摆手说道:“你此刻来找我定时有什么妙计,不用绕弯子了,直接说!”
郭兴道:“大帅真是料事如神,卑职确实有个计谋,想要告诉大帅!”
“是什么?”
“如今敌情严重,并非士兵们不卖力,实在是没有办法,敌人的船只太大,我们无法打败他,只能用火攻!”
火攻?听着郭兴这样一说,我也记起了以前看过的《三国志》中不是也有过吗?诸葛亮与周瑜大战曹操的赤壁之战不正是运用了这个方法吗?心中一喜,立刻随喝道:“夫君,郭兴说的有理,陈友谅用铁索将自己的战舰连成一串,正好给了我们用火攻的机会!只要用火攻,一旦燃烧起来,必让他无路可退!”
夫君深以为然,点点头,说道:“好,郭兴,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郭兴领命,立刻前去布置,他命令七条船装载火药,并把稻草人穿上盔甲,摆出动作,组织人员操纵船只,并派人接应。
一切就绪,只待东风。然而等了许久,湖面上依旧平淡无奇,没有一丝风。夫君等得颇不耐烦,转头看向郭兴,“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就是没有风,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郭兴伸出手,在湖面上勘测了一阵,说道:“大帅,再等等!”
终于到了申时(大约下午三点),奇迹发生了!东北风起!
夫君大喜,随即下令:“火船出发!”
这七条船在点火后靠近陈友谅战舰,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陈友谅的战船由于铁索连江,无法脱离,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趁着这个大好的时机,夫君命令军队发出总攻,一时间,杀声震天。
大火持续燃烧,一直到了黄昏时刻,仍在继续。此刻,天上残阳如血,地上血流成河,被杀死的士兵们的血水染红了湖水,壮阔的鄱阳湖变成了血湖。
晴日浮光跃金,舟发鸟翔,雨时云水茫茫,风急浪高,这是平日里鄱阳湖的美丽景色,而此时的鄱阳湖却是喊声杀声一片,火光映天,血水横流。
陈友谅的数十条战船全部被焚毁,船只火光冲天,不时传出被烧死和杀死士兵的惨叫声。
火光、鲜血与天空映成令人恐惧的红色,这是真正的秋水共长天一色。
在这片可怕的红色中,数十万人手持刀剑,拼死厮杀。他们彼此并不认识,也谈不上有多大仇恨,但此刻,他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死神牢牢抓住了每一个人,士兵的惨叫声和哀嚎声让人闻之胆寒。
陈友谅输了,彻底的输了。对于我们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特大的好消息。此刻,在夫君的战舰上,将领们个个都兴奋异常,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庆功酒,庆祝胜利。夫君自然也是喜不自胜,他对将领们说:“陈友谅已经兵败,他的水军也已经被我们烧毁,他的灭亡只在旦夕之间,我们一定能够消灭他!”
听了这句话,全军上下一片欢呼起舞,口中大声的叫喊着:“大帅万岁,我们必胜!”
然而此时,徐达却冷峻着脸,皱眉道:“陈友谅还有相当的实力,一旦他狗急跳墙,我们也要小心应付,千万不可大意!”
夫君回过头,看向徐达,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说道:“这个我知道!”
之后,他便下令,将所有的战舰全部染成白色。虽然大家不明白他的用意,却还是照着做了。
在决战的第四天,陈友谅果然如同徐达所说,率领着他最后的队伍向夫君出击。夫君早就料到陈友谅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定然会选择将目标对准他,所以他特意命人连夜将所有的战舰全部染成了白色。是以,当陈友谅准备实施他的计划的时候,才发现已然寻不到主力。我似乎都能想到陈友谅此刻目瞪口呆的神情。
夫君趁着陈友谅还未缓过来神的时候,已经下命令,令军队发动了总攻。在前两天战果的鼓励下,夫君所带领的军队异常勇猛,大量使用分船战术,利用陈友谅巨舰运动不灵活的特点,连续击沉陈友谅军多艘战舰。此战从清晨打到晚上,陈友谅的军队终于不支,全面退却。
鄱阳湖大战就此结束了一个段落,陈友谅惨败,被迫退守鄱阳湖西岸的渚溪。
陈友谅大败,我们自是喜不自胜,夫君照例庆功摆酒设宴。我留在屋中,看着苏苏,自打跟随夫君上了鄱阳湖,就没见过她。苏苏为了迎接我,早就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等着我回来。我抓起筷子浅尝一口,味道虽不能算得上乘,却也让我吃出了苏苏在其中的心意。
我将筷子放下,握住她的手,浅笑道:“苏苏,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过的可好?”
苏苏回道:“姐姐,我过得很好,唯有一样,就是太过于担心你。不过这下好了,陈友谅打败了,你们胜利而归。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每当有战报传来,我的心就紧紧地揪着,生怕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陈友谅虽然败了,但是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也不能掉以轻心!”
“姐姐,那……”她欲言又止,我便道:“你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她猛然下跪,说道:“姐姐,求你禀告大帅,将我许给朱正!”
“你……”我忙将她扶起,“苏苏,你依然没有对他死心,你真的想好了?”
苏苏垂眸,咬了咬下唇,“我还是那句话,今生非他不嫁!”
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原来你做的这桌子菜竟是为了这个!我竟还以为你真的是很想我!”
苏苏听了我的话,没有言语,向我磕了三个响头。
我冷冷道:“你不必如此,我应了你便是了!”
第66章 成亲
“姐姐,我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我做的事情也一定让你很伤心,只是我很想为了自己而活,不想认命,只想拥有自己的人生!”
“你认为你跟着朱正就一定会幸福吗?你可知道,当日我与他说亲,他是如何回绝的?我一直不愿意将真相告诉你,就是怕你会伤心,会难过。可是过了这么久,你依然不能悔悟!”
苏苏听了我的话面上先是一怔,继而恢复到原来的面貌,淡淡一笑,“我依稀可以想到,并不是姐姐的原因。今日姐姐说了实话,也正中了我的猜测!”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真相,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只因为我喜欢他,我爱他!”
听着她坚定不移的从嘴中说出这样的话,我着实对她有着这样的勇气而钦佩。即便是我早已与夫君成亲多年,彼此之间也从未如此直白的说过。或许我和夫君缺少相识时的海枯石烂,却拥有着最为普通平凡的执子之手。
我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起来!如今战争的局势也已经稳定,我想大帅心里也定然很高兴。这个忙我是一定会帮你的!只是……”我的话就此停住,定定的望着苏苏,“你要想好,万一朱正回绝了大帅,你自此以后就真的会沦为笑柄,即便是大帅,我也不能担保他日后会不会因此而不接纳你!到时候,你的状况会比如今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