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走后,我又坐在了窗前,望着外面,接近夏日了,阳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来,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再不像早春那般,有些阴冷。可是我的心却如同掉进了冰窖中,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再次温暖过来。不自觉间,竟然将手伸进了嘴里,牙齿一下一下的咬着指甲,却没有感到任何异常与疼痛,直到春儿那声:“陛下来了!”我才回过神来。
夫君一身明黄,还戴着皇冠,想必是才办完了政事。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他乌黑的长发也被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彩,他的笑容亦是那样温润,眼角眉梢都带有笑意,但见他的唇微微开启,轻声唤道:“秀英!”
呵,我是在做梦吗?一时之间竟然被这样的场景给『迷』『惑』住了,方才脑海中不还是夫君狠厉、决绝的样子,为何一转眼,就变了?我痴痴的望着他,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陛下!”竟是连请安都忘了!
夫君见状,一步上前将我扶住,急切道:“秀英,你怎么了?为何看起来如此失神?”
“陛下,妾身今日听到了一件事情,很是吃惊,很是心痛。”
“哦?”夫君一阵诧异:“你听到了什么事情?”
“宰相说刘基的死和陛下有关,可以说是陛下的授意!”我从来没有一次这样直接的问过他,每次即便心中有猜测,即便别人质疑他,我也始终为他辩驳,即便有时候明明知道那是自欺欺人。可是这次,我就这样直接的问了出来,没有丝毫的忌讳。我死死地盯住他的脸,想要看看他究竟会以怎样的表情,怎样的方式来回答我。
可是,他却一把将我搂在了怀中,双臂环抱着我。他一生习武,臂膀上的力道极大,我想,若是可以,他或许能够瞬间将我碾碎。可是他却没有,他只是在嘴中冷冷的吐出了几句话:“秀英,你身子一向不好,如今又怀有身孕,朕不和你计较。今夜朕依旧会很忙,不能来陪你。你自己一个人早些休息吧!”
他说完之后,将我放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怔怔的愣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嘲讽,想要捕捉到他的神『色』,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夫君走后,春儿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方才那一幕她有没有看到,我只能感觉到我的眼中有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
春儿慌了神,连忙掏出了怀中的帕子,将我扶回床上,好言相劝:“娘娘,春儿方才看到陛下脚步匆匆的走了出去,神『色』看起来颇为恼怒,您是不是又和陛下闹了别扭?这好端端的,又是为何?陛下是九五之尊,娘娘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触怒为好,伤了感情又伤身子。”
我知道春儿是为了我好,她说的也非常在理,可是我一想到刘基的死,心中就止不住的难过。就这样一直哭着,一直哭着,直到透过窗棱『射』入的阳光从东边一直移到西边,再也看不到,才觉得有些疲累,恍恍惚惚入睡。
梦里也睡不安稳,只觉得浑身酸痛,就连眼睛也是痛的,喉中干涩,想要开口喊春儿,却感到喉咙中竟然也是痛的,声音嘶哑,辗转反复中,还是睁开了眼。寝殿内的灯光都亮着,明黄『色』的帷幔,在灯光的照『射』下,竟然也有了几分旖旎。
可是如今,整间寝殿内却空无一人,窗户还开着一条缝隙,偶尔的微风吹进来,将帷幔吹起,竟然流『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息。终于,扯着嗓子喊了出来,却声音极低:“春儿,春儿……”
不见有人应声,我便坐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寝殿外面走去。才下了床,就感觉到腿上一阵瘫软,不由自主的,跌了下去。却在此时,寝殿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听得一声惊呼:“娘娘!”
是春儿,她看到我跌倒在地上,慌忙将我扶起:“娘娘,您怎么了?”
春儿将我扶回了床上,眼中满是惊慌与关切:“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我感觉到您身上好烫啊!”说罢,伸手覆上了我的额头,大惊失『色』:“娘娘,您发烧了!春儿这就让人传太医!”
身体虚弱至极,也来不及阻止她,就听到她喊道:“春兰,春兰,快去宣太医,就说娘娘病了!”
春兰听后,急忙提着裙摆跑了出去。春儿则将我扶着躺回床上,末了,为了端了一杯水,我喝过之后,感觉到喉咙中稍微舒适了一些,开口说道:“春儿,我没事的,不用去宣太医了!”
春儿眉头一蹙,说道:“娘娘,您还说这种话做什么?如今怀着身孕,怎能这样任『性』?不就是和陛下闹了别扭吗?您至于这样吗?”
春儿的话让我有苦难言,何止是因为如此,夫君的做法实在让我太过于寒心,为何偏偏要如此?我能理解他的担忧,却也不必将人『逼』到绝路呀!
春儿见我不语,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替我将被角掖好,等待着太医的到来。不消片刻,太医已经提着『药』箱匆匆而至。
但见他赭『色』官服,乌纱帽戴在头顶,脸颊两侧的胡须修剪得很整齐,一双眸子忽明忽暗。忽然觉得他分外眼熟。这不就是那天替太子妃诊断的太医吗?
太医跪在床榻的边缘,毕恭毕敬的对我说道:“娘娘请伸手,让臣为您把脉。”
我将手伸了过去,春儿在我的手腕上放置了一方丝帕,太医便伸手搭上了我的手腕,在这期间,他一直蹙着眉头,良久之后,他把完了脉之后,说道:“娘娘乃是忧心所致,外加着了风寒才会如此。臣斗胆劝娘娘一句,保重身子为重呀!如今腹中还怀有龙嗣,这样一直忧心,会对胎儿不利的!”
我晗首不语,春儿对太医说道:“多谢太医的劝告,可否开些『药』剂让娘娘服用?也好把这烧退了。”
太医对着春儿微微屈身,说道:“姑姑太客气了,这是臣的本分!”
太医说罢,转身就要离开,我忙支起身子,嘶哑着喊了他一句:“太医留步!”
太医闻言,连忙回转身子,对我屈身行礼:“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太医如何称呼?”
“臣安然!”
“安太医,本宫记得上次替太子妃诊治的也是你吧?”
安太医面上一喜,急忙回道:“正是微臣,娘娘还记得微臣。”
我笑了笑,春儿会意,便将我扶了起来,在我的身后为我加了靠垫,让我可以靠在床上:“本宫自然是记得的。我记得上次不是让安太医去彻查太子妃的事情吗?可有进展了?”
安太医忙道:“回禀娘娘,臣已经和所有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起研究了,所有人一致认为粥里含有红花。太子殿下信不过微臣,但是却不能不信这一众太医吧?”
“那你为何不早些回禀?”我微微有些不悦,这样简单的事情,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办好,却不知何故竟然搁置了下来。即便是为我诊脉的同时,他也没有说出口。
第150章 甜如蜂蜜
“这……”太医言语之间似有所顾忌。
“太医,本宫问你,你就直说,不必有所忌讳!”
“回娘娘,其实是陛下下令不得叨扰娘娘,所以臣才没有说,但是,臣已经将这个结果禀告给陛下了!”
原来是夫君下旨的,怪不得他一直都未曾禀报。我在心中默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这件事情本宫知道了,你可以走了!以后若是有事,本宫还会再宣你的!春儿,赏!”
安太医虽说在太医院也算是比较有资历的人,却并不是夫君面前的红人,朝中哪个大员不想和皇家攀上关系,不想受到皇家的认可。安太医自然也不例外,听到我说以后有事还会再宣他,还让春儿赏他,顿时,他觉得自己脸上特有光,自是不亦乐乎,连连点着头,带着笑脸退了下去。
外面的夜『色』甚浓,安太医走后,我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春儿,什么时辰了?”
春儿答道:“回娘娘,已经亥时了!”
“亥时了!”我轻轻地叹了一声,却仍旧是不由自主的往外张望了一下。记得夫君说他今夜不会回来了,我也做好了一个人过夜的准备,也曾想过不愿面对他,他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可是他真的不回来,我的心中又平添了一份失落感。
春儿猜透了我的心思,便说道:“娘娘,还是养好身子最重要呀!陛下他总会回来的,他怎能放心娘娘一个人呢!”
然而我的心中却矛盾万分,一方面是我口口声声说接受不了他对待朝中重臣的方式,觉得他下手太过于狠厉,将他绝之门外;一方面他若是真的离我而去了,我心中又确实万分不舍。
全身酸痛不已,喉咙也嘶哑万分,着实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探究什么,便又躺了下去。一连三天,每日除了用膳,便是喝着太医开的处方,浑身出了些汗,湿漉漉的,倒也觉得清爽了几分。只是这三天以来,夫君一次都没有来过。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病了,以往,但凡听到我生病,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前来看望我,而如今,整间寝殿,空『荡』『荡』的,除了我,就再没别人,春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