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一听,也连连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娘娘说的极是!春儿这就去请丞相!”说罢,她已经提着步子开跑了起来。
自打刘基走后,李善长在朝中的地位也不如以前,夫君反而更加信任胡惟庸,他一路晋级,在洪武六年的时候就当了丞相。虽说我不是很喜欢他,总觉得他这个人鬼点子多,并不像徐达、汤和等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越级,做自己不该做的事情。而胡惟庸则不一样,他仗着夫君对他的宠信,在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自己不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夫君不发话,朝中自然也没有人敢于提起这件事情,即便是提起,恐怕上奏的折子也会在半路上被拦截了去。
不多时,春儿便带领着胡惟庸来了。我端坐在凤椅之上,自上向下的望着他。但见他身着赭色官服,头戴乌纱帽,唇上的一撇胡子修剪的与嘴唇同齐,两道剑眉向上挑着,一双杏目中透露着机巧,在见到我之后,他慌忙躬身行礼,“臣胡惟庸,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像他这般的年纪,能有如此作为,有时也不得不说是幸运。我抬了手,对他说道:“爱卿平身!”我的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威严,胡惟庸听了之后,一边谢恩,一边将身子站规矩了。
“赐座!”我再次一抬手,就立刻有宫人为他搬来了雕花木椅,因着天气还有些寒冷的缘故,我还特意命人在上面加了一个软垫。
第132章 空印冤案
胡惟庸再次谢恩之后坐了下来。我也不与他多做客套,直接切入主题,“今日听闻陛下龙颜大怒,而本宫则甚是担忧。因着想着一些事情怕是会与朝政上的事情有关,而本宫却不知道该找谁,是以,想到了爱卿,还望爱卿能够如实回答!”
胡惟庸淡然一笑,对我再次请安,说道:“能为皇后娘娘排忧,是臣的本分,亦是臣的荣幸!其实说到底,陛下如此生气是因为出了一桩空印案,陛下觉得触怒了自己的龙颜,是以才会如此大怒!”
“空印案?”我蹙着眉头问道:“这怎么说?”
“此事说来话长,若是娘娘不嫌弃,臣愿意从头说起,也好让娘娘得知陛下为何如此生气!”
“但讲无妨,本宫不会嫌烦的,讲的越细越好!”
胡惟庸顿了顿,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我清浅一笑,对春儿说道:“为宰相大人沏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
春儿忙躬身答应道:“是,娘娘!”
胡惟庸听到要为他沏茶,面露喜色。我在心底冷哼一声,依着夫君对他的宠信,这雨前龙井并不算什么珍贵之物,他实则就是想用这件事情的原委换得我对他的重视!好一个狡猾的家伙!
春儿沏了茶用托盘端着放在胡惟庸面前,他伸手接过了茶,小酌了一口,眉色飞舞的赞叹道:“真是好茶!臣多谢皇后娘娘款待!”
“润了喉咙,宰相大人也应该开口了!”
胡惟庸面带满足感,低头说道:“微臣不敢!这件事情的原委是这样子的,我朝规定,各地每年都要派人到户部报告地方财政账目,而地方账目必须跟户部审核后完全相符,这一年的地方财政计划才能完成。如果对不上,即使只是一个数字,账目就必须重新填造,更让人为难的是所有重修账册必须要盖上原衙门的印章才算有效。”
我点点头,说道:“这似乎也没什么难的,陛下就因为这个而生气吗?”
胡惟庸笑了笑,继续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若是在临近京城周边的地方还好,但是,若是不是在这些地方,而换了其他的各府各县就很难办了。他们必须派使者带着账册来京城,而且,这些使者的前提条件是身体必须得好。娘娘也知道,这一路上都是很辛苦的,途中或许不止骑马,或许还得坐船,再骑马,说不定遇到一些艰险的道路,还得徒手翻越。比如偏远地区的官员,想要到京城,最快也得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假如在大年初一出发,到了京城也已经是阳春三月。好不容易来了京城,都未曾停歇就赶到户部,结果一核对,错了一个数字,那么,这个官员又得回去。这一路上,又是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回去改了账册,盖了公章,再次来到京城,就已经是夏天了!若是这次再错,再回去,再回来,再错,再改,恐怕这一两年就过去了。”
我听了胡惟庸的这番解释,这才明白这件事情到底有多繁琐,也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说道:“听爱卿这样一说,也确实是不容易。只是这样繁琐的事情,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胡惟庸还待再说,清了清喉咙,端起茶杯,似乎想要润润喉咙,掀开盖子,才发现没了水。我用手肘微微支起额头,颇为无奈,对春儿说道:“春儿,给宰相大人添茶!”
春儿连忙提起茶壶,走到胡惟庸面前,为他添上茶水。胡惟庸满意的喝完水之后,接着说了起来:“确实是很繁琐,长期以往,任谁也受不了。是以,官员们分析过后,发现问题在于盖印这个环节,因为纸笔都是现成的,账册错了改了就是,但是印是不能带的。若是把印带走了,官员就不能办公了!是以,官员们灵机一动,便决定让这些人带上事先预备好的盖过印信的空白册不就行了吗?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带空印册便成了一条不成为的规定!”
“那这件事情陛下可知道?”
胡惟庸垂下眼睑,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虽说这是一条不成为的规定,所有的官员都知道,但是唯独陛下不知道。是以,陛下知道此事后才会暴怒,要责杀官员。”
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夫君居然不知道。也多亏我先问了胡惟庸,若不是如此,恐怕去了之后也是会碰上一鼻子灰。
“难道陛下就没有派人查过此事吗?”
胡惟庸干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娘娘,陛下的脾气您也知道,这件事情,查了也等于没查。若是官员们上书辩解,很有可能被认为是同党或者包庇,这个黑锅任谁也背不起。”
胡惟庸说的确实很对,以夫君的脾气,却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否则都会遭殃。可若是不去阻止,那这么多无辜的官员岂不是都要受到处罚?夫君向来做事雷厉风行,说杀定然不会剐。可是,若是就此前去,怕是也没有什么好的效果。
话也问完了,看着眼前这个不招人喜欢的家伙就不舒服。而胡惟庸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和我说完话之后,他很识眼色的站了起来,对我躬身行礼,说道:“娘娘,臣所知道的就这些,也已经全部告知了娘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就先行告退了!”
我颔首浅笑道:“这样的话,那本宫还是派春儿去送送爱卿!”
“臣自己离开就是了,怎敢有劳姑姑!”
“爱卿太客气了,还是让春儿去送送你!”
胡惟庸本就想这样,却一直不肯说,我也趁早如了他的意,送走这碍眼的家伙。春儿将胡惟庸送走之后,返了回来,我正在揉捏着额头,春儿小声问道:“娘娘,我们如今要怎么做?去找陛下吗?”
“春儿,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这次陛下是很认真的,我了解他,看来这次势必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听我这样一说,春儿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她说道:“娘娘,真的无法避免了吗?”
我淡淡的笑了笑,对春儿说道:“春儿你不用紧张,陛下他不是暴君,不会糊涂到什么人都杀。这样,我们还是去看看,或许,能探听到一些什么。”
我与春儿走到了御书房,才到了门口,张公公已经扯着奸细的嗓音迈着急切的小碎步跑了过来:“娘娘,娘娘,您可算是来了!奴才好等呀!”
我淡淡一笑,说道:“本就要来着,可是棣儿他忽然来了,缠着我,一时没有脱开身。陛下他怎么样了?”
张公公做了一个了然于胸的表情,接着说道:“陛下才发了火,平息下来了。娘娘快去看看,奴才真怕陛下他一个生气,气坏了身子呀!”
我向他挥了挥手,说道:“张公公去,本宫这就去看望陛下!”
春儿很适时的没有跟进去,而是随着张公公一起在门外等候。原以为一进来,又是触目惊心的一片狼藉,却哪料这次进来之后,御书房内整整齐齐的,夫君坐在龙椅之上,气定神闲的看着奏折,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走上前去,对着他盈盈一拜,说道:“陛下!”
夫君抬眸望着我,然后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轻声开口道:“原来是秀英呀!怎么了,找朕有事吗?”
他这样一问,我倒觉得他其实知道是张公公派人去找我来的,于是,我也不隐瞒他,对他笑了笑,说道:“陛下,方才张公公派人来告诉妾身,说陛下发怒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妾身请了来,还望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
“朕没事,这个老奴才,就不怕朕责罚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