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说汉语?我很是惊诧,莫非是这边的游牧民族吗?我回过头看向夫君,却见夫君眉头微蹙,对着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解还是不让我出声。想来在这个时候不出声是最好的选择,便强自按下心中的疑惑,听那些人继续兴高采烈的说着。
他们一直都在说野兔的事情,说着说着,先前那个留着小胡子的人,转了话题,“想来我们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自打扩廓将军死后,这元朝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明朝又日渐强大,能行乐的时候还是及时行乐!”
扩廓,这不是王保保吗?原来他们是王保保的旧部,怪不得他们会说汉语。
这时,背对着我的一个人,戴着大毡帽,看不清脸面,对着小胡子说道:“你说的真对!这次扩廓将军死得很突然,我都怀疑,是不是可汗他对将军做了什么手脚!”
话才说到这里,正对着我的另一个人嘴角长着一颗大痣,打断了大毡帽的话,大痣随着他的嘴角一张一翕,“你不要命了,竟然连这种话都敢说。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你还能不能活得成!”他的声音低沉,火光映衬着他的面庞,粗犷的轮廓立刻显现了出来。
人群中立刻安静了片刻,再接着,坐在大痣身旁的一个长着厚嘴唇的人小声的说道:“在这荒郊野外,又是明朝的境内,可汗他是听不到的!不过你也不要乱加猜测,扩廓将军在去世的前段时间就已经重病在身了,更何况每日还有那么多的事务要处理,才会那么早离开人世!”
话说到这里,与厚嘴唇相对而坐的一人,长着颇为好看的桃花眼对厚嘴唇小声地叹道:“扩廓将军也算死得其所了,在他死后,他的妻子也自经而死了!若是我也能有这样一个妻子该多好!”
这时,离火源最近的那个人面容白皙,是他们几人当中最为好看之人,听了桃花眼的这番话打趣道:“你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娶上亲呢,倒想着死后的事了!我看你还是先吃兔肉,不然一会儿被我们吃到了肚子里,你可不要后悔呀!”
桃花眼一听,忙说道:“你们给我留点!”便去抢兔肉了。
见他们再无谈话,我回过头望向夫君,他冲着我努了努嘴。看到他的示意,我忙随着他一起往回走去。才离开了那堆篝火,马儿已经在我们面前了,夫君跨上马之后,带着我回到了居住的地方。对于方才那些人的事情,我很是诧异,便问道:“夫君,你可知道方才那些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吗?他们好像怀疑王保保的死因。”
夫君一直蹙着的眉头这时舒展开来,他回道:“他们方才所说的我也大致理解了一些。据我的探子回报,王保保和他的可汗毕力克图汗西徙到金山一带,正是撒马耳干的大酋驸马帖木儿蹂躏中亚之时,毕力克图汗来到这一带,有可能与驸马帖木儿有一定关系。另外,这一段时间,阿鲁台,也已经逐渐强大。此后不久瓦剌的强酋猛哥帖木儿就兴起了,我想,元的将领来到这一带,恐怕和阿鲁台的强大有一定的关系。同时,金山离乃蛮人的聚集地别失八里很近,而王保保去世的地方哈喇那海再往西南不远,是通往中亚的捷径。我猜想王保保此去或许是利用他与乃蛮部的亲情关系作一些亲善工作。虽说他们是王保保的下属,但是有些事情也未必是他们全都可以知道的。”
第127章 痛打太子
我笑道:“没想到夫君的探子打探的如此清楚。敢问夫君,接下来有何打算?我们还要继续在这漠北住下去吗?”
夫君略一沉吟,说道:“虽说很想与你在这漠北多住几日,但是朝中的事情繁多,虽说有太子监国,可是我依旧不放心!”
我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无论怎样说,在江山与我之间,他真的很难抉择。罢了,无论怎样说他已经陪我走了这一遭,王保保也已经缅怀过了,雪景也已经看过了,拖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夫君见我一脸落寞,忙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秀英,真的很对不住,还答应你多住一段时间,没想到又要食言了!”
我淡淡一笑,佯装着无谓的回道:“夫君多心了,不必要说这些,还是江山大局为重!”
夫君将我揽到怀中,声音中带着喜悦,“秀英,我就知道你是最懂我的人!”
说要走便不再停留,即刻收拾东西就要往回返。临行前,我再次望了一眼这银装素裹的大地,竟是无限留恋。或许,这以后直到此生了已,都不能再见到这雪花。
回到皇宫,应天的天气依旧是阴冷,寝殿内早已升满了火炉,竟也是分外温暖。而夫君心中记挂着国事,回来之后也不曾停留,便去了御书房。离开的这段时间虽说是太子一直在监国,但是夫君心中仍是放心不下。
大概连日来奔波,头脑始终晕晕沉沉,春儿忙服侍着我躺下。还未曾合上眼,就听到春兰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大叫着:“娘娘,娘娘!”
春儿忙低声喝道:“做什么这样大呼小叫的?娘娘才躺下,就这样惊扰她!”
春兰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娘娘,春兰并非是故意的,只是皇上他在御书房发怒,痛打了太子,事出紧急,奴婢才不得不前来!”
“什么?”我闻言,立刻从床上惊起,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夫君如此大发雷霆?他一向最看重太子,今儿个却为何要打他?听春兰声音中充满焦急,事情一定很严重。
春儿连忙将帷幔掀开,为我更衣。想要站起来,却感到头脑一阵眩晕,险些就要跌倒!春儿忙将我扶住,低声惊呼道:“娘娘,娘娘!您怎么样了?”
我稳了稳身形,说道:“没事,快带我去御书房!”在这个时候,元儿重于一切!
春儿一路扶着我,走到了御书房,之后,春儿便守在了门外,同样守在门外的还有平日里服侍夫君的内侍张公公,在见到我之后,慌忙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我抬了抬手,说道:“不必多礼!到底怎么回事?”
张公公四十多岁出头,一身褐红色衣衫,嗓音有些尖细,他说道:“回娘娘,陛下一回来就来到了御书房。自从皇上离开后,太子殿下就一直在里面每日处理国事,而奴才则每日在外面守候。一开始还没什么声响,不大一会儿之后,却听到里面传来了碗碟破碎的声音以及陛下训斥太子的声音。奴才忙进去,却看到满室狼藉,而陛下则让奴才拿一根棍子,说要教训殿下。奴才不敢不从,却也知这样下去殿下必然要受皮肉之苦,是以,奴才才叫人去通知娘娘!”
我方才还在想,为何春兰能够知道,却原来是张公公派人前来禀报的。我颔首,对他说道:“很好!本宫会赏你的!”
说罢,我便进了御书房。进去之后,元儿跪在地上,在他的周围散落着各种碗碟的碎片以及各种奏折,而那个木棍已经被掷在一旁。看到这场景,我都能够想象到夫君当时是发了多大的脾气。而此刻,夫君就立在桌案之后,手中拿着一本奏折在看。我还未来得及叫他,就看到他将手中拿着的那本奏折狠狠地向元儿扔来。我大骇,那奏折的封面都是用极厚,极坚硬的牛皮纸做成,若是这样下来,岂不是直打元儿的脑袋吗?若是被打着了,还不得头破血流!见状,我慌忙起身挡在元儿身前,那奏折不偏不斜,打在我的肩膀上。一阵吃痛,我闷哼一声,就听到元儿与夫君急切地异口同声喊道:“母后!”
“秀英!”
再接下去,一个强有力的手一把将我扯起,拉入自己的怀中,眼眸中带着震惊与心痛,“秀英,你怎么样了?你好端端的不在房里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而元儿亦是在地上跪着,想要起来却不敢起来,眼神直愣愣的望着我,眼中充满了哀痛,“母后,您怎么来了?”
我揉了揉自己发痛的肩膀,强自扯起一丝笑容,对他们说道:“我若是不来,你们两父子还指不定生出什么事端呢!”
话一说完,元儿便垂头,沉默不语,而夫君亦是如此。我转过头看着夫君问道:“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才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见我受伤,夫君强行压制下心中的火气,说道:“这个逆子,当真要气死朕!朕临走的时候让他建国,你看他都干了些什么?朕自小便培养你,网罗各地名师前来教你,竟然就是教出来让你忤逆朕的吗?”
我弯下身子将地上的一章奏折拿起,展开后才发现,原来有一些官员因为贪污被揭发,夫君全部判了他们斩立决并诛九族,而因为要去漠北,便暂时搁置了下来,还未曾发出,而太子则将这些斩立决全部勾掉,改成了只将贪官一人发配边疆!
太子素来有仁慈之心,并不像夫君有铁血手腕,然而,尽管如此他也不能擅自更改夫君的决定,这不仅仅是在昭告天下他的父皇错了,更多的是在触犯他的龙威!自打夫君登上帝位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再不能有人冒犯他,即便那人是太子,是他最器重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