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早就收到了消息,封氏识趣的带着韩芊退去了后面。
韩建元抱着儿子进长公主的屋子时,里面只有长公主和陈嬷嬷两个,连平时服侍的丫鬟都不见人影。
“母亲!”韩建元上前去跪在长公主跟前把儿子放在地上,愧疚的叹道,“儿子不孝。”
长公主朝着韩钧伸手,和蔼的说道:“钧儿,来祖母这里。”
韩钧此时三魂七魄丢了大半儿,长公主叫他,他便木木的上前去任由长公主把他搂进怀里。
“我可怜的孩子!”长公主轻轻地摸了摸韩钧脖子上的白色纱布,沉声叹道,“他真是疯了!”
“祖母……”韩钧靠在长公主的怀里又开始哭泣。
“别怕,孩子,别怕,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我们都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长公主摸索着韩钧的头顶,又吩咐陈嬷嬷,“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给钧儿瞧瞧,这孩子定然是受了惊吓,叫他们认真开一剂安神汤来。”
陈嬷嬷答应着下去,出门的时候刚好跟周氏装了个对过儿。
周氏也不及多说,抬手推开陈嬷嬷上前去跪在长公主跟前,哭道:“求长公主恕罪,儿媳真不是故意的,我哪里知道……我哪里知道……”说到这里,周氏又忍不住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长公主看着周氏这副凄惨的模样,低声叹道:“你别哭了,看把孩子吓着。”
“是,是……”周氏忙牵着袖子擦泪,连连点头。
“来人。”长公主朝着外边吩咐了一声,“叫芊儿的奶娘来。”
立刻有人应声出去,韩芊的奶娘很快便进来应差。
长公主把韩钧从怀来拉出来,又拿自己的帕子给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叹道:“钧儿乖,下去洗个脸换身衣服再来祖母这儿,祖母叫人炖了冰糖血燕羹,你陪祖母一起吃可好?”
“呜呜……好。”韩钧一边哽咽一边点头。
韩芊的奶娘上前来要抱韩钧,韩钧却倔强的说道:“我自己走。”
“钧哥儿真乖。”奶娘忙赞了一声,牵着韩钧的小手朝着长公主福了福身,退去了里面。
长公主沉默了片刻,方叹道:“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地去祝寿,怎么把孩子给弄成了这幅样子?”虽然对安逸候府发生的事情已经知道了大概,但问还是要问的。
“是儿媳不好,是儿媳没有照看好钧儿,儿媳也不想这样啊……”周氏说着,又开始哭。
“闭嘴。”韩建元低声呵斥道。
周氏心虚理亏加上胆怯,立刻闭嘴看着韩建元。
“你回那边去小佛堂好好地反省吧。”韩建元冷声说道。
“我……”周氏还想要辩解,又被韩建元冷声打断:“你去静一静,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钧儿有母亲照看,你就不必操心了。”
周氏顿时惊呆,缓缓地摊在地上看着韩建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奶奶,奴才服侍您去吧。”陈嬷嬷上前来把周氏从地上拉了起来。
“建元,钧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绝不会害他,你要信我!你要信我……我绝不会害他,绝不会!”周氏一边被陈嬷嬷搀扶着往外走一边回头悲哀的看着韩建元。
韩建元摆摆手示意陈嬷嬷赶紧的带周氏走,他是一句话也不想听周氏多说了。
长公主看着儿子一脸的疲惫,无奈的叹道:“苦了你了。”
“母亲这话说的,儿子真是无地自容。”韩建元疲惫的在长公主跟前的脚踏上坐下来,轻舒一口气靠在长公主的腿上,“是儿子太大意了,算到了他老奸巨猾,却没算到他竟如此心狠手辣。”
“狗急了总要跳墙。”长公主轻轻地拍着儿子的后背,无奈的叹道,“幸好钧儿无事。”
“母亲说的是。”韩建元也心有余悸。
“以后你怎么打算的?”长公主理了理韩建元散在肩上的碎发,低声问。
韩建元抬头看着长公主:“母亲是说周氏吗?”
长公主叹道:“她毕竟是钧儿的亲娘,我看她那样子也像是悔悟了。”
韩建元却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再说吧,这个时候我也没精神理会她。”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然而对韩芊来说唯一不同的是晚饭没有父亲母亲以及哥哥们陪着一起,只有二嫂子封氏和韩锦两个人陪着她。
“二嫂,钧儿不会有事吧?”韩芊看着床上沉沉的睡着的韩钧,担心的问。
封氏看着韩钧脖子上的纱布,默默地叹了口气,说道:“应该是无碍的,太医不是说了吗,钧哥儿只是受了惊吓,睡一觉就好了。”
“外边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大嫂子怎么都不管钧儿了?”韩芊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不过芊芊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哥哥们还有侯爷和长公主都会保护咱们的。钧哥儿也不会有事的。”封氏劝道。
“也是。”韩芊点了点头,又悠悠的叹道:“慕哥哥最厉害了,如果他在就好了。三哥也不在家……”
封氏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的劝道:“早些睡吧,别总惦记着你三哥了。”
“二嫂子记得跟二哥说,明天我想去看看小骆驼呢。”韩芊说。
“知道了,我回头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好。可以睡了吧?”封氏催促韩芊上床。
“嗯。”韩芊自己爬上了床,苹果儿忙上前来服侍她脱衣。
封氏看着韩芊睡着了方才离去,当晚也没回侯府,只在长公主府的西跨院和韩建示一起歇下。
……
却说云硕在回京的路上连番经历了五次劫杀或者暗杀,终于在天黑又天亮之时赶回了京城。
这次他离京可以说是有意而为,他的人探听到了消息说通州大营的主将被寿王收买,要在安逸候寿辰这晚举兵进京逼皇上改立太子。兵权一向是上位者必争之事,所以皇上命他去通州的时候他立刻带上自己的精悍卫队低调出发赶往通州。
熟料这只是对方的虚晃一招,行至半路才知道,真正要进京逼宫的不是通州大营的兵勇而是在密林一代寿王以给皇陵采伐木材的名义私养的一支三万人的兵马。
按说,三万人的兵马对于戒备森严的京城和皇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若是有人里应外合就不一样了。
云硕思忖再三,决定兵分两路,派千夜带两个人赶往西大营随时准备调兵进京,自己则带着其他人赶回京城,以防寿王跟安逸候狗急跳墙提前动手。只是云硕完全没想到他一路踏着血雨腥风披荆斩棘回到宫里,得到的却是他母妃中毒去世的消息。
紫宸殿里,云硕跪在庄懿妃的尸首跟前,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只是那么安静的跪着,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像。
紫宸殿总管大太监近前来,低声回道:“太子爷,周相爷,萧侯爷,姚尚书,还有镇国公都已经到了。”
云硕平静的说道:“请他们去偏殿等。”
“是。”大太监应声而去。
云硕伸手敷在庄懿妃的手上,低声说道:“母妃,你放心的去吧,儿臣一定会给你报仇的。”说完,他缓缓起身,把庄懿妃身上的云衾仔细的弄整齐,又深深一躬,方转身出去。
在皇上昏迷的这一夜里,谁也不知道云硕是怎样跟这几位辅政大臣们谈的,反正第二天一早,首辅大臣安逸候便率先上疏,说庄懿妃娘娘病逝,皇上悲痛不能理政,请太子监国。
景隆皇帝因为年轻的时候受过重伤,身体本就不怎么强壮,登基之后又操劳国事,年过半百之后经常犯病不能理政,这些年来的朝政差不多都掌控在安逸候的手里。
如今庄懿妃一死,安逸候便请太子监国,这事儿顿时让朝廷上下那些不明就里的文武官员暗自惊心——太子居然把安逸候这根硬骨头给啃下来了?太子竟然如此深藏不露?或者安逸候这只老狐狸又在耍什么花招?
在众人还没猜透其中玄奥之时,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庄懿妃贤良淑德,温让恭俭,明德惟馨,端赖嘉柔,追封为孝懿端敬庄皇后。
除此之外,皇上还另有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寿王云贤柔奸成性,庆王云贽不学无术,襄王云赐鲁莽无知,此兄弟三人以下犯上,忤逆不孝,皆削去王爵,各自回府闭门思过,无圣旨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当下,正在准备葬礼的礼部尚书接到圣旨之后立刻推翻之前的计划,以皇后的规格重新铺排丧礼流程。之前那些抱贤王大腿的人便如树倒猢狲散,有的惶恐不安想着该如何全身而退,有的则开始谋划着找新的靠山,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韩芊在家里呆了三天之后又回到国医馆,进馆后宁侯夫人第一时间把她叫到了跟前。
见着宁侯夫人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韩芊开开心心的上前褔身行礼:“给夫人请安。”
宁侯夫人招手把韩芊叫到跟前,微笑问道:“这几天在家里玩的开心吧?”
韩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道:“谢夫人关心,母亲让我跟夫人说,感谢夫人对我的悉心栽培。”
“这话就客气了。今日我跟你说个事儿,你自己想一想要不要去。”宁侯夫人低头看着韩芊的眼睛,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