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抬手缓缓地掀开斗笠上的白纱,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这张面孔跟一个人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区别,只是长久不见阳光,没有一点血色,过于惨白了些。
邵隽文认真看着这张脸,嘴角带着得意的微笑:“不愧是‘鬼手’,简直是一模一样。”
女子淡淡的笑了笑,眼底是极致的魅惑之色。
邵隽文脸上额笑意闪去,皱眉冷声叱道:“说了多少遍了,不能这样笑。那个女人是绝不会这样笑的!在她最熟悉的人面前,你这样一笑就坏了大事儿。”
“是。她只会傻笑。”女子低了低头,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换了一脸的冷漠。
邵隽文看了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你究竟还想不想报仇了?”
女子的眼里闪过冰冷的阴狠,咬牙道:“不想报仇,我会受这千刀万剐之痛吗?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她,把她剁碎了丢去喂老鼠都不解恨。”
“千刀万剐之痛都受了,为什么却学不会傻傻一笑?”邵隽文冷声嘲讽道。
“我不是她那等无心无肺之人,怎么可能会那种傻笑。”女子漠然道。
“那也要学!你既然想要报仇,想要她死的最惨最痛,就必须学会她的一举一动。”邵隽文皱眉道。
“她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听说前阵子还私下里放走了叛逆罪妇,想来也不说小时候那般没心没肺了。而且,她的纯真无邪又何曾不是装的?她本来就揣着一副蛇蝎心肠,否则当初那么多无辜的女子一个一个被她害得生不如死,又怎么讲?”
“那是因为她们要抢她的男人,她自然要心狠手辣!换做是你,若是有人跟你抢,你也一样不会手软的。”邵隽文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把女子斗笠上的白纱拉下来遮住那张脸,摆摆手说道,“你自己回去再好好想想。这一出好戏该怎么演,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公子放心。”女子微微福了一福。
邵隽文说得对,金河河工即将竣工,罗同江贪污受贿的事情便被提上了议程。
之前对于他贪污的事情云硕不是不知道,就算去年济州发生河工上的材料不合格而导致河堤坍塌济州受难的事情,云硕还是忍着心头之恨没有罢免罗同江。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换掉了朝廷中七个重臣,大胆启用新人,坚持让罗同江呆在治河总督的位置上,原因就是如果那个时候换了这个治河总督,这金河上的工程便会半途而废,之前三年多投入的人力物力便付诸东流之水。
不是云硕卸磨杀驴,是因为这一场磨推不完,这只驴就杀不得。如今工程已经完成只剩下了一些收尾的事情,云硕压在心头的那把火就再也压不住了。
而且,自从去年济州水灾之后皇上把那些弹劾他的奏折都压下之后,罗同江便像是换了个人,更加变本加厉的贪墨,连基本的风度都不顾了。云硕早就派人去河工上悄悄地查他,这一年多他所贪墨的竟比前面的三年还多。
千夜和千寻在严密的部署防卫,吴缈和吴四宝爷两个悄悄地收拾皇上的家常衣裳。韩芊靠在凤章殿的榻上,左手抱着一只白底青花瓷碗,右手拿着一根银叉,挑着碗里的冰镇水蜜桃一块一块的往嘴里填。那样子要多无聊有多无聊,看得旁边的小嫚苹果儿等人连连摇头。
“娘娘,公主和二位皇子已经在庄子上住了半个月了,也该接回来了吧?”小嫚实在忍不住了,便上前去劝道。
“不行啊!”韩芊叹道。
小嫚不解的问:“怎么不行啊?皇宫才是他们的家嘛。难道娘娘不想他们?再说,大公主的生日马上要到了,娘娘的寿辰也要到了呀,咱们不应该把公主接回来好好地庆祝一下吗?”
“帝王家的孩子,寿辰什么的说起来重要,但也不重要。”韩芊摇了摇头,“你们有功夫在这里想这些,倒不如去把本宫的家常衣裳收拾一下,准备出宫
裳收拾一下,准备出宫。”
“出宫?”小嫚纳闷的看了看苹果儿,疑惑的问:“娘娘是要去庄子上看公主和皇子们吗?”
“不去。他们在舅舅舅母身边,有那么多人看护着,估计过得不错。”韩芊看了看小嫚,又看看苹果儿等人,把手里没吃完的冰镇蜜桃放到一旁,轻叹道:“本宫是想陪着陛下去金河视察河工。”
“啊?陛下要视察河工?”小嫚惊讶的问。
“我猜的。陛下还没说。”韩芊轻笑道,“你们早些准备着就是了。”
小嫚欢天喜地的起身,开心的说道:“娘娘要跟陛下出宫去视察河工,奴婢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奴婢这就去准备出门的东西!”
韩芊看着小嫚一溜烟儿的跑去了外边,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苹果儿虽然心有迟疑,但也知道皇上跟皇后无话不说,想来皇上早就有话在也未可知,遂福身道:“娘娘要出宫,除了小嫚之外还要再带几个人近身服侍饮食起居才是。”
“嗯,让香橙跟着,你就不必跟了,你去侯府的庄子上看着孩子们。本宫知道你也舍不得小石头。”韩芊笑道。
苹果儿躬身应道:“是。奴才一定会照管好大公主和二位皇子。”
韩芊想了想,又吩咐道:“你今儿出宫一趟,去看看文臻,那日她曾跟本宫说济州那边有人想要加盟家和楼的生意,说是只要能用家和楼的牌子和菜谱,便愿意奉上六成的股份。这事儿本宫觉得挺好的,这生意总要做遍天下才能赚更多的银子。咱们的格局也不能太小了,只死盯着帝都城这么点地方能有什么出息?你说是不是。”
苹果儿尴尬的笑了笑,没敢妄言。这天下能说帝都城地方小的恐怕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这是要把生意做到天下去吗?不愧是朕的皇后,这格局的确不小。”云硕一边感慨一边进门。
苹果儿等人忙躬身行礼:“奴才们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都下去吧。”云硕摆摆手,挥退众人。
韩芊十分难得的离了榻,朝着皇帝陛下浅浅一福:“臣妾给陛下请安。”
“嚯!”云硕伸手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翻,笑道:“皇后如今也十分的知礼了,倒是叫朕刮目相看。”
韩芊笑了笑,转身靠在榻上,哼道:“难道人家以前是不知礼的人?”
“不是。”云硕坐下来着把人拉进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只是咱们两个人之间哪里用得着这么客套?”
“那陛下是嫌我跟你太客气了?”韩芊秀美微挑,反问道。
“你怎么样都行。”云硕笑了笑,拿起手边的银叉子挑了一块蜜桃放到嘴里,点头道:“嗯,今年的桃子挺甜的。”
韩芊点头道:“泰州今年春天少雨水,这桃子就比往常甜。”
云硕点了点头,说道:“今年倒是好,金河的工程干完了,老天爷也闹起了旱灾——据罗同江前阵子来京述职的时候说,他在沿河修的那十个水库今年可灌溉万亩良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是真是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韩芊笑道。
云硕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轻笑道:“你是不是又想跑出去玩儿?”
韩芊的手指勾着自己的帕子,笑道:“是陛下自己说过的,再不会跟我分开了。所以自然是陛下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云硕轻笑不语,这的确是他说过的话。
清平十四年五月,皇后娘娘二十岁的寿辰和大公主三岁的生日都没特别的庆祝,皇上甚至连提都没提及此事,好像是忘了一样。
礼部尚书上了一篇奏折也被皇上留中不发,礼部尚书为此还悄悄地向内阁大臣王云岭打听,王云岭给了他一句话:陛下心情不好,好像是跟娘娘生气了,这是后宫的事儿咱们做臣子的就不要多嘴了,免得自讨没趣儿。
鉴于皇帝陛下对皇后娘娘独一无二的感情,礼部尚书觉得只要皇上不说什么他还是别多嘴了,否则就真的像王云岭所言,是自讨没趣儿了。
五月初三,皇上明发了一道圣旨,说晚上梦见了先帝,先帝说陵寝不安,皇上便要偕同皇后去皇陵祭祀,给先帝安陵。千夜,千寻带八百龙卫禁军随行,朝中政事全都交给内阁处置,若有加急要紧的可派人送至皇陵给皇上圣裁。
圣旨一下,皇上便带着皇后摆起依仗浩浩荡荡的出宫,出西城门,往皇陵的方向去。内阁首辅姚盛林率一众大臣跪送帝后出京,之后便住进了重华殿,日夜守在那里,在皇上回京之前,姚大人等七位内阁大臣便以重华殿为家了。
云硕带着韩芊果然先去皇陵祭奠了先帝和先皇后,然后便以给先帝安陵为由住进了守卫皇陵的行宫之中,对外宣布谁都不见,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都让千夜代为传信。
五月初十,夜。云硕和韩芊带着千寻,小嫚,姚池等一队身手极好的护卫悄然离开皇陵,骑快马连夜赶路,在黎明时分登上南下的快船往南去。
一上船,韩芊便钻进舱中去睡觉去了。自从生皇子到现在她几乎没摸过马鞭,这回连夜策马赶路,简直把她累个半死,从马上跳下来的时候双腿酸痛差点直接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