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帝都四门全部被攻破,殷肃带着嫡系军队坚守皇宫。
……
“爷爷,爷爷,不可以这样!公主她有了身孕,那孩子流的是殷家的血!城门乱箭无眼,万一伤了她——。”
皇宫内,平日里个性温顺的驸马爷殷熙居然和爷爷殷肃开始争执起来。
殷肃打断了孙子的话语,“闭嘴!殷家已经到了存亡之秋,她是殷家的媳妇,只要她站在城墙亲口说出殷家是忠臣,他们都是居心叵测的逆贼!我们就还有机会!”
“可是,可是。”殷熙急得团团转,一个女人的生命和殷家的存亡孰轻孰重?对他而言,幽缳的生命同等重要。
“驸马,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去去就回来了。“幽缳穿衣打扮完毕,厚重华丽的朝服和精致的凤冠显示出皇家威仪,她浅浅的笑着,“殷将军说的很对,只要我登上城门澄清事实,叛军很可能就不战而退。”
殷肃面色稍缓,“熙儿,你堂堂男子,尚不如一个女人耶?”
“可是——!”殷熙突然拉住幽缳的手,坚决道:“去可以,但是我要和她一起登上城墙!我是她丈夫,她肚子里还有我的骨血,如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她的。”
“好吧。”殷肃点头应允。
守卫城墙的禁军们被攻城者铺天盖地的箭矢阵压得抬不起头来,幽缳一行在盾牌的掩护下缓缓前行,殷熙是个读书人,首次遭遇这种场景,不由得瑟瑟发抖,手心开始冒汗,幽缳轻轻回握着殷熙的手,对着他嫣然一笑,“没什么好怕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呢。”
殷熙慢慢平静下来,城门将军将写着和谈的信箭射进对方阵营,半刻钟后,攻守双方都停止了兵器,静悄悄的,只闻得北风四起,刮在冰冷的刀刃上,遍体生凉。
幽缳缓步登上城墙上房临时筑起的高台,美丽而又从容,她在最高处站定,宽广的衣袖和裙摆似乎展翅欲飞,她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皆肃然起敬。
“北焰国的子民们,马上就要是冬天了,我很喜欢这个季节。”幽缳朗声说道,秋风将她的声音带到很远。
“在这个季节,粮仓堆得满满的,再过一个月,大雪纷飞,北焰国一片银装素裹,美丽的、丑陋的、繁华或是贫瘠,都会掩藏在大雪之下,等待次年的开春。”
“我是看不到今年的大雪啦。”幽缳顿了顿,蓦地加大声音说道:“杀殷肃!清君侧!我只不过是天佑公主的替身!真正的公主还在皇宫,等待与诸位相逢!”
胸口一阵刺痛,一枚羽箭穿过幽缳的胸膛,殷肃冷冷的看着她,再次引弓发箭,却被孙儿殷熙牢牢抱住,殷熙声泪居下祈求:“爷爷,爷爷,她是我妻子,她是我妻子啊!”
幽缳瞥了殷熙一眼,继续朗声道:“杀殷肃!清君侧!上天佑我公主,上天佑我北焰国!”
言罢,幽缳纵身跳下城墙,一身闷响过后,鲜血染红了地砖。
“不!”殷熙爬上城墙,跟着幽缳跳下。
至此,他们的身体分离在两处,鲜血潺潺流动,在低洼处交汇成一线。
破皇城!杀殷肃!清君侧!
不知是谁一声大吼,所有人都从刚才幽缳惨烈的殉国中回过神来,众人齐呼:“破皇城!杀殷肃!清君侧!”
午时,皇城破,殷肃的脑袋被挑在长矛之上,尸体被乱军踩成泥浆,殷家全军覆没。
殷氏家族以及跟随叛乱者,主犯凌迟,诛九族。
皇宫暗室内,刚满三岁的小皇帝姬策在皇太后怀里瑟瑟发抖,皇太后怨毒的看着眼前默然的宫装女子,“你还不够格和我说话,叫你的主子姬琉璃出来!”
“天佑公主没有精力理会这种小事。”幽昙揭开书案上的茶盏,“是你自己喝呢,还是我喂你们?”
“杀天子!诛太后!姬琉璃,你好狠的心!”皇太后紧紧抱着孩子,姬策猫儿似的小声饮泣。
“时辰已到,我要向天佑公主回话了。”幽昙面无表情的示意左右。
侍婢太监们会意,端着茶盏的□□往皇太后母子嘴里灌下去。
一刻钟之后,幽昙摸着早已断气的太后母子冷去的尸身,点了点头,“烧成灰,撒到郊外乱葬岗。”
次日凌晨,郊外皇家祠堂响起了钟声,大祭司路不易宣布皇太后和小皇帝母子在破城之时被殷家乱党所杀,举国哀悼,同时,天佑公主在群臣的簇拥下登基,是为“天佑女皇”。
过了今天冬天,下年就是“天佑元年”。
……
“阿弥陀佛.”无疏师太双手合十,“幽闲,你是来杀我吗?”
登基大典过后,天佑女皇没有回宫,而是来到沉寂已久的姜府,看望被殷家幽禁大半年的无疏师太。
幽闲微微一愣,“我怎么会——无疏师太,你误会我了。”
无疏师太,“你连三岁的弟弟都不放过,留我这条残命做什么。”
“姬策母子一定要死,皇太后妄想着能垂帘听政,她活一日,我的位置就一日不稳,所以必须借着破城的机会除掉他们母子。”幽闲上了一炷香,
“因为我的一时心软,放过了琴操,她转过头来要至我于死地!殷家叛乱。幽明惨死;顾念久在监狱天天受折磨,至今下落不明;杨憧为护我,现在生死未卜;幽缳大义,在城墙殉国;还有无数人的性命和命运为我而变。”
“无疏师太,我发过誓言,从此以后,不再给任何人背叛我的机会!我不容许身边的人再有什么闪失,你、秦老头、幽昙、路不易,还有然镜和武信旋,他们两人为了我,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我要好好待他们,保护他们。”
无疏师太沉默了一会,“十方没有来,他以后,还是会死在你手里。”
幽闲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无能为力。”
无疏师太阖目,枯坐在蒲团上,“幽闲,你在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是四阳聚鼎的命格,唯我独尊,克父克母克亲人。你还那么小的时候,就亲手杀了你母亲;去年,你的父亲和几个哥哥也死在你手里;你名义上的驸马殷煦跳下城墙,今晚你又毒死了最后的对手——皇太后和小皇帝。你诛了殷家九族,我曾经是殷家的媳妇,只因我身在佛堂,才避过此劫。”
“如今,我是你最后的亲人,也是你最后的软肋,动手吧,我无惧死亡,姜家世代的灾难,也许就是为了等待你登上至尊之位。”
幽闲跪坐在无疏师太的对面,“我再说一次,今天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想说,我和然镜有了孩子,是个男孩,然镜给他取名云泱。你不是我最后的亲人,我也不相信什么命格,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我会——保护你们的。”
两人对坐了半个时辰,幽闲回宫,然镜早早哄着襁褓中的姬云泱睡沉了,也许是感觉到母亲的到来,姬云泱哼哼唧唧的醒过来,挥舞着爪子哭号,幽闲解开内衣给儿子喂奶,然镜摊开薄被将幽闲和儿子团团围在怀里,看着云泱有力吸允着奶/头。
窗外北风呼号,风声鹤唳,明天,又是艰难的一天。
但是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没有什么迈不过去坎,幽闲和然镜相视一笑,紧紧相拥。?
☆、尘归尘、土归土(一)
? Chanper1 顾念久
蔷薇狼狈的顶着一头温热的茶叶水出来了。
幽昙掏出手帕体贴的递给上司,蔷薇接过插去水珠儿,留下一撇茶叶在雪白挺立的脖子上,反倒是平添了一丝魅惑的韵味。
“已经是第三个月,大人依旧没有杨憧和顾念久的消息,杨憧的事情倒好解释,可是顾念久肯定还在京城,三个月都找不到,怪不得女皇发怒。”幽昙劝慰道,言语间却也露些许不安——蔷薇如今统领暗卫和亲兵卫,却连两个大活人都找不到,这意味着他们两人存活的可能性很低了。
蔷薇一如既往的女装示人,他拔/出发髻上的玉簪,权当痒痒挠在后背猛地上下起伏,烦躁道:“她急,我比她更急!呜呜,以前有杨憧在,好歹帮我抵挡一阵,他虽对我心怀拨测,却从来不会让我受委屈的——怎么办?怎么办?幽闲说再找不到,她就把我的头卸下来给她儿子当球踢!”
幽昙笑了,“女皇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是气到极点才说出这种话——也只有对你她才表露出真性情,昨天她还对一个礼部侍郎左大人夸赞有佳,今天一道圣旨就株了九族,政治上的事,她要对谁狠,就先对谁好。”
蔷薇无奈摊摊手,“我搞不懂政治,只懂得执行她的命令,如果再找不到,我脱光光给她儿子当男宠。”
幽昙迷惑:“太子殿下才五个月大,您当哪门子的男宠?还有,您刚才不是说找不到要砍头当球踢吗?”
“哦,幽闲的原话是这样的。”蔷薇将玉簪当做茶杯一扔,正色道:“你有两个选择……。”
……
顾念久在那里?其实他一直就在京城,当幽闲还没攻进来的时候,他几乎每日都在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晒太阳,要饭,是个神行兼备的乞丐,等待着幽闲的到来,保护他的刀倾死于一场霍乱,顾念久独自等待,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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