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包厢里,幽闲众人一边削着荸荠,一边享受免费闹剧,个个听着津津有味,幽昙甚至当场铺开纸砚,妙笔生花,将那些神来之语一一记录下来,美其名曰要为将来在宫廷做两面三刀、欺上媚下、人见人惧的女官打下坚实的基础。
只有纯洁无辜的幽明堵着耳朵问:“呜呜,她们什么时候能吵完啊!”
幽闲咬了半口荸荠,“这个嘛,基本上,等到纷争的主角琴/操姑娘现身的时候,才有可能会结束。”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证实幽闲论点,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对不起,琴/操向各位客官赔不是了;两位妈妈请不要吵,王妈妈,这二年多亏您的调/教,琴操才会有今天;罗妈妈,多谢您的赏识,琴/操才能有机会在京城崭露头角。”
柔似流水、甜似蜂蜜、光听声音就销魂蚀骨,嘈杂的酒楼顿时安静下来,接着听见珠帘轻响,和一阵阵惊艳得直抽凉气的声音。
幽闲低声道:“打开窗户,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
楼下,一件仅仅穿着红绡衣、带着白纱面罩的女子步步生莲走到一瘦一肥两个老鸨中间,也许是强烈的对比效应,在干柴王妈妈和馒头罗妈妈的映衬下,琴/操姑娘的身姿简直是巧匠鬼斧神工的作品!
“罗妈妈,当初我和您签的不是卖身契,而是二年的契约。这两年来,您待我不薄,吃穿教导,每样都是最好,琴/操都是知道的,伺候客人也都费了心思,赚来的缠头都一五一十的交给了妈妈您,从来不敢藏私。如今二年期限已到,琴/操希望能在帝都有所作为,所以和这位王妈妈签了新约,您放心,无论琴/操在帝都混的好与不好,都不会忘了罗妈妈的好处,衣服首饰,琴操都会跳好的给您送过去。”
琴/操拿出一张薄纸,“这是五千金币的钱票,也是王妈妈给我的脂粉钱,您直接去钱庄兑现就成,算是女儿的一片孝心。”
“如果,您坚持要留琴/操,琴/操也不敢拒绝。”琴/操话风一转,手里多出一柄剪刀,抵住自己的咽喉,“琴/操就死在这里,留下魂儿天天陪着妈妈。”
“诶呀,别介!”馒头罗妈妈先是对着灯笼查看钱票真假,接着满意的收入囊中,最后虚扶琴/操一把,“妈妈不是要逼你,妈是担心帝都人生地不熟,怕你过去受欺负。”
“这位姐姐,我春/意闹的在帝都可是响当当的金子招牌!您放心,琴操姑娘肯定会一炮而红,王侯将相,氏族子弟肯定都争着给她画眉添妆!”干柴王婆乘热打铁,反正花的是她的钱,琴/操爱给多少都行。
琴操亲自斟酒,递给二个老鸨,“冤家宜解不宜结,琴/操赠二位水酒一杯,以后,大家都是老相识了。”
“好说,好说,来,老身先干为敬。”
干柴王婆和馒头罗婆顷刻间从死敌变成姐妹,还当场义结金兰,加上美人儿琴/操,她们三个,就是幸福的一家。
……
幽闲一行人吃饱喝足,还免费看了场闹剧和绝世美人儿,皆满意而归回到船上,商船连夜升帆起航,直奔帝都。
半夜,突闻一声炮响,众人立刻起床警戒,一盏茶时间后,两只小舟狼狈前来求救,说是大船漏水下沉,只得带着细软乘小舟逃生,如今天气太冷,希望这三艘商船能行个方便,捎带一程。
艄公刀戈一边擦鼻血,一边禀告详情,请幽闲决定是留是走。
“都是些什么身份的人?”幽闲疑惑,这未免太巧了吧?
顾念久掀开门帘进来,“就是王老鸨和琴/操,还有一些随从。”
噗!
刀戈这个年轻小伙子,一听到琴/操的名字,立刻满脸通红,鼻血狂喷。
“哦?有趣。”幽闲起身站在暗处,看着小舟上披着狐皮雪裘的绝色女子,那女子似乎感觉到了幽闲的目光,转过头来和她对视。
“雇主,为什么她明明叫琴/操,但是她身边怎么没有琴呢?”蔷薇好奇的问道。
“因为,重点不是第一个琴字。”幽闲悠然道:“重点,是最后一个字。”
“后面的一个字——啊?啊!!!”
蔷薇一拍脑袋,顿时对幽闲佩服的五体投地。?
☆、面纱
? 当琴操姑娘揭开面纱时,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长成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比祸水还要可怕的海啸!
大部分人想捧在掌心保护她,比如连口水都忘记流了的船夫刀戈。
一小部分人想要摧残她,比如快要暴躁的成为异装癖的蔷薇、以及心中警铃大作的哭面煞神杨憧。
一小撮人既想保护她,又想摧残她,比如思维诡异,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幽昙。
也有既不想保护她,也不想摧残她的人,比如顾念久和幽闲只想搞清楚她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
话说,王老鸨带着琴操等人乘船过来恳求大船捎带一程,船夫们不敢做主,将此事禀报给了一同租船的商客们,商客大多同意她们上船。这其中有仁义不忍见弱女子在寒风中颤抖;也有被花魁
娘子的美名诱惑,期待一亲芳泽占便宜的。
那些不同意的,觉得人多口杂怕东西失窃,况且青楼属于下三滥的行当,婊/子无情,天知道她们会在船里做些什么?
正当琴操等人的去留问题悬而未决的时刻,小船上的琴操姑娘突然站起来,解开贵重的雪貂披风,优美的身形仿佛要从船舱里飞出来,众人均停止争论,痴痴的看着她,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更要命的事情还在后头,琴操姑娘居然——居然揭开了连喝酒吃饭都不曾取下的面纱!
面纱落下之时,所有人都觉得,若是不让琴操上船,自己会后悔一辈子,多么冰清玉洁、谪仙般的姑娘啊,捎带人家一程简直就是修了三辈子的福气嘛!
三层阁楼中,众人都看着幽闲。
“公主,留还不留?”顾念久问道。
留,则投石问路,摸清对方底细;不留,一路顺风顺水回帝都。
“蔷薇,阻止琴操登船就交给你——只可智取,不得动手。”
幽闲发令,沉吟道:“来者不善,留不得,飞鸽传书白石城,去查春意闹的来历,还有,在春意闹布上眼线,这个琴操二次出现在眼前,绝对不会是巧合。”
“是,公主。”
蔷薇大喜,这可是这些天来幽闲第一次和他说话啊,他对着镜子描了描眉毛,抿上口脂,选了个最哀怨的表情下楼了。
“这是——。”顾念久不解。
“看戏。”幽闲嘘了一声。
曲碧江上,大船和小船之间的踏板已经架好,船夫们正在用绳索加固。
突闻一声女子忧伤凄绝的长叹:“杨郎啊!你——你——你好……。”
只见这些天足不出船,一直在三楼舷窗边绣花缝衣的“贵妇人”蔷薇踉跄着走来,即使“她”半张脸虚掩在手帕下,也能瞧见是一个绝世佳人,身着松绿色的重锦修身衣裙,身姿容貌虽然稍稍不及茜红色纱罗的琴操,但是她那身无可挑剔的雍容端庄偏偏在此刻又带着一碰就碎的脆弱,霎时化作无形的网,将众人的视线和注意力牢牢圈在蔷薇身上。
琴操面色一变,糟糕,遇到高手了。
“娘——娘子,你怎么下船了?天气那么冷,也不加件衣服。”杨憧明知故问,扶着蔷薇的肩膀,以防妻子受不了“打击”当场昏厥。
“你——你怎么可以容许青楼女子上船?把我这个夫人置于何地?”蔷薇一边质问,一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杨憧连连脱下外袍罩在蔷薇身上,做忠犬丈夫状:“别哭了,别哭了,吃了三个月的药,前些天才刚好些,别哭坏了身子。”
“小姑子”幽昙清脆如春莺破晓般的声音连连安慰道:“嫂子,好嫂子!你不要怨哥哥,哥哥也不想这样的,这三艘船是商客合租,哥哥做不了主啊。”
“呜呜,不是我拈酸吃醋无事生非,实在是——帝都的姐妹要是知道我和青楼女子同舟,我这辈子就不想抬头做人了。”蔷薇擦着眼泪,“我已经嫁给你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昙儿怎么办?她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这个——。”杨憧为难的看着诸位商客。
商客恍然大悟,纷纷自责:糟糕,一时糊涂,忘记船上还有两个女客,都是正经大家的夫人小姐,可别玷辱了人家的名声!
幽昙乘热打铁道:“哥哥,先扶嫂子回去吧,她身子弱,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别动了胎气,杨家三代单传,可别出了什么乱子。”
闹不好会一尸两命啊!快要过年了,可别弄出伤天害理的事儿,一辈子都会倒霉运的!众商客迅速达成一致:等天一亮,肯定有许多船只路经此地去帝都,他们可以把火炉煤炭被子取暖等物免费送到小船上供她们等待,那琴操姑娘绝对不能留!连脚都不能蹭在船上!
大船东去,浪淘尽、多少失望人物,琴操气愤的将堆在小船上的棉被火炉酸辣汤等物踹进江中,尖利的指甲在船舷上划出道道印记。
“哎哟姑娘,我们春意闹早就放出话了,过三天你就要见客,不要乱动气,这三寸指甲留起来可不容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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