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个拳头也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的攻击来自腿部,他的腘窝(膝盖后面)忽然被重重一击,他的腿下意识地就发软,整个人往前倾就要跪下去。
后背被一条手臂用力的按下去,他的头发被抓住了,死命地拽着,没有让他他的脸触碰到桌面。
那碎掉的茶盏离他的脸很近,甚至可以看见上面锋利的划痕。
“好久不见了,软蛋!”低沉而略显沧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着这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辽国公整个人都打了一个颤。
这道声音似乎已经相隔了二十年没有听到了,如今再次听到,依然还是透着武将独有的杀伐之气。甚至现在这种局面,辽国公就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随时伸长了脖子,等着被人一刀了断。
“卫侯爷,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他干笑了两声,才低声道。
虽然有些其实不足,但是好歹保持住了自己该有的体面。
“软蛋”这两个字一直是辽国公的耻辱,他当时以文人的身份被派去战场,却也要上战场杀敌,虽然他一直避免,但是仍然被人强硬地披上了铠甲杀敌。他平时都是拿着笔杆子,哪里会舞刀弄枪,即使来之前曾经请了武先生教导,但是现如今耍起枪或者挥起刀来,依然显得笨拙不堪。
足有二十年没有听到这样具有耻辱意味的称呼,猛然听见,他的身体都跟着颤了一下。似乎又再次回到了那种战马嘶吼、刀枪对峙的场景,热血喷洒到身上,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战友的。
“不错啊,当年只懂得往后缩的小白脸,如今当了辽国公。这气度就不一样啊,连这种反驳的话都敢当着我的面儿说了,我可是记得你当时只敢在今上为你撑腰的时候,才说上几句,其余的都当缩头乌龟的。”
卫侯爷扯着他头发的手,忽然用力,把拉住的动作改成了猛力按压。辽国公的脸一下子就被压到了桌上,当然他首先碰到的不是冰凉的桌面,而是尖锐的茶盏碎片。
尖利的瓷片一下子戳进皮肤里,也有划下了一道口子的,这种细细密密的疼痛,绝对不会好受。
瓷片不像刀片,那种一下一下戳深的感觉,让他整个头皮都变得发麻。
“你要干什么?”辽国公扯开了嗓子大喊了一句,整个脑袋也开始用力,跟他的手掌抗衡,似乎想要挣脱他的掌控一般。
不过卫侯爷手上的力气自然是比他脑袋的力气大,无论辽国公再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甚至因为他用力过度,脸还在瓷片上来回摩擦了几下,伤口更加深了,划痕似乎也更加长了。
“我什么也没干啊,只是表达一下这么久未见面,对你这个老战友的想念。怎么,难受啊?没法子,我表达情绪总是这样儿,你应该都清楚的。”
卫侯爷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的嘲讽,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卫侯爷这么一说,辽国公的眼睛就有些泛红,他是被气得。这让他想起了以前那些极其不美好的事情。他当初在军营里,由于是文官出身,而且今上派他过去做什么的,谁都心里清楚。
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等战争胜利了,就顺便沾光积累战功,所以大家都有些瞧不起他。但是又不敢得罪他,只是离他远远的,只有卫侯爷一人,从来不把他当文官看,上战场带着杀敌。
不过如果谁以为卫侯爷是在带他适应军营生活,那真是大错特错了。这个老匹夫只是不想让他这么舒服地就拿走别人的战功,甚至巴不得他多上几场杀敌,最好死在敌人的刀下,那样就不用看见他了。
“呵,那我的回答还跟之前一样,我要是死在这里了,也不算吃亏。正好给今上一个杀你全家的理由!”
辽国公这时候倒是镇定了下来,嘲讽地笑了笑。
这句话他曾经在战场上也说过,所以卫侯爷被逼无奈,总要在关键时刻救下他。
卫侯爷的眼眸里闪过一道阴狠的目光,最终一咬牙还是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两个人立刻分开,各占据一边坐下来了。辽国公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细细地擦了擦脸,立刻就看到帕子上沾染上了血迹,他的眉头紧紧蹙起。
“风水轮流转,二十年前我必须要救你,因为今上要扶持辽家。不过现在嘛,你什么情况自己清楚。取不了你的狗命,你姑娘的小命还是可以的。”
卫侯爷敲了敲桌子上的茶壶,对于那么小的茶盏,脸上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似乎对于盛不了多少分量的茶盏十分嫌弃。
“你,你敢!”辽国公脸色一白。
“你看我敢不敢,如果不是顾忌这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早在二十几年前的战场上,你已经化作白骨一具了。呵,这些茶盏茶叶,可都是之前的贡品,我现在拿出来招待你,也算是对我们久别重逢的庆祝了。”
卫侯爷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于茶壶里的茶水,一滴都没有碰,相反拿起另外一个紫砂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辽国公惊疑不定,他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老男人,之前深埋心底的恐惧,此刻再一次跑了出来。
那种一次次从他的刀下捡回一条命的感觉,每次都濒临死亡的冷厉,几乎让他克制不住地战栗。
“来,来人,来人啊!”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大声地喊人,似乎只有把守在门外的那些侍卫叫进来,守在他身后,他才有继续谈下去的勇气。
但是,他喊了好几声,回应他的却只有沉默。
辽国公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卫侯爷喝完了一整杯差,看到他这副样子,忽然仰起头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这么多年,说你是软蛋,还真是一点儿没变!你的那些兄弟也辛苦了,没日没夜都要守着你这个孬种,肯定很辛苦,我就让人请他们吃酒去了!”
卫侯爷悠哉悠哉地找了帕子擦手,桌子中间还摆着那些沾了血的茶盏碎片,他却跟没看到一样。
辽国公咽了口口水,他现在处于一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状态。明明眼前这个老匹夫已经变成了糟老头,而辽国公还处于壮年,但是眼前这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子,却依然有强健的体魄,而且行动之间杀气不减。
猛虎老了,依然还是猛虎。即使他暂时被关在了笼子里,但是只要牙齿没有掉落,爪子没被剪掉,他就还会有机会重新站起来,只要打开笼子,他依然会用尖利的爪牙将猎物撕碎,毫不留情。
“你究竟要怎样?”辽国公冷静了些,低声问道。
☆、第104章 风流韵事
“教好你女儿。你教不好我来替你教!你应该感恩今上下旨赐婚了,我不希望长安的亲事出现什么差错,所以才没有真的动手让你家姑娘难看,如果闹出人命来,只怕今上会对长安产生什么意见。虽然我估计他原本对姓卫的人,就没什么好感。”
卫侯爷见他这样,态度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辽国公咬牙切齿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摸着自己的还在疼的脸,心底变得十分不舒服,但是又不能拒绝。
“出去记得把你的脸擦擦,不过别说是我弄得。你说了我也不会承认,反正戳坏你的脸是这瓷器,最多再加一张桌子,这俩罪魁祸首我到时候一起送去国公府给你处置。我不像你,绑个人还喊打喊杀的,一下子手上就多出七八条命,这桌子和茶盏都是先皇赏的,赔给你我也不心疼!”
辽国公冷笑了一声,嘲讽的语气丝毫不遮掩。
他说完这几句话就直接离开了,唯独留下辽国公一个人捂住脸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反思。
“国公爷。”等到辽国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之前不见了的侍卫们还守在外院门口,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被人请去喝酒。
他一直捂着脸,此刻对上那些人好奇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的伤口更疼了,像是活生生挨了几个巴掌一样。
辽国公回到国公府,刚进入后院,迎面就走来了辽芷的奶嬷嬷,他看着她着急迎上来的模样,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用这奶嬷嬷开口,他几乎都能预料到辽芷想要说什么。
“让姑娘好好待着,别成日里胡思乱想。她一个人是无法与卫侯府抗衡的。还有卫长安已经被六皇子保护起来了,她想做什么事儿,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上回她私底下做出那种事儿,肯定还是因为你们纵容的缘故,如果以后再出现这种事儿,我坚决不救她!”
辽国公显然是恼羞成怒了,不等奶嬷嬷开口,他就厉声说道,阻止了她想说的话。不等奶嬷嬷反应过来,他就直接甩袖离开,显然十分恼怒。自始至终,他的手都没有离开脸颊。
***
“二姐姐,这温泉池子当真是好东西。温泉水是热的,池壁却是凉的。时间久了,结合一下倒觉得舒服,你看你的脸都泡红了。哈哈哈……”
卫长留和卫长如刚泡完一回,身上穿着衣裳出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透着舒爽,似乎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一般。
两个人的脸色都是红通通的,原本就是肤如凝脂,现在看上去白里通红更加娇俏。
卫长留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虽然还有些轻喘地咳嗽着,但是脸上的笑意多了不少,而且整个人都显得畅快了许多。不再那么压抑、死气沉沉,总算是对周围的环境感到放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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