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玉玦遗恨笑春风(33)
在乐陵郡,他们才知道了这件事情整个的经过,高百年去邺城前便心知不妙,这个少年憨厚的外表下一颗心竟是这番通透。他给了凌雪一个玉玦。
玉玦,欲诀。
他同凌雪告别说这一去若不能回,请爱妃好好活下去,他不稀罕那些殉情的桥段,也瞧不起那样的女子,凌雪含着眼泪点头,说高百年你要是不会来见我,我斛律凌雪生生世世不复与你相见。
高百年的尸体没有运回乐陵,斛律光知道女儿受不了,就将他葬在邺城了,委婉的将这件事告诉了凌雪,结果她很平静,只是整日里看着手里的玉玦不停地流泪,也不肯吃饭,最后一晚,乐陵王府附近的人都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极其凄厉。凌雪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玉玦,谁也掰不开她的手,最后还是斛律光亲自掰开,他说‘乖女儿,你该放下了,你该放下了……’
不知道高湛是觉得斛律光对大齐国还有用还是也觉得自己做过了,对于之前自己说的高百年叛乱一事也只字不再提,在乐陵建了陵墓,将两个人合葬。
杳杳的白花从墓前落下,那么鲜活的两个生命就这样一下子成了冷冰冰的石头。
长恭和子萱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们不想扰了这一对眷侣。如果你们不是生在了皇室,这段感情,要多么的羡煞旁人……
一个沉重的脚步渐渐往这边走过来,那么有力,却又苍老。
子萱转过头来看,这个伯伯脸上有一种久经沙场的霸气,他的眼神很坚定,却也掩盖不了里面的悲戚,心下便猜到了八九,这位,就是斛律伯伯了吧。
“孩子,老夫替百年和凌雪谢谢你们。”拱手,弯腰。
长恭赶忙扶住他:“大将军千万不要这样。”
他靠在墓旁坐下,盯着墓碑上的字看了很久,眼角流露出笑意,似乎在他眼前的不是墓碑,而就是两个孩子。
“凌雪啊,当日你同这小子相爱,为父倒也是欣慰,毕竟像百年这样身居太子又不高傲的人不好找,后来你风风光光地做了太子妃,我们一家都跟着你显耀,可是为父深知物极必反啊,我们家,将门之后,为父功高反而害了你们,害了你们啊。”言罢,又看向长恭和子萱,也是那么般配,也是一双璧人:“自打老九登基,百年不再是太子,乐陵府上都清净了不少,如今人去府空,原以为只有我会来这里了,没想到王爷和王妃还会来。”
长恭和子萱低头不语。
“天色也不早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兰陵王爷刚刚有了千金,本是不该来这种地方的,你们也快些回去吧。”转身,叹了口气,“王爷,老夫之言,功高震主,大忌啊。”摇着头,蹲下身去清理陵墓旁边的杂草。
残阳的余晖笼罩着大地,几多欢情,几多凄楚……
邺城北宫里,座上的男子手里拿了一卷书,却久久不见翻阅,他垂着眼帘,紧抿着薄唇,气氛十分地压抑。
孝瑜跪在那里也是一言不发。
“河南王,你一连几日不上朝,身体可有不是?”高湛冷冷地开口。
“并无大碍,不劳皇上费心。”他垂着脑袋回道。
凤眸微微眯了起来,攥着书卷的手骨节处已经发白:“高孝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叔叔!”书卷被哐地一声甩在地上,几页纸散落,飘飘悠悠地落到孝瑜面前。
“你是我的叔叔,更是大齐的皇帝。”淡淡的口吻,不卑不亢。
“就因为我是皇帝了,你就疏远你这个叔叔了是不是?!你自己看看,看看你这条陈上写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说着,将河南王那卷条陈扔到他的面前。
孝瑜瞥了一眼,主要是针对高湛杀高百年的事情说的道理,条陈上写的很清楚,孝昭帝因为杀济南王一事遭人诟病,皇上实在不能重蹈覆辙。“皇上,于私,他是你的侄子,于公,他确实没有造反的心思,你这样做,真的不妥。”
高湛坐在那里冷笑:“当年的高殷就想造反了吗?孝瑜,当年的事你我都清楚,坐在帝王的位子上,自是容不得半点威胁在自己身边存在,我不杀他,便日日不得心安。”
抬眸,满眼的失望:“九叔,你信不过的人就要杀吗?”昔日,我拼了命帮你夺这皇帝的位子,是因为我相信九叔可以,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可是如今……
“孝瑜,我素来,不都是这个样子吗?”反问,语气里带着一股冷漠,一股高傲。
孝瑜捡起陈条,起身,告退。
“河南王爷,你这番是要干什么,惹得皇上发火,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快向皇上陪个不是。”说话的人叫和士开,自打高湛当了皇上后这人节节高升,靠的就是能拍一手好马屁,如今已经伸到了开府仪同三司的位子。
第101章 长安烟雨思旧事(1)
孝瑜斜睨他,心里蓦地一股无名火,这副恃宠而骄的样子,用脚想也知道是谁,开府仪同三司?记得长恭也得过这个官位,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来的,眼前这个,又算什么东西?
手上的条陈被握紧。
“我说王爷……”不待说完,那条陈劈头盖脸地就砸了过来,疼的和士开捂着脑袋龇牙咧嘴。
“你算什么东西!我同皇上说话,轮得上你指指点点?!”孝瑜失了往昔的风度翩翩,却又自带了几分王者的霸气。
高湛不说话,冷眼看着这里的一切。
“皇上,臣告退。”又狠狠瞪了一眼和士开,一甩袖子抬脚便出了北宫。
和士开捂着脑袋,做了一副可怜相:“皇上,皇上啊,你看看,这河南王爷真是越来越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你住嘴,消停一会儿吧。”带着愠怒的眸子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回到远处。
和士开噤声,心里嘀咕,河南王啊河南王,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天气正是燥热,难得傍晚能有那么一丝夹杂着微微凉意的晚风吹过。
玉兰树底下坐着的少年,一双白玉一般的手中正拿着一块木雕摆弄,脚的周围也尽是一些碎木屑,他神情专注地摆弄着,模样好像是一个专门的雕刻师。
高小安在她娘亲怀里,两个人均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长恭。良久,子萱贴着小安的脸颊:“小安,你父王或许应该去当个木匠。你看这一手好活做得。”
高小安皱着眉,好像在很认真地思索她娘亲说的话,样子煞是可爱,父王啊,真的是个木匠吗?
长恭抬头,桃花眼里含着不满:“爱妃,告诉女儿他父王是个将军!战无不胜的将军!”言罢,又低下头捯饬手里的东西。
子萱才懒得理她,抱着小安喂她吃乳酪。
过了好一会儿,那少年眉眼间透着满满的得意,站起身子,朝他们母女俩走过来:“看!”精致的木雕躺在他细长的手上,子萱接过来,眉眼含笑,梨涡映在脸上。
小安最会给她父王捧场,当即冲着长恭一阵乐,口水毫不客气地流出来……
长恭抱过女儿亲亲:“小安乖,你看”他指了指子萱手里的木雕,“这个是父王,这个是娘亲,你看娘亲多美。”无意地脱口而出,不带讨好,那么自然,又将手指向中间那个小人指去,“这个就是小安,父王最疼爱的小安。”
小安依旧冲着父王乐,真是讨人欢喜。
用过晚膳后,子萱坐在床上整理着小安的一些小衣物,长恭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子萱啊……”
“嗯。”她毫无情绪地应了一句,“怎么了?”
耳际处一阵温热,子萱侧过脸来看她,这厮本来就是一双桃花眼,再加上盈盈的柔意看着人,着实叫人不怎么舒服。她放下手里的衣物:“长恭,我可好心提醒你,身子要紧。”坏笑。
长恭挑了挑眉毛,贴上她的面庞,放在腰上的手又紧了一下:“爱妃啊,这话怎么听着有种枯灯将尽的感觉呢?”邪邪的笑容映在那张美得不成样子的面庞上,格外魅惑。
“我可没那么说,你自己说的啊。”推他,不自觉地脸红起来。
“爱妃,这在兵书里叫‘欲擒故纵’啊。”一双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少有的轻浮模样,却并不讨厌,带着几分年少的风流。
“有病!”子萱哪里是对手,长恭把她圈在怀里一动也不能动,那双桃花眼里的柔和一时间那么认真那么专注地打在她的身上,薄唇轻轻覆上来,吻得温柔而缠绵。
细细的风拂过静静的夜,安谧而美好。
撑起脑袋,锦被滑落在肩下,露出少年那一副精致的锁骨。
子萱抬眼睛看他,这厮,怎么总是一副妖冶的样子,皱眉:“长恭,太过香艳了,有伤风化。”伸出胳膊,扯了锦被遮住他的肩膀。
长恭揉着额头,素日里他的确有些讨厌别人拿形容女子的词形容自己,这一个‘香艳’用得太不是地方。他捉住子萱的手,往自己身上轻轻一扯,一抹坏笑浮上唇角:“瞧着没有爱妃香艳。”
子萱撞在他的怀里,怕锦被滑下去,又不敢动弹,知道长恭又在捉弄自己,气呼呼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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