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恭悄悄从她身后绕过,趁她不备,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让你多休息些,你偏跑到这里来,小时候也不见你这番爱弄笔墨,这会儿怎么稀罕起来了。”说着,他侧首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子萱扭头横他一眼:“我小时候不过贪玩些,才情并不逊色,再说,我从小就同八叔叔一起,光是沾沾他老人家的仙气,也够拿出门去了,何况我又那么聪慧。”
长恭并不同她争辩,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皇上下旨,九叔明天就要去晋阳了。”他瞧着子萱,似有什么话要说,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和煦的微风吹起石桌上那方素纸。子萱听得他叹气,问道:“你是不希望九叔走了?”
长恭摇摇头:“只怕……九叔,走不成。”他俊朗的眉微微蹙起。
“这话怎么说?”子萱转过身子,脑袋伏在长恭胸口上,伸出一只手在他眉间轻轻拂过。
长恭捉住她的手,微微笑了笑:“我总觉得九叔对皇上的旨意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子萱仰着小脸等着他的下文,“只是,无论结局如何,总要有人收到伤害。”言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怀里的人儿,子萱,若有一天在你我之间有了伤害存在,你又会如何选择?
九叔手段向来阴冷毒辣,无论他对子萱再怎么努力做出温和,这个印象也是挥之不去的,只是虎毒不食子,不至于的,于是开口道:“即便是最差的结局,皇祖母在那里,终归不会怎么样的。”
长恭听了,觉得亦是这样。
“王爷,长广王来了。”
身后一声通报,长恭放开子萱,“请”字还未说出口,就瞧得一袭白晃晃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子萱也瞧得清楚,她是极其不情愿与高湛有任何正面接触的,便同长恭使了个眼色,扭头开溜了。
高湛远远看见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从视线中远去,脸上不由浮了一抹苦笑,脚下又快了几步。
“王叔前来,有失远迎。”长恭迎面过来。
高湛笑笑:“我们叔侄之间,不消得这番客气。”言罢,便径自朝凉亭走去。
“长恭,九叔奉命前去晋阳,兴许这一别,就不再回邺城了。今日便来各处走动走动,算是同你们告别。”他嘴上说着离别的话,脸上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神色,目光划过石桌上那方墨迹时略略停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他打量了一眼长恭,心道确实是个温和的孩子,只可惜……唉。他抿了一弯薄唇,道:“长恭……本来皇上送行,你们这些晚辈是不用过去的,只是……到时候在你皇祖母那里,好有个交代。”他一番话说得似乎是没有什么次序,长恭却听得明白,二叔留下一班臣子死命尽忠,可能控制朝局的,依然是皇祖母,九叔,真的没打算走。
第055章 花底离情三月雨(4)
昭阳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年轻的皇帝高殷着了一袭大红色长袍,脸上透着如玉的温婉,只是目光冷冷清清看不出什么情绪。
金色的台阶下摆了二十四张玉几,将昭阳殿的华贵渲染到极致。杨愔官拜丞相,坐在离皇上最近的地方,他后面依次坐着顾颐,燕子献,鹅永乐等一般大臣,殿外的侍卫今日也格外地多,单从形式上看,高湛和高演想闹出什么动静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长恭兄弟几人坐在靠近殿门的位置,延宗坐在长恭身边眼也不抬,只顾吃肉喝酒。长恭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延宗,你倒是抬个头,好歹是在朝堂上,也注意注意你这个王爷的形象。”
延宗并不抬头,将一块烤肉塞在嘴里嚼着:“我从小就是这副德行,又不是一顿饭能改的了的,再说,不就是九叔去个晋阳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喝了一口酒,发出一声畅快的感慨。
高湛端起酒杯,温润洁白的酒杯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幻化出一层朦胧的光彩。他从皇帝开始敬酒,依次是几位兄长,每人敬两杯,敬到杨愔时,似乎已有了些许醉意,只见他满上酒,道了句:“杨丞相,朝堂之事多劳费心,执酒。”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杨愔也跟着喝下,高湛又满上一杯,道:“执酒。”两人又干了一杯。杨愔照例喝完第二杯后坐下,不想高湛又自己斟上一杯端起,道:“何不执?”
这酒本是各敬两杯,怎么到了杨愔这里规矩就变了?他脸上浮出一丝慌张,不等反应过来,昭阳殿四周就涌出许多手执刀剑的侍卫向杨愔围了上来。
“执酒,执酒,何不执?原来长广王从一开始想执的就不是酒!”白玉酒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碎,杨愔站起身来,“诸王造反,还不拿下!”
守在昭阳殿外的侍卫也如同暗流般涌了进来,形势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延宗将嘴里一块骨头吐在地上,作势就要快过玉几,好在长恭在他身边按住了他,虽然他块头大,力道并不及长恭:“四哥!”他低吼一声,似是压抑着万分不满。
“太皇太后,皇太后到。”就在双方各不退让时,宫人一声报打破了僵局。高湛拂了一下袖子,那些之前藏在昭阳殿的侍卫便收了兵器,而皇上并为下任何暗示,只是起身离开了座椅。
“孙儿见过皇祖母,见过母后。”高殷走下台阶行了一礼。
娄氏并不理他,径自坐在之前他坐的位子上,皇太后李氏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惴惴不安地站在娄氏两侧。
“把兵器都给我放下。”娄氏的声音并不大,在这死寂的昭阳殿却显出一股别样的震慑力。不料,这些侍卫并无半点行动,带头的领将鹅永乐甚至动了动剑桥,希望皇帝尽快下旨斩草除根,可此时高殷内心极其矛盾,并没有杀掉这般“乱臣”的意思。
娄氏见状,大怒:“你们这帮奴才,再不放下兵器,我让你们统统掉脑袋!”她将高殷用过的酒杯重重掷在地上,站在旁边的太后李氏原本性情就柔弱,一见这局势就更怕了,赶忙跪下来向娄氏请罪,随即便是兵器稀稀拉拉地扔在地上的声音,带着一分不甘的落寞。
高演见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站了出来,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高湛的胳膊,便跪在台阶下。高湛也跟着跪下。
“母后,儿臣并无反意,这帮贼子挑拨我们叔侄骨肉关系,请母后明鉴。”言罢,便砰砰地向金阶之上的三个人磕头,原本金灿灿的台阶瞬时一片殷红。
娄氏还未开口,李氏就先慌了神,她一张花容没了半点颜色,朝皇帝高殷训道:“还不快安慰一下你叔叔!”
高殷性子温顺,又有些口吃,纵然此时心里有万千语言,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听闻李氏的话,双手无力地垂下来,眼里似乎多了一些无奈和一丝释然,他缓缓走下台阶,扶起高演:“六叔留侄儿一条性命便好,今日之事全凭叔叔处置,这江山,侄儿算是交给叔叔了。”言罢,便朝昭阳殿外走去,延宗在后面呼“皇兄”也不知他是听没听到,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皇祖母!”延宗站出来,一脸怨怒地望着娄氏。
虽说是一样的孙儿,可延宗的性情颇得娄氏的喜爱。如今的局势她不是不知,皇帝高殷并非不好,只是倘若今日两个儿子没了实权,这大权握在高殷母子手中……她瞧了瞧跪在地上的李祖娥,这个妇人实在是撑不起大局的,权力给她,大齐没有外戚之乱也要内乱。于是冷冷道:“延宗,你有什么事?”
“我……”延宗正准备数落六叔九叔如何阴险,却被孝瑜一个眼神制止了,是啊,这事深究,以大哥同九叔的交情,怕是逃不了干系,思忖了一下,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知道……”
“太皇太后不好了!”就在延宗决定和盘托出之际,一个宫人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跪在地上。
“什么事这般慌张?”娄氏的眼皮没由来地跳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慌张。
那宫人抹了一把额头,结结巴巴道:“襄城王……襄城王……襄城王爷……没了……”他那句“没了”说的声音极小,却如同晴空一声霹雳。
第056章 花底离情三月雨(5)
刚刚还怒气正盛的太皇太后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高淯素来身子不好,从小便得她偏爱,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没想到上天并不怜悯她这个母亲。
长恭听罢,也不同其他人告别,便朝皇宫外跑去,八叔……怎么会?几日前子萱去看过他,子萱呢?她现在一定难过极了,不行,子萱现在身边没有人,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想着,他一路朝襄城王府跑去。
襄城王府今春的花开的极艳,暖风千红,却将这一府缟素衬得更加残酷。
王府里的芍药花今年开得格外早,各色的花朵美得迷人。漪莲陪高淯赏花时,她清楚地记得王爷说过这么一句话:“这芍药又名将离,将与之离,不是个好兆头呢。”那张绝世的容颜上闪过的落寞她记得清楚,没想到,一语成谶。
子萱看着高淯静静地躺在那里,轻轻唤了一声“八叔叔”,似乎有个声音应该道:“子萱。”但是没有,回答她的只有无言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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