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演瞧着萧妙音睡的正香,而且白皙的脸颊上两块红扑扑的,看着格外可爱。他伸出手在她面颊上轻轻的戳了戳,指尖觉得烫烫的。把拓跋演给吓了一大跳,他眨了眨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发现她脸上是真的烫。立刻就从床上起来,连放在一边的靴子也不穿,直接踩在地衣上一路跑了过来。
天气已冷,孩子有抵抗力弱,秦女官令宫人铺了较厚的地衣,踩在地衣上若不是用力,都出不了多少声音。
垂下来的帷幄从里面被人一把掀开,将守在外面的宫人给吓了一大跳。
“陛下?”秦女官看着拓跋演面有焦急之色,不禁有些惊讶。
“让太医署的医正过来。”拓跋演吩咐道,过了会他顿了顿,“就说朕身体有些不适。”
秦女官瞧着拓跋演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她点了点头,“妾这就去。”
昭阳殿每日都有当值的医正和御奉,很快人就来了。医正被请进西昭阳殿,还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不是说天子不舒服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到了西殿内,拓跋演坐在一张大床上,伸手指着另外一张床上躺着的小女孩,“为她诊治。”
医正见到榻上的小女孩,联想起宫中最近的事,就一下明白了这位恐怕就是那位萧三娘。
东宫想要让自己家的侄女占据中宫之位的野心从来就没遮掩过,宫中就没人不知道这位的。
医正过去,请宫人将萧妙音的手臂从锦被里拿出来,开始诊脉。
萧妙音睡的迷迷糊糊,她觉得有些轻微的小声音,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结果瞧见一个面生的长胡子老头儿坐在自己床前。
“吓!”萧妙音吓了一大跳。
医正已经号脉完毕,对着被惊吓到了的小娘子和颜悦色,“三娘子请让下官看看舌苔。”
萧妙音刚刚睡醒,又被吓了一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听到面前这医正的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拓跋演在一旁瞧见,面露笑容哄她“听医正的话,待会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萧妙音呆呆的张开嘴,舌头伸出来。
望闻问切,医正这么一波波下来,只能对拓跋演长拜,“陛下,三娘子身体无恙。”
“无恙?”拓跋演有些不信,“那为何朕探她体温的时候会有些烫?”
医正不知道要怎么和小皇帝解释,小孩子火气旺,尤其这昼寝很容易脸上发烫,醒过来过一会就好了。
“我无事。”萧妙音过了出初醒的懵懂,这会也明白是个什么事了,小皇帝以为自己生病了。
“……”拓跋演转过头将她上上下下看了遍,看的萧妙音忍不住脖子后面寒毛都竖起来了。
终于拓跋演确定她是真没事了,才点头,“大善。医正退下吧。”
萧妙音这个当事人瞧着那个医正退下去,拓跋演让宫人退下,他瞅着她无奈的笑,“一开始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啊?”萧妙音满脸疑问。
“刚刚,你脸上好烫。”拓跋演比划了一下,“放心,我刚刚对女官说了,说是我不舒服。”
萧妙音听到拓跋演这话眨了眨眼,除去两宫和皇帝之外,外人进入宫廷,是不能带病的。否则会治罪。
她想起方才拓跋演这一句话后的用意,她才从燕王府里回来就沈斌了,少不得要被东宫怪罪。
她眼下的身份是小皇帝的玩伴,要是把病过给拓跋演就糟糕了。就算她是侄女,可是这个侄女在太皇太后面前,也没值钱到哪里去。她还有那么多的妹妹呢,过几年等那些妹妹长大了,还不是一样的给可以送进宫里来,她才不把自己想的有多非她不可呢。
“谢谢。”萧妙音抱着隐囊诚恳道。
“不必。”拓跋演轻笑摇摇头,眉梢眼角都是愉悦,“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就放心了。”
“……”萧妙音抱着隐囊,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拓跋演的表现偶尔像个孩子,但是现在那个表现说是个成年人都有人信了,她纠结起来,这以后要怎么相处呢?难不成还是以前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三娘如此便很好。”拓跋演在宫中见过许多人,年纪小小眼力已经练了出来,萧妙音满脸的纠结,他哪里还会看不出什么来?
宫中人恨不得把心里百般心思全部藏在心里,偏偏眼前人心里想什么,从她脸上就能看得见。偏偏还一点都不木讷,内外都透着一股宫中人缺少的鲜活。他就喜欢那份鲜活自在,这些哪怕他得不到,但是他想有这么一个人在身旁,瞧着每日里也轻松许多。
“……”萧妙音知道自己那些小伎俩在这位小皇帝面前不够看。小皇帝年纪虽然小,但经历的事可比成人要多得多。
“好。”萧妙音道。
“你这次回家,燕王和姑祖母可还好?”拓跋演问道。
拓跋演对燕王和博陵长公主并无多少感情,燕王对他来说就是东宫的弟弟,而博陵长公主更是没有多少亲情,何况长公主仗着萧家远比其他宗室飞扬跋扈,人缘极差。若不是她靠着个萧家,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找这位长公主算账。
皇家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看起来是金枝玉叶高高在上,但是天子和太后真的不喜的话,哪怕是一个臣子都能让这些金枝玉叶们脸面无存。
“陛下这几日不是经常派使者么?”萧妙音听到小皇帝这么问有些奇怪。
拓跋演方才说那句话,不过是逗逗萧妙音开口而已,听到她这么一句,拓跋演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
“阿爷和长公主都好。”萧妙音还是没能叫长公主阿娘。虽然说脸面可以不要,叫谁不是叫,可是母亲却不是乱喊的。而长公主对她恐怕也是相当厌恶,何必犯贱上赶着贴上去呢。
长公主给不了她任何东西,也没有多大的必要去讨好。而且长公主那个性情,也不是轻易就能讨好的。
高投入低回报,傻子才回去做。
“那就好。”拓跋演听出她话语里的蹊跷来,不过他没有去在意。萧家里庶出子女众多,长公主对此事不忿已久,他也有所耳闻,萧妙音不称呼长公主为阿娘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世间之事多了去,他又何必为了些许小事让她不开心呢。
“对了,我打算在西宫建个池子。”拓跋演和萧妙音说道。
“池子?”萧妙音一听就来了精神,她来到西宫几个月,记着自己要守规矩,也没有到处乱跑,因此这西宫的全貌是什么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陛下为何想起要建池子?”萧妙音问。
“想看一些南边的景色。”拓跋演对着萧妙音笑道,他这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年少调皮的气息在他面上活跃着,和她方才看见的小天子完全不同。
“南朝的景色好啊。”拓跋演说起来一脸的向往之情,“南边山清水秀,连冬日都没有代地这么冷。”
拓跋演一边说,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萧妙音。
“你生母是南朝人,可曾和你说过南边的风景?”拓跋演问道。
“啊?”萧妙音想了想,“阿姨……是逃难来的。”她过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的开口说话,常氏的出身在贵人的眼里是有些看不上眼的,不过不为了扫拓跋演的兴致,她还是好好想了想,“阿娘说过,南边的春日来的比北方要早得多,阳春三月嘛,花都开了,可好看了,只是野外好多马蜂和蜜蜂,不小心就会被蛰到。”她话语软糯,似乎也带着南朝浓厚的水汽。
拓跋演以前听过吴语软侬,可是他毕竟是北朝的鲜卑天子,身旁不是汉人就是鲜卑人,吴人他长到这么大一次都没见到过。
“到了夏日,热的很,而且五六月之间会有场梅雨,不过阿姨说那会结下来的梅子可好吃了。还可以摸虾捕鱼!”
她说的不过都是一些平常的事,可是拓跋演听得认真,他抬头看着七八岁的小女孩脸蛋上米分嫩米分嫩,说到高兴的地方,双眼发亮。
河虾她好想吃!可是都没吃过……
萧妙音说着自己都觉得肚子饿了。
“听三娘这么一说,南朝处处都是美味。”拓跋演带着些许促狭的笑看她。
“……若是真这样,阿姨也不会……”想起眼前这小少年的身份,萧妙音果断闭上了嘴。
“我打算仿照南朝风格建造一处园林。”拓跋演道,“此事大母也准许了。”
一个园林,只要别和建章宫似建的比长安城还大就可以了。
“……”萧妙音听到太皇太后竟然答应了,有些奇怪。太皇太后一向不好这些奢靡享受的东西,她本身唯一喜欢的享受,就是享受朝堂上容貌才能都出色的大臣。除此之外,要求都不高。
萧妙音脑子里顿时转过诸多想法,不过她将那些念头都按了下来。
“以后若是建好了,我带你去看看?”拓跋演笑问,平城里的景色带着粗犷大气,可南朝的风景更得他的心意。
“……好啊。”萧妙音不过是犹豫了那么一瞬,就答应了。
拓跋演从自己坐的那张床上下来走到萧妙音这边来,拓跋家的男子早熟,明明才十岁,但身量已经开始拼命的向上拔高了。萧妙音突然想起,先帝生她的时候,才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