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进去,我要回去!”萧嬅挣扎着就要往会跑,结果那老年比丘尼伸手一指,两个颇为壮实的女尼上前,一边一个就将萧嬅给“扶”了进来。
萧嬅尖叫挣扎,她病了那么一段时间,身体虚弱,那里挣脱的了,还是被两个女尼给扶着走进去了。
侯氏见状连忙跟过去。
寺庙里头主持早就已经安排好萧嬅和侯氏的住所,甚至都已经将两人的尼袍都已经送过去了。
那两个女尼将萧嬅拖到她的住房里就走了,剩下萧嬅一个人嚎啕大哭。
“四娘,你这是怎么了呀!”侯氏见着萧嬅癫狂的模样抱住她,“四娘莫怕莫怕,只是带发修行罢了,等到过段时间,这件事情过去了,你阿爷就会将你接回去了。”
萧嬅伸手抱住侯氏,哭的撕心裂肺。
“没甚么的,四娘你看,只是带发修行,不必剃度,而且还能食肉,和以前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侯氏安抚着女儿,可是萧嬅哭的更加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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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洛阳北上到边郡,这一段路可不好走,那些士卒收了钱,但是对大脾气的元悦却没有多少耐心。元悦原本是宗室,高高在上,一朝落魄也改不了他颐指气使的习惯。那些士卒就没有一个想要搭理他的,基本上都是那个仆役在照顾。
但是元悦对这个唯一的仆役也很坏,非打即骂。那些士卒都看不下去,有时候打着野味了,瞧着那个仆役被骂出来,还会给他一块。
“等到把人送到了,你也赶紧走算了。”士卒对那个仆役说道,“那个姓元的,身份没了,但是脾气却是大得很,你也不是甚么贱籍,等到了地方走了算了。”
到时候回来,就算郎主怪罪又如何?反正也不是把身家性命都给人的家生子。
那仆役生的憨厚,听了只是笑,嘴里道谢。
那些士卒看他这个模样,也不说多了。
越北上天气就越冷,那些士卒是从洛阳当地征召的,所以比不上元悦这样土生土长的被人扛冻,后来渐渐的,那些士卒到了休息的地方也赶紧窝着了,轻易不肯到元悦这里来瞧瞧。
外面寒风凛冽,到了住宿的地方之后,那些个士卒就躲在自己屋子里头了。元悦坐在屋子内,看着那个高高大大一脸憨厚的仆役拿了一碗姜汤过来,无名火就一下窜了上去。
“你来做甚?平白污了我的眼睛,给我滚出去!”元悦破口大骂。
“可是外面已经没有多余的房屋了。”那个仆役难得的开口道。
“没有房屋又如何?你冻死在外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元悦从站起来,脸上冷笑。
仆役沉默一下,“郎君还真的不将旁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就你这种下贱胚子,我为何要把你的命放在眼里?”元悦怒极而笑。
仆役的呼吸渐渐粗重,袖子里的手握紧,手背上的青筋爆出。
“快与我滚出去!”元悦转过身,再也不想看到那个仆役。
但是他没有等到仆役的离去,他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没有多久,喉咙就被一条粗壮的胳膊从后面紧紧勒住。
元悦被勒的喘不过气来,而那个原本老实巴交的仆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没有半点犹豫朝着他胸口和腹部就是一番猛刺。
尖锐的疼痛在身体里蔓延开来,元悦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咳咳的声响,殷红的鲜血不断的从嘴里冒出,他身上的衣裳也被鲜血染红。
“你们这些贵人,不把人当做人看。”那个持刀的汉子眼里含泪脸上痛苦和大仇得报的快意混合在一起,“只可怜了我的好妹子,被你这畜生活剐拿去喂狗!今日我就要了你的命!”说着,那汉子手里的刀又捅了下来,这一回可不是肚腹了,而是脖颈的要害之处。
那匕首并不锋利,全靠着那汉子力气大。
元悦脖子被勒住,惨叫都不能发出来了,他想要逃跑,可是哪里又有路?
一刀下来,直接将他喉咙隔断,喷涌出来的鲜血将元悦那张昳丽如女子的脸弄得狰狞可怖。
那汉子松开他,他就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浑身抽搐了一下就没了声息。
汉子将刀咬在口里,伸手就将地上那人的衣裳剥开,然后取过口中尖刀,将他胸膛剖开挖出心肝,砍下头颅来祭祀自己的亲人。
做完这一切后,外面的夜色越发浓厚,只能听见外面呜呜的风响。汉子提着人头,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155|希望
洛阳里最近一直都是乱糟糟的,先是尚书右仆射的叛乱,这一场叛乱虽然说没有成事,也只有几个月,但是这几个月也真是很让人担惊受怕,别说平定叛乱之后,菜市口行刑的鼓声敲了一个多月都没停下,在那里掉了脑袋的尸体都有老高了,城外的乱葬岗上乌鸦野狗更多了。
后来宗室里又出事,天子发落了一个弟弟。看热闹的人不少,可是感叹人生无常的,更多。前一段时间还是宗室大王呢,这一眨眼就成了庶人。
这一切洛阳的人都拿来议论,不管是真的感叹,还只是瞧个热闹的,都将这些个事说个没完。
书院内,谢氏坐在书案前,看着面前的书卷,手里提着笔在做注释。
“阿娘!”谢氏的儿子阿摩从外面跑进来,眼下谢氏在这家女学里执教,他也不用像过去那样,居无定所四处流浪。
“怎么了?”谢氏放下手里的笔,她今日才将那些女学生的功课批改网,如今正要准备接下来几天课堂上的内容。
谢家家里有自己的家学,甚至做爷娘的会亲自教导。这一路上谢氏也教导两个孩子,原本想着教那些女孩应该是不成问题,谁知道那些女孩大多数出身农户,最多只是认得几个字,至于再高一些的她们就不明白了。
谢氏没打算在这里久留,但是都住着人家的地方,吃着人家给的粮食,那么也得将事给做好了。谢氏就只能从基础开始教起。
时间一长,她也有些许收获了。
“怎么了?”谢氏放下手里的笔问道。
“阿娘,儿在外面,看见,看见阿耶了!”阿摩哭的满脸泪,“我看见阿耶骑在一匹马上。”
“甚么?”谢氏闻言,手里的笔就掉在了书卷上。
“儿原先想要叫阿耶的,可是儿一上前,就被那些恶奴给赶走了!”阿摩才九岁,哪里比得过那些家奴,他的一声阿耶才喊出口,就被推到在地还被狠狠羞辱。
“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认阿耶,叫你阿娘夜里到我屋子里头去,睡一晚上,我也是你的阿爷了!”
想起那些家奴脏污的话语,阿摩就气的脸上通红。果然这北边都不是些好东西!
“……他……”谢氏这么多月来收到的委屈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终于有一个发泄点,“你阿耶还好么?”
“好,”阿摩想了想,他低下头咬了咬唇,“听说阿耶已经尚了魏帝的姊姊……”这话他说的十分艰难,琅琊王家对子弟的培养,从来就不是教小孩的那一套。阿摩年纪虽小,但也明白尚公主意味着甚么。
他不愿意欺瞒阿娘,从建邺到洛阳这么长的一段路,受了那么多的苦,阿娘是最应该知道这一切的。
谢氏的脸色瞬时惨白,她身形摇晃了一下,阿摩见到之后连忙搀扶住她。
“阿娘!”
“我没事。”谢氏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下心神。“你从外面回来,想必也累了去睡会。要是饿了,庖厨里还有蒸饼。”
“……嗯,好的。”阿摩知道谢氏心里难受,也知道谢氏心里难受的时候不喜欢被人见到。他乖顺的应了,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那些女童肆意玩耍的欢笑声传进来,阿摩抿了抿嘴角,魏帝实行汉化改革,大批的鲜卑人从北方迁入中原腹地,鲜卑人也说汉话穿汉服,没有以前那么壁垒分明,但是也只是到此为止了。魏帝没有将汉人的那套门阀拿过来,甚至和拓跋鲜卑建国之初一样,依靠武人而不是那些士族。
这个让阿摩看不上许久,武人难成大事,这天下能靠武人打下来难道还能靠武人去治理?
阿摩想着,想起了那个在高头大马上的父亲,觉得一阵陌生。南朝士人喜欢乘坐犊车,很少有人骑马,骑马的大多是武人,而武人是士族最看不起的。
阿耶在北朝也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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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看着儿子离开,她坐在席上好一阵没有缓过来,几年没见,良人已经在这异乡尚公主。
谢氏闭上眼,心中苦涩难当,过了许久才睁开眼来。她千里迢迢从建邺赶到洛阳,为的就是一家能够团聚,如今王郎已经另娶他人,她实在不能甘心!不甘心啊!
想起甜蜜的往昔,谢氏越发不能甘心,眼下他门孩子都这么大了,再回到南朝已经不行了。
夫家虽然说是琅琊王氏,但是南朝皇帝对士族的打压也是毫不留情的,再加上家翁的举动早早的被定下是谋反,这一支几乎已经被杀戮干净了,她的娘家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再回到建邺,不说路上艰辛难走,就是回去了,也没有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处。
为了两个孩子,她也要试一试。
她下定决心,起身拿起一旁的木盆去外面打水进来洗漱。在这里她过的比之前还好,但是有奴婢使唤之内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