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音沉默下来。她的那些亲生舅舅完全没有见过一面,也不知道这会一家子还活着么。
“那么这件事我会让刘琦去办。”萧妙音道。
她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常氏的兄弟,这样的话,萧拓的脸上恐怕会不好看。她让刘琦去找,人找回来了给一笔钱财,安置些田地家产也算是仁义尽到了。
常氏这才笑了。
时光如同萧妙音所说的那样过的飞快,这段时间拓跋演时常召见汉臣,常常是忙到夜里才能过来和妻儿一起用餐。
册立皇后的事有有司负责,不可能让个皇帝这么累的不行。萧妙音问拓跋演,拓跋演神神秘秘的。
“到时候阿妙就知道了。”
得,还打算给她来个惊喜么。
册命皇后的典礼很快来了,萧妙音和拓跋演今日都是要累的半死,外头天还没亮,陈女史就掐着点过来了。
前几日萧妙音就搬回了宣华殿,毕竟是册命皇后,她总不能还是呆在昭阳殿那里。至于去长秋宫,太皇太后吊着一口气,她就只能先暂时居住在别宫里。
凌晨,外面的天一片漆黑,别说启明星了,就是半点光亮也看不见。陈女史一夜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当初她被陛下点来宣华殿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有想过宣华殿还有如今的一日。毕竟历代后宫里就不缺少宠妃。
宠妃再受宠,那也就是个嫔妃,封不了皇后一切都是空的。那会陈女史也曾经想过自己的运气不太好。更别提后来当时的萧贵人竟然还胆大包天的得罪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那是甚么人?心狠手辣,别说一个侄女,就是亲手带大的养子和嫡亲孙子也能吓得去手。那段时间宫里头多少看笑话的,还有人掰着手指数萧贵人甚么时候被太皇太后拖出宫去。
萧贵人离宫的那段时间,陈女史被分配在别处,虽然没有受罪,但是心里的落差是免不了的。
原本一辈子就这样了,再无出头之日,谁知道太皇太后病重,萧贵人不但回了宫,而且位置从贵人变成左昭仪。
满宫上下都知道太皇太后下的这些诏令诡异,几乎都是在自打嘴巴,和太皇太后的脾性完全不符。但是那又怎么样,有几个人在乎?
今日大典,只要过了几日,左昭仪成了皇后,那就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她这个侍奉在皇后身边的女官也算是熬出头了。
那些原先等着看笑话的,这会个个都是笑容满面,见着她恨不得连阿娘都喊出来,不过这些人陈女史已经不打算搭理了。
陈女史起了个大早,她换了衣裳,头发数的一丝不苟,带着人就到萧妙音寝殿那边。
今日是册封皇后,萧妙音也是老早的就起身,她特意提前一日沐浴更衣,免得来不及。椸架被宫人们抬过来,上面是玄色的皇后礼服。
萧妙音换上白纱中单,人被按在镜台前开始梳妆。一头长发抹了半盒子的香泽,一排几十只盒子被宫人们端上来,打开取出假发戴在萧妙音的头上。假发作大手髻,团成一个圆形的高髻定在头顶。
蔽髻用发针稳稳固定住,头上戴步摇,花十二树,八雀九华。
头上那些忙活了许久才弄好。宫人们额头上除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萧妙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扶了一把脖子。她知道今日自己要顶着这么一脑袋的要在撑上一天。
她逼着自己挺直脖子,手指在长一尺的簪珥上轻轻碰了碰。过了今日她就算是和拓跋演是正式夫妻了。
脸上的米分刷了好几层,眉毛都被白粉遮了个干净,另外用笔画出来。唇上用红色的口脂一抹。
全部完了之后,萧妙音眉头都不好动一下,唯恐会掉米分。
那边阿鸾醒了,要母亲哺乳,结果乳母死活都不敢把他抱到萧妙音面前。今天这么大的事,怎么好把皇子往皇后的面前送,而且这会皇后也不便哺乳。
最后还是几个乳母哄个没完,阿鸾才哽咽着吃了乳母的奶。吃饱之后,阿鸾睡了一会,等到天亮就开始精神奕奕要见母亲了。
乳母没法,但是那边已经开始准备起来,司仪司服等女官来来往往,实在是不适合,但阿鸾这会没有上回那么好哄了,不让他见萧妙音,他就尖着嗓子哭。
乳母生怕阿鸾会把嗓子给哭坏,抱着他去见常氏。常氏见着外孙,连忙搂过来。抱到里面去。
乳母和服侍阿鸾的宫人们,心上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
“阿鸾,那是阿娘。”常氏指着萧妙音对阿鸾道。
阿鸾几个月大,知道爬也知道认人了,甚至开始尝试着开口说话,听到常氏说到‘阿娘’,立刻就在她怀里立起小身子,一双黑眼睛滴溜溜的在人里寻找。
结果一圈找下来没有找到,他瘪了嘴就要哭。常氏见状,只好把阿鸾带到萧妙音面前去。
萧妙音如今人不能躲动,头上顶着高髻还有沉甸甸的步摇花钗等物,就是身上还佩戴着和天子同等级的玉佩,动一动叮叮当当,好听是好听,就是人受罪。
“阿鸾,这就是阿娘!”常氏不知道外孙怎么了,平常一下子就能将母亲认出来,这会指给他看,他也认不出。
阿鸾望着面前这个盛装的女子,小嘴张开,然后嗷的一下扎进了外祖母的怀里。
☆、127|礼成
萧妙音见着儿子在常氏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想要把孩子抱过来,但是这回她这一身根本就不利于行动。
“阿鸾,是阿娘。”萧妙音开口道。
听到母亲的声音,阿鸾在常氏怀里抽抽噎噎的停了哭泣,抬头来看。
“真的是阿娘。”萧妙音知道如今自己这副尊容还真的好看不到哪里去,孩子认不出她来也是正常的。
常氏把阿鸾抱到萧妙音面前去,萧妙音伸出手想要抱抱孩子,被陈女史制止,“娘子,今日不适抱皇子。典礼马上就就要开始了。”
定好了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特使会奉天子诏令前来宣册,这会抱了皇子,要是皇子淘气将皇后身上的衣饰弄乱,再要整理恐怕就来不及了。
“凉凉……”阿鸾才开始学说话,他含着委屈,含糊不清的发声,伸出一双胳膊就要萧妙音抱。
常氏知道眼下萧妙音不方便,她对阿鸾说,“今日阿娘有事,不能抱阿鸾,阿婆带着阿鸾到后面去玩。”说完,常氏看着萧妙音,“我先带着阿鸾到后面去。”
萧妙音看着阿鸾可怜兮兮的小脸蛋,心疼的要命,但是眼下也的确不适合抱孩子。她伸手在孩子的小脸上碰了碰,“阿娘今日有事,明日再和阿鸾玩。”
常氏怕萧妙音看着孩子舍不得,等到萧妙音将这句话说完,抱着孩子就往后殿去了。
阿鸾瞧着母亲离自己越来越远,伤心的嚎啕大哭起来。到了后殿,常氏怕阿鸾饿了,把乳母召来,结果阿鸾哭着就不让乳母抱,还一巴掌按在乳母脸上。
最后常氏没办法,自己抱着阿鸾到处转悠,一圈两圈的走。小宫人很有颜色,一双腿跑的勤快。
“夫人,前头已经开始了!”小宫人兴奋的满脸通红。
常氏已经要被封为县君了,小宫人的一句夫人她受的起。常氏听了立刻眉笑颜开,她低头看着阿鸾,“阿鸾听到没有,阿娘做皇后啦,到时候阿鸾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叫阿娘了。”
阿鸾听到阿娘两个字,立刻一双手就按在常氏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寻找。结果自然是没找到,只能伤心的趴在常氏怀里了。
常氏对着外孙哭笑不得,孩子这点大很黏母亲,不过今日女儿还真的不好见孩子来着。
宗正奉皇帝册命诏书来的时候,宫外礼乐起。
萧妙音拿出佛寺里佛像的派头来,坐在床上。
宗正到了庭内,将诏书从盒子里取出,大声宣册,萧妙音坐在上首听着。诏书很长,而且萧妙音不知道是不是拓跋演自己写的,诗经里头的男女情爱诗句用了不少。
肉麻兮兮的听的人都寒毛直竖。
宗正见过大场面,那些满是大情话的诏书被他面不改色的一字不漏全部读完。
宣册之后是授予皇后玺綬,皇后是不会亲自来接的。而是几位司宝女官下来接过玺綬。
萧妙音在上面谢拜了几回。
之后就是去太极殿,和拓跋演一同见那些臣工。拓跋家刚刚开始起家的时候,皇宫里寒酸的可以,甚至皇子刺杀皇帝解救生母,都是带着几个人翻过宫墙就把皇帝给干掉了。
如今平城宫的规模非当初能够比较了,甚至皇帝用的小辇都有三层,光是拉辇的人就有百人之众。
皇后礼法上向皇帝看齐,坐辇上也是一样,萧妙音以前常常和拓跋演坐在一块,也没有班婕妤那种感悟,坐了就坐了,至于什么礼法她是完全没想过的。
这一次她坐上大辇,和前几次不同,这次不是拓跋演和她一道,而是她自己一个人坐了上来。
皇后登辇,辇车在宫道上向太极殿的方向而去。
拓跋演早就在那里等着了,礼乐一起,他含笑看着盛装的女子款款而来。这么多年的心愿总算是达成了。
朝臣朝贺的同时,千秋门外诸多西域使节们也纷纷拜下。
萧妙音坐在那里,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拓跋演,发现拓跋演嘴角一直微微的向上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