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婠却似乎别有所想,“本宫看来,皇上待你仍是极好的,犯了重罪却也不曾苛待,衣食起居样样周全,也难怪周才人不想离开。”
她这一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幸亏这条路绕的还不算远。
沈青桑替她整理好披风,周才人却从后面走过来,猛地绕至身前,“你不了解皇上,终有一日,他会毁了你。”
陈婠停驻,与她凝眸而望,清浅一笑,“我比你更了解他。你最好什么也不要做,若不然收场的姿态会很难看。”
你,还有懿太后一脉势力,绝不会善终。
这一句话,陈婠不曾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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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之期将近,而选秀之事也正在筹备当中。
慈宁宫中,懿太后将那本花名册递过来,“哀家初步拟好了名册,惠妃你再过过目,看可有补充。”
厚厚的鎏金册子,按照官品地位一列列芳名在册。
陈婠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左右选了谁放在宫中,情况都不会有太大差别。
懿太后想要用女人控制皇权,这一招已然不奏效。
容琳姑姑进来禀报,说是御驾已经到了慈宁宫外,就要入殿。
不多时,明黄色的身影款款而来,皇上掸去肩头抚落的碎花瓣,悠然上座。
众位妃嫔见了礼,温淑妃尤其热情些,还亲手斟了茶敬上,顺势就坐在皇上下面的座位上。
懿太后便发了话,“近来皇上频频去合秀宫,温淑妃侍奉有功、替陛下分忧解难,哀家也很是欣慰。”
温淑妃挂着略带娇羞的笑意,但心下却明镜一般,皇上每每过来皆是在书房看奏折。
明面上都道是临幸合秀宫,连她的绣床也没有沾得一下,后夜便回去了。
封禛容色清朗,喝着温淑妃敬的茶,眼神却无意间扫向一旁的婉惠妃。
她今日一条芙蓉色的襦裙,罗带上点缀着几颗猫眼石,鲜少见她穿如此鲜艳的色泽。
更衬得乌发雪肌,清丽非凡。
只是多日未见,她却满心满眼都放在手中的东西上,竟是半分也没有自己的影子。
素手轻轻翻动,看的很是认真。
懿太后顺着皇上的目光道,“惠妃打理六宫,现下正在替皇上草拟选秀名册。”
选秀名册这几个字,配上眼前陈婠云淡风轻的面容,显得格外刺目。
“朕很想听一听,婉惠妃对于此事,有何见解?”放下手中茶杯,天子将话题引导了闷声不语的陈婠身上。
轻轻合上册子,陈婠淡淡回答,“臣妾以为,太后娘娘说的对,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方为国泰民安。臣妾,也赞同选秀之事。”
只见皇上忽然走过去,长身玉立,停在婉惠妃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夹,便将名册合上,从她手中抽出放在一旁桌上。
“既然惠妃如此贤惠,今晚朕便去毓秀宫,和你探讨一下选秀之事。”
惠妃施施然站起,福了福,“回陛下,今日不巧,臣妾已经约好了赵尚仪,她晚间要来替臣妾调理身子。选秀的名册在此,请陛下拿回去过目吧。”
封禛冷眼,略是一笑,“既然朕的惠妃看过了,那便吩咐下去照办,朕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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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离宫之日,天朗气清,天子微服巡游狩猎,消息封锁的严实。
兵车在前,轺车在中,輜车在后,坐的分别是先头卫尉、皇上和妃嫔。
仪仗队并不恢弘,却铜墙铁壁,防御严密,无懈可击。
在车中待了一个多时辰,封禛便命陈棠牵来了马,“瑞王部下在沧河北岸等候,咱们汇合后一起船渡登岸。”
陈棠领了命,即刻吩咐下去。
封禛锦衣高坐马上,飒爽英姿。他刻意放慢了步速,渐渐地便和妃嫔的輜车并驾齐驱。
沈青桑进来传话,“娘娘,陛下邀您同乘一骑。”
陈婠摇摇头,“替我回陛下,车马劳顿,头晕而不能骑马。温淑妃素来善骑射,想来愿意陪陛下策马。”
沈青桑出去不久,片刻之后,帘子再一次被掀起。
而进来之人,凤目微扬,“朕不善骑射,不会与温淑妃策马同行。朕现下亦是倍感劳顿辛苦,如此就暂借婠婠的輜车一用,进来歇歇脚,直到抵达猎场为止。”
第52章 微服南下岂无音
輜车内的地方说大也不甚宽广,说小,亦能容下三两人正襟而坐。
但随着皇上的身子探进来,无形中带来一股逼人的压迫感。
原本在中间坐着看书的陈婠,不得已往最里面的车壁上靠去,听他方才的一番话,分明是模仿自己推辞的话语,不禁有些好笑,“若陛下不嫌窄小,尽可以坐着。”
封禛稳坐不动,泰然自若,极是自然地顺势握起了她的手,拿在手心里把玩,“婠婠手中的书,倒比朕还好看。”
眼前女子净面青衣,右手将书卷放在腿面上,眼波轻柔地看过来,莫名地令封禛心中一荡。
“难不成陛下还要和一本书计较么?”
马车咕噜噜沿着城外的官道一路向前,窗外风和日丽。
手儿被他仔细摩挲着,封禛定定看着她,神情并不分明,末了才道一句,“若朕不宣你,婠婠便不会主动过来。这样的你,朕早已习惯了,罢了,你仍看你的书。”
他声音清清凉凉,就如同窗外轻淡无云的湛蓝天幕。
陈婠动了动手指,“臣妾与陛下相识不过一年,入宫也无多久,陛下何来早已习惯之言呢?”
封禛仍是凝着,目光沉沉,“但朕觉得已经很久了。”
还来不及体味话中的深意,身下马车却骤然一个颠簸,整个车身都向上浮起来,又重重落下。
车内猛烈摇晃,直将陈婠颠得向前摔了过去。
天旋地转,手中的书页散落一旁,但腰身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稳。
她低头,正对上那双眸,映着潋滟的日光。
然而,此刻的姿势实在太过诡异。
封禛人肉垫子一般被她压在身下,靠在车壁上,俯仰之间,已然被他掌控着,半坐在腰上。
一只手,将欲抽身而退的陈婠固定在这个位置,另一只按住她的后脑,压了下来,四目离得极尽,呼吸可闻。
“再等等,再给朕一些时间…婠婠,不会太久的。”
温热的呼吸,将两人禁锢在狭窄暧昧的空间内,外面人声嘈杂,可车内却静的仿佛天地空灵。
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凉薄的唇已然仰起头,吮住她微丰的唇瓣。
断断续续的音节,哽咽在喉中,最后只化作清浅的呜咽低吟。
感觉得身体渐渐被凉风扫荡,不知何时,已是衣衫半褪…
陈婠连忙制止住他的动作,压低了声音,满面娇红,“安平她们就在外面,若是闯进来了,臣妾可再没脸面见人!”
话音未落,封禛却微微敲打了车壁,“朕小憩片刻,任何人不准入内搅扰。”
宁春连声在外应下。
他转头,笑的意味深长,陈婠咬唇不语,显然是不愿配合的模样。
分明在外面天人一般,清冷疏离,但此时却挂着得逞的笑意,判若两人。
“臣妾的身子还未康复。”陈婠心下却是想着,难不成温淑妃那样的娇可人怎会不能满足他…却不知,这的确是封禛隐忍了很多天的念想。
“赵尚仪说过,你的身子恢复的很好,再养些时日,便可以再次受孕生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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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淑妃掀起帘子,已然远远能看见沧河滚滚的烟波浩渺,水天相接。
“还有多久才能到沧州?陛下人呢,本宫有话要说。”她问向宁春,宁春瞧了一眼前面的马车,“陛下在婉惠妃车里休息,暂不见旁人。”
再看那车身门窗紧闭,安平和沈青桑也被赶到外头驾车的地方,温淑妃不禁微微变色,握起了手。
百日昭彰,皇上便如此喜爱她,当真连一刻也等不得的。
可他偏偏要对外彰显温家的荣宠地位。
就在放下帘子的一瞬间,温淑妃眼角忽然瞥见一列纵队卫尉,骑黑马踏步而来,正在巡逻布防。
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脑中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跳了出来。
温淑妃将帘子又掀开了些许,为首之人正是婉惠妃的兄长,定远将军陈棠。
他如今,可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亲卫。
最重要的是,陈棠还如此年轻,青年才俊,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自己的父亲虽然高居镇国将军之位,但兄长不是将才,难以继承事业,再过几年,谁又能料到境况会如何?
陈家的荣宠,迟早有一日,会彻底地盖过温氏一族。
将左耳上的水晶石坠子取下来,就在陈棠路过的刹那,丢出了窗外。
“先停一停!本宫的耳坠子掉了!”温淑妃略显焦急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外头跟车的小黄门自然是满地寻找。
陈棠听见了她的声音,但告诫自己不可妄生绮念。
但偏偏,这坠子就被自己的马儿踏在蹄子下面,登时碾碎成几瓣。
车壁在外敲响,婢子霜灵掀开帘子,却冷不防看到定远将军,他策马同行,跟上来,一手递过,“恕微臣无意,弄坏了淑妃娘娘的耳坠,他日必会照价赔偿。”
霜灵没有接过,反而从一旁的黑暗中伸出一双柔白的手儿,拿起掌中的耳坠,略微停顿,“陈将军是无心之过,本宫不会计较的。”
輜车还在一刻不停地向前去,陈棠的马却渐渐慢了下来,带着泥土芬腥的风从沧河岸吹过来,他低头,凝视着掌心一张折叠整齐的字条,心中如鼓,惶惶不能安定。
这是温淑妃方才趁机塞给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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