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舒朗悠然,不知是在看她,还是看赏花。
将柳条最末端用指甲掐去了尖儿,折在底部盘好,一枚葱嫩的梨花状香囊便赫然掌中。
封禛含着淡笑,就要去拿,陈婠却将手掌往回一缩,眉眼轻波,“先不能给陛下。”
封禛修长的手指停在半空中,被她难得一见的娇俏晃得心神一荡,他的婠婠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鲜少会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小女儿娇态。
她总是温婉安静,即便是后来的争宠杀伐,也是极其沉静自如,将自己的心藏得很深,从不轻易示人。
那样的陈婠,他觉得无法掌控,甚至无法触及。
但这般娇羞一笑,仿佛漫山桃花次第盛开,娇而不艳,绝胜世间。
“为何?”他有意逗弄。
陈婠拨弄着香囊,“如此只是个形儿,要佩戴在身上需再进一步纹绣才行,毕竟是妾身头一回送陛下东西,怎好这样简陋的?”
伸手折了多桃花簪在她鬓间,封禛眉眼舒展,“那便都听婠婠的。”
陈婠跟在他身后,徐步往回走,“不过,妾身绣工不精,需有个帮手。恰好在寺中有个姑子帮妾身补过衣裳,当真是有双巧手。”
封禛嗯了声儿,“那就随你喜欢便是。”
陈婠却停下脚步,一双略带期望的眸子望过去,“陛下能否准妾身带她回宫去,妾身宫中少人,闲时也好有个伴,教教妾身刺绣。”
封禛顿了顿,“带姑子回宫并非不可以,只要身家清白,便是入宫后去内务府录入再领个牌子,多麻烦一些就是了,若是婠婠喜欢,也是使得。”
陈婠欣喜,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多谢陛下,那姑子名叫静慧,妾身听说,她从前也是宫里出来的,本名似是唤作青桑。”
前一句时,封禛还因为陈婠一个细微的亲昵,而龙心甚悦,自然是乐得满足她。
可听完最后两个字,他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她,可是原本尚衣局的掌衣?”
陈婠佯作不知,圆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这倒没听她说起,难不成是被贬出宫的罪人?如此,可就麻烦了…”
封禛继续前行,声音沉了下来,“她是自请出宫的。”
陈婠应了声儿,暗自观他颜色,心下打算好的,这沈青桑皇上必然是认得的,但那是上一辈的事情,何况先皇西去,沈青桑正是为了避宠才出的宫,懿太后应该也无多干预。
陈婠蹙眉,手上也放开了,“陛下,便当作妾身多言,日后,也不会再提。”
待回到法华寺门前时,恰沈青桑端了两木盆浣洗的衣裳从不远处过去,陈婠想开口,又似乎怕封禛生气,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婠婠可是真心想要她?”封禛忽然问起。
陈婠面上强颜欢笑,“妾身不想教陛下作难。”
虽然应承着,但封禛岂会听不出她的意思来,陈婠心性疏离,鲜少与人亲近,身边亦只有安平一个贴身丫头作伴。
“若你当真看重,那便带回去吧,她是宫中的老人了,应该懂得分寸。”
一丝得胜的笑意划过眼底,陈婠便知道,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必定会得到手。
即便是在他面前,亦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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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皇上御驾离开法华寺,返回皇宫。
临走前,封禛又仔细询问了魏太医几句,得知陈婠的胎安稳,这才安心离去。
魏太医转身,又回到陈婠房中。
“微臣不明白,您的胎位本就不稳,小主为何要欺瞒陛下。”
陈婠抚着小腹,轻声儿将他打断,“陆太医卸任之前,替我诊脉说是稳固无恙,但一经魏太医的手,便有了不稳的迹象,若是教皇上和太后知道了,结果,您该是清楚的。”
魏太医看着她平静如常的面容,微微蹙眉,“微臣自然会竭尽全力助小主安胎,但日后恐有…”
陈婠这才抬起头,眸光静如止水,“魏太医你不了解陛下的心思,若不按我的吩咐去做,您只怕根本就没有日后了。”
的确,陈婠私自用药,以致假孕,本来就撑不过三个月,脉象会越来越缓。而她也必须要在三个月前,给她腹中失去的孩子,寻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良久,魏太医才深深一拜,“微臣会加大药量,尽力替小主保住此胎。”
傍晚,安平端了缝补好的衣裙进来,顺手将一束山间采来的不知名的野花放在屋内的瓷花瓶内,注了水,瞧着鲜嫩。
依着沈青桑的为人傲气,自是不愿回宫的,需得用些特殊手段,才能驯服她,为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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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没等陈婠想出对策,这法华寺又迎来了新的贵客。
此次,是懿太后,率领众妃来寺中做法事为先皇祈福。
见了陈婠安守本分,和预想中的一样任她摆布,便随口赞了一句辛苦有功,领着皇贵妃等人去了正殿祭拜。
陈婠跟在最后面,折腾了半日,这才得空闲了下来。
正在屋中休息,外面便有人叩门,原以为是安平,谁知抬头一瞧,竟是如今的皇贵妃周若薇缓缓而来。
陈婠放下手中针线,起身略福了礼。
周若薇便将她扶起,“陈妹妹有身子,不必客气,今儿陪太后前来祭拜。此地清苦,山间蚊蚋颇多,是以我特地给妹妹从宫中带了盒白檀过来。”
说话间,周若薇摆摆手,芙衡便将一方碗口大小的白盒子摆在桌上。
周若薇挽袖捻了一些,在指尖细细研磨,“这白檀在室中会渐渐飘散,气味轻淡,有驱蚊避虫的功效,而且,陈妹妹且放心,不会对胎儿有丝毫害处。”
陈婠轻笑,便接了过来,“劳皇贵妃有心。”
周若薇见她如此,便也不曾多留,寒暄了几句就领着芙衡走了,懿太后等人是宫中养尊处优惯得,自然不会在寺中过夜。
入夜,寺中寒凉。
晚膳只是简单的白粥,安平仿佛身子不太舒服,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倒是陈婠觉得香甜可口,多喝了小半碗。
见她无精打采,私下一问,原是月事来临,便教她早些回房歇息,留着眉心伺候就是。
陈婠交待过安平,将皇贵妃送来的白檀拿出去,随意扔了或是收起来都可。
安平倒是好记性,虽然精神不济,但出门时,倒没忘将那白檀带走。
用罢晚膳没多久,陈婠私下用了药,没多久,便觉得浑身绵软,想是魏太医今儿的药量猛了些的缘故。
遂沐浴净身,早早儿地上了榻。
这一沾枕头,头更是昏沉,只记得眉心守在榻前替她按着腿,手劲轻柔,很是舒服,再后来,便记不清了。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忽而腹中一阵隐痛,痛的有些狠了,直将陈婠弄得清醒过来。
她瞧着四下漆黑,唯有窗外一点月色洒了进来。
陈婠夜间睡眠很浅,除非被封禛折腾狠了,倒反而睡得安稳。
她轻声唤了眉心,张口嗓子里头灼地疼,干疼的发不出声音。
眉心并不在屋中,此时夜深,想来都已经安置。
没奈何,陈婠只好披上外衣,独自下去找水喝。
说来亦是巧,恰好摸索到桌前,茶壶中却空空如也,只得去后门的厨房内找水。
却说黑暗中,陈婠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她出门前,脑中忽然一闪。
方才瞥了一眼,好像皇贵妃送来的白檀又摆回了桌上,正和安平下午采来的野花放在一处。
想到这里,陈婠忽觉得有阵异香在鼻端缭绕,分不清到底是白檀的味道,还是野花的。
方打开推开后门,恰一片乌云飘过,原本清辉月华被遮了去,覆盖下大片的黑影。
这黑影就笼罩在陈婠身上。
而此时,夜深寂静,仿佛周身的气息都凝滞下来,空气里隐隐漂浮着一股味道。
渐渐的由远及近。
陈婠仔细辨认,竟然是桐油的气味,就在那股气味越来越浓时,她的双腿也愈发软了起来,这药她服用了许久,从不曾有腿软发虚的症状出现!
当时是,一阵浓烈的黑烟瞬间从她屋子的正门燃了起来,因为有桐油所在,火焰迅速蔓延,转眼便将半间屋子都吞噬了下去。
陈婠硬撑着双腿,用披风捂住口鼻,顺着后墙往外艰难地挪动。
浓黑呛人的火焰就在身后,如吐信的毒蛇,紧紧纠缠。
她此刻,骤然将今夜所有的不寻常联在一处,不免惊心!
突然出现的白檀,还有莫名的大火,那桐油绝非偶然,显然是有人刻意纵火。
为的,便是要将她烧死…
若她没有被腹痛惊醒,那么如今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自己,便是在劫难逃了!
她眸中清明,已然有寺院的僧人赶来救火,呼喊声渐渐起来。
眉心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熊熊大火传来,“小主还在里面…你们快进去救人啊!”
陈婠已经脱离了火海,眸中映着遮天蔽日的火光,若有所思。
许久,都没听到安平的声音。
目光转向西边,那里正是沈青桑的住所。
她拖着发软的腿,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
打湿手帕,捂住口鼻,好在西厢的火势不算极大,但门边已被熏黑,模糊不清。
陈婠一低头,便将木门撞开,“青桑姑姑,快随我出来!”
火光中,身着贴身寝衣的沈青桑四下摸索,因为黑烟熏得睁不开眼,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陈婠的声音如同救命符一般传来。
陈婠不断喊着她的名字,沈青桑便凭借着声音的方向,从浓烟中摸索了出来。
两人一身狼狈,逃出火海,靠在石台上喘息,眼见三间屋子顷刻间尽数焚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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