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说着一狠心,拿着瓷片便在自己手臂上划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雪珍一时被晴川的狠劲吓坏了,也怕她如果真是这样死了的话,自己难向宫里交代,忙安抚她道:“住手,住手,哎哟我的姑奶奶,我只是觉得你不过是小病,不用看大夫,如果你真的要看大夫,那就看吧,何必作践自己呢?”
晴川手中仍紧紧地捏着那瓷片不肯松手,坚持道:“我今天就要见到大夫。”
雪莲只得妥协道:“好好好,我马上叫人去请,马上去请行了吧?”
她说完就转身出了屋去请大夫。一旁的银霜却早就看得傻了,此刻才回过神来,伸出拇指赞晴川道:“哇!你真厉害,居然连她都怕了你!”
晴川此刻却没心思受她的夸赞,她头晕得厉害,见雪珍真的去请大夫了,这才松了口气下来,昏昏沉沉地瘫倒在床上。
不一会儿,雪珍便叫人请了大夫过来给晴川看了病,开了方子。雪珍取了药来,给晴川送到了房内,不阴不阳地说道:“晴川姑娘,你的药拿来了,我马上叫人去煎。不过你病归病,早课还是要做的,如果因为生病而延误了给太妃祈福,可是其罪当诛啊!”
晴川知道雪珍是故意为难她,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留这个把柄的。药呢?给我看看。”
雪珍奇道:“什么意思?”
晴川冷哼一声道:“你那么想我死,谁知道会不会在里面下毒?”
雪珍怔了一怔,冷笑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身上有伤,我难辞其咎,难道你中毒了,我就可以逃脱吗?”
晴川却不为她的言辞所动,只是坚持道:“既然姑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让我看一看药又有什么关系呢?”
雪珍冷哼一声,把药递给了晴川。晴川接过去转身摊开在桌上,又从头上拔了支银簪下来,作势细细地查看那药材,暗中却把里面看着像绿矾的条状晶体都一一拣了出来藏入袖中,这才重新又把药包好,转身交给了雪珍。
雪珍没看到晴川的小动作,只当是她怕死才会如此小心,便冷笑着讥讽道:“怎么样?有毒吗?”
晴川笑了笑,说道:“这次虽然没有,可保不准下次就有了。”
雪珍大怒,却又强行忍下,只讽刺道:“你放心,每次药一到,我先让你看过后再煎,希望你能长命百岁。现在可以去给老太妃做早课了吧?”
反正也是撕破了脸,晴川干脆也不再与她虚与委蛇,曲意逢迎,转身就往大殿里走。没走两步却被雪珍从后面叫住了,雪珍笑道:“你昨天不是说了吗?在遗体前祈福比在灵位前更加虔诚,既然这样,不如以后的早课都去地宫做,你觉得呢?”
雪珍这样做,无非就是想故意折磨晴川,却不想正好合了晴川的心意,她正愁着没借口下地宫呢!听雪珍这样要求,她不敢露出喜色,只是冷冷地瞥了雪珍一眼。
雪珍误会她是不愿下地宫,出言试探道:“怎么样?你所谓的虔诚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晴川故意装出被激怒的样子,冷声道:“不要用激将法,也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承认地宫里的空气是不好,也容易让人发病,不过再怎么难受,也比对着你们这群人好。”
说完她转身便向着地宫的方向走去。
见她走远了,雪珍却在她背后重重地啐了一口,骂道:“呸!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里撑多久?”
晴川一连病了多日才渐渐好转,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觉得自己这次太过冒险了些,也亏得她身体底子好,这才平安无事。眼看着病都好了,可手里的绿矾却还不够,她有心再泼自己一身凉水,可又没这个胆量了,这可是古代,就算是有医有药,风寒也是有可能要人小命的。
晴川想了想,干脆继续装病。雪珍见她并不耽误干活,也懒得给她再请大夫,就一直给她抓着原来的药,到后来连药都交给她自己去熬了。晴川巴不得如此,眼看着绿矾收集得越来越多,心中要逃走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了,只是身边一直有个银霜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监视着她,叫她根本找不到独处的机会。当下之计,只有先将银霜从自己身边调开才能继续行事。
这天,她正在地宫内抄写经文,抄着抄着不由得又走了神,一旁的银霜过来催促她道:“你又想什么呢?经文抄完了没有?”
晴川随口答道:“不急不急,慢慢来。”
银霜瞧她如此漫不经心,不禁奇怪,说道:“这还不急?就快到晚饭的时候了,你要再抄不好,今天又得饿肚子了。”
晴川不以为意地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饿习惯了,不如你先去吃。”
银霜听了心中奇怪,暗道有饭不吃,这人也真是太奇怪了。她独自往外面走了一段,又忍不住偷偷地折了回去,躲在一旁往里面看去。只见晴川正弯着腰在棺柩的金边上摸索着,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先把这些金子刮下攒起来,出去以后也有用。”
银霜吓了一跳,不敢惊扰晴川,忙又小心地退出了地宫,急匆匆地去找雪珍报信。不想刚进了内院,却看到院里几个宫女正围着一只风筝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银霜见那风筝样式十分眼熟,竟似以前在家中时自己做的那只,她看得心中一动,便也凑了上去,问道:“哪儿来的风筝?”
一个宫女指了指天空,说道:“刚才从外面飘过来的,上面还写着字呢。”
银霜拿过风筝仔细看,风筝上写了几行蝇头小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她拿着风筝的手隐隐地有些发抖,与那几个宫女说道:“定是有人放风筝时不小心落下来的,我去还给人家。”
她说完便拿了风筝绕过前殿向大门处跑去。
妃园寝的大门外,一个青年男子正与禁卫军争执着,就听那青年男子叫道:“我的风筝落在里面了,凭什么不叫我去取?”
禁卫军伸臂拦住他,喝道:“皇家陵寝,岂容你胡来?走!”
银霜从门内远远地看到了,忙跑了过来,按捺下激动之情,出声问那青年男子:“这位大哥,风筝是你的吗?”
那男子闻声目光热烈地看向银霜,点头道:“是我的风筝。”
银霜看着他,眼圈忍不住有些微红,强自镇定了情绪,慢慢地走到那男子面前,将手中风筝递了过去。那人伸手来接风筝,趁着那风筝的遮挡,飞快地往银霜手中塞了张纸条,这才恋恋不舍地拿着风筝走了。
银霜面上不动声色,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人离去,直到门口的侍卫催促,才缓缓地转身向院中走去。谁知刚走了没有两步,无意中一回头,却看到雪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银霜看得一惊,便听得雪珍冷冷地说道:“把你手里的纸条拿来。”
银霜面上顿时惨白,忙跪了下来,哀求道:“姑姑……”
雪珍只冷声喝道:“拿来!”
银霜无奈,只得将手中的纸条交了上去。雪珍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想你,每一天”几个小字,顿时大怒,把那纸条撕碎了,团成一团重重地扔在了地上,骂道:“这个男人也太大胆了,连守陵的女人都敢勾引?我要是不把他逮了来,大清律法何在?”
她说着便欲向外走,银霜大惊,慌忙上前抱住了她的腿,哭着哀求道:“姑姑,他是我的表哥。我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跟着你这么多年都没犯错的分上,饶我这一次吧,大不了我将功赎罪。”
雪珍本是十分恼怒,听了这话却心中一动,顿了顿,问道:“什么功?什么罪?”
银霜此刻只求能救下表哥,哪里还顾及别的,忙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晴川要逃跑,她还把老太妃棺柩上的金子弄下来了,准备出去的时候用。”
雪珍听了一怔,不由得连连冷笑,那个丫头竟然想逃,太好了,她正愁抓不住把柄收拾她呢!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银霜,喝道:“走!带人去地宫!”
地宫内,晴川正跪在老太妃的棺柩前一脸虔诚地诵着经,见雪珍带了几个宫女从外面气势汹汹地进来,不由得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雪珍冷冷地看向她,问道:“银霜说你肆意刮取太妃棺柩上的金子,意图逃跑,有没有这样的事?”
晴川立刻否认道:“没有。”
银霜听了从雪珍身后冲了出来,指证道:“我明明亲眼看到的,你不要否认了。姑姑,你看……”她说着,走到了棺柩一侧,指着金边上的一处黑迹说道,“她就是从这里刮的!”
雪珍瞥了一眼那黑迹,问晴川道:“晴川,你怎么解释?”
晴川心中暗笑,面上却很是正经地说道:“这些日子一直是我和银霜在这里守陵,只有我们两人进来过,她又是告密者,看来真的是我的嫌疑最大,不过我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我想这棺柩上的黑色会不会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呢?”
晴川一边说一边伸手往棺柩上抹去,用力擦了擦之后,果然在黑色后面露出了金色。她笑了笑,对雪珍说道:“至于有没有刮取过,我相信姑姑自己有眼睛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