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也忙跪下了,说道:“是的,娘娘,这个人人品很差的。您看,太皇太后忌日她居然还穿红色,简直罪该万死!对了对了,她还每天看《金瓶梅》,简直是恬不知耻。”
德妃听了很是意外,惊讶道:“真的吗?”
心莲答道:“真的真的,僖嫔娘娘还为这事罚了她呢,娘娘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晴川在旁边听了,这才醒悟过来原来《金瓶梅》的事是她们二人做的,害她还去找八阿哥算账。又见她二人还在污蔑自己,晴川怒气上头,放下水桶上前几步指着她们骂道:“你,还有你,简直是蛇蝎心肠,坏到极点了。先把我的书换成了《金瓶梅》,又要我穿红衣服来这里,是不是我不死你们不甘心啊?”
说完她也在德妃面前跪下了,朗声说道:“娘娘,是她二人骗我说您这里打扫祈福缺少人手,来了就可以得到娘娘的赏赐,并说要穿红衣服才可以。”
心莲与挽月听晴川竟然向德妃告状了,又惊又惧,忙叫冤道:“娘娘,您别听她胡说八道。”
德妃却是被她们几个吵得烦了,不过她很少向下人发火,因此也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行了,你们几个都起来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了,都回去吧。”
晴川与心莲、挽月三人都是一愣。
德妃身旁的翡翠已是冷声喝道:“还不快点走!”
心莲与挽月怯怯地看了德妃一眼,趴下磕了个头,沮丧地走了。晴川想了想,却提起水桶来,转身又回了大殿。
“哎!”翡翠叫住她,“你怎么还不走,娘娘不是叫你们回去吗,你还做什么?”
晴川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里面还有一点儿就打扫干净了,我做完了自然就走。”
此话一出,德妃等人俱是有些意外,翡翠看了德妃一眼,又对晴川说道:“你做完了娘娘也不会再给你赏赐的!”
晴川平静地答道:“我做事不是为了讨赏,我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说着又看了一眼一直轻咳着的德妃,忍不住说道,“娘娘嗓子不好,不宜走进灰尘太多的地方,如果一定要进去的话,先洒一遍水会好一些。”
她说完便提着水进了大殿。
德妃看着晴川的背影进入大殿,却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翡翠低声说道:“这丫头倒是比别的要实诚些。”
在殿内卖力干活的晴川心里也打着小盘算。眼下,她与心莲、挽月两个是彻底决裂了,而僖嫔也因《金瓶梅》的事情恼了自己,若是这次能借此博得德妃的好感也不错,更别说她还是以后的雍正皇帝的亲娘,这可是棵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啊!不就是干活吗?反正她自从入了这紫禁城就没少干过活,多辛苦一些也不算什么啦!
她这样想着,干起活来便也不觉得怎么累了,将整个大殿都仔细地打扫了一遍,这才完工走人。德妃还在殿外坐着,晴川也没要她什么赏赐,只是给她磕了个头,便起身走了。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不知为何,晴川忍不住又绕到了那个小凉亭中,眼前似乎又闪过了那人在这里弹琴的情景。晴川不由得笑了笑,捶了捶酸麻的胳膊,低声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总想着他做什么!”
口中虽这样说着,却仍不由自主地在凉亭中坐下了,正望着面前的假山石发呆,忽听得一旁有人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又受委屈了?”
晴川闻声转头看过去,不禁一愣,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见眼前的人并没消失,仍站在亭外,赫然便是那名英俊侍卫,这人看到她如此反应,弯着唇角笑了笑,怀抱着一把古琴走进亭来。
晴川仍有些愣愣的,不会吧?她不过只是想了想他,他就突然出现了?上帝,是你显灵了吗?
晴川心里不住地发慌,忙掩饰地问道:“你今天也不用当值么?”
那人闻言微微一怔,却没有马上回答,只在亭中摆好琴,席地坐下,这才抬头看向晴川,答道:“算是吧。你怎么了?又被欺负了?”
晴川连忙摇头,道:“没有,上次你说你不弹琴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那人淡淡笑了笑,说道:“那次我心情不太好,就随口那么一说,人生哪能没有琴声!”
晴川总共只见他几次,却很少见他像今天这般笑过,心中不觉有些奇怪。可他笑起来,脸上一扫阴郁之色,硬朗的五官顿时生动了不少,更显得儒雅沉着,晴川看得心里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那人又问道:“想不想听我再弹一曲?”
晴川连忙点头,答道:“好啊!”
那人便起手抚琴,弹起一首很轻快的曲子。晴川蹲在一旁听得陶醉,待一曲完毕,不禁鼓掌道:“好听,真的很好听!这是什么曲子?”
那人弯了弯唇角,答道:“这是我自己作的曲子,乱弹的。”
晴川又是惊讶又是佩服,脱口赞道:“你真厉害,不仅武功好,还会作曲子,这岂不是文武全才了?”
那人闻言也不由得笑了,问她道:“你喜欢?那我教你好了。”
晴川一愣,忙摆手道:“我……我没碰过琴,不知道怎么弹,算了,算了!”
“没关系的,”那人不容晴川拒绝,把她拉到自己身前,一条手臂从她背后绕过来,将她的手轻轻地按在琴弦上,说道:“你跟着我弹就好了。”
晴川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哪里还敢乱动,只能僵硬地坐在他的身旁,手随着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弹着。等一首曲子断断续续地弹完,晴川额头上已是出了汗,忙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说道:“天色晚了,我得回去了,以后再学吧!”说完也不敢看他,赶紧低着头向亭外跑去。
刚跑出亭子不远,却迎面撞上了心莲。心莲被晴川撞了一个踉跄,怒声骂道:“晴川!你没长眼睛啊!跑什么跑!”说着狐疑地看向凉亭,问道,“你和谁在那弹琴呢?是不是你相好的?我告诉你……”
话未说完,心莲猛地停下了,脸色也倏地一下子变得惨白,忙冲着亭中那人蹲下身去,颤着声音请安道:“四阿哥吉祥,奴婢眼拙,一时没认出四阿哥,请四阿哥恕罪。”
晴川一愣,有些傻了,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亭中。他就是四阿哥?四阿哥胤禛?未来的雍正皇帝?要不要这么搞啊,居然是雍正皇帝亲自教我弹琴?她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那亭中的四阿哥面容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疏离,淡淡地瞥了心莲一眼,冷声道:“下去吧。”
心莲不敢多说,忙又向四阿哥福了一福,说道:“奴婢告退。”
晴川心中早已乱成了一团,也愣愣地向四阿哥福了福,跟在心莲后面一同退了下去。
四阿哥看着晴川,唇瓣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又抿紧了,只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假山石之后。
一直到回了乾西四所,晴川仍是有些惊魂未定,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教她光脚走石子路,那个在宫外救她的人,竟然就是未来的雍正,她认识了他那么久,竟然都不知道,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御前侍卫!
晴川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可真够笨的,想想他也不可能是个侍卫啊,哪里有侍卫敢在御花园里弹琴的?
心莲早一步回来,已把晴川与四阿哥一同在凉亭里弹琴的事情告诉了挽月。两人更是愤愤不平起来,觉得八阿哥一个被晴川迷住便已是没天理了,怎的宫中有名的冷面四阿哥也会看上了她呢!
见晴川回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心莲还以为她是沉浸于刚才与四阿哥一同弹琴的事之中,心中更气,忍不住出言嘲讽道:“有些人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总爱做白日梦,妄想着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想想自己的出身,人家四阿哥的福晋可是费扬古大人家的千金,和我们这种八旗包衣相比简直就是一个云,一个泥!”说着又故意看向晴川,问道,“对了,晴川,你知道什么是包衣吗?就是下人,伺候人的下人!”
晴川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却没心思和她斗嘴,指尖上仿佛还留着那人手上的温度,可此刻心中却是一片空荡荡的,像是突然被人取走了一块似的。曾经,她以为他是她在这个冰冷的、充满算计的皇宫里唯一的一点温暖,可现在却突然发现,这所谓的温暖只不过是她的幻想而已。
那个人,竟然会是四阿哥,未来的雍正皇帝。而且,他已经有妻有子。
不知为何,晴川忽觉心里有些隐隐的痛。
旁边的心莲还在喋喋不休着,无非就是想故意刺刺晴川,叫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晴川听着听着,忽地笑了,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四阿哥,她不过是储秀宫里一个小小的宫女,他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有什么好烦恼的呢?他自去做他的四阿哥,她只做好她的小宫女就是了嘛!
心莲与挽月见晴川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不由得都愣了。
那边晴川却哼着歌铺起床铺来,还扭头问她两个:“你们还不睡吗?明天可还要去僖嫔娘娘那里当差呢,小心睡过了头挨金嬷嬷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