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还有力气抓挠他的背脊,以牙还牙,她受不住,也让他疼。可越到后来,便是什么力气都没了,只能化作一滩春水,一团面,任是搓揉成什么形状她也张不得口反对,只能受着,哭着,呜呜讨饶。
瞧这红肿的眼,红肿的唇,哭泣的小脸,真真是心疼死他了。
雨收云散,他打骂由她,柔柔哄着,情话好话荤素不急,一说便说出一大箩筐来。若是搁在平日,瞧他一副衣冠楚楚,冷漠自持的样子,能说出那么一两句来还是惹了人家生气,可在这夜里,没了太阳的光明,竟似是变了一个人。
坏,坏透了。
她也终于明白,这个人以前真真是个笑骂在脸,不肯委屈自己的纨绔。
若是早早遇上,若是他缩小个十岁,或者她长大个十岁,奉珠绝对绝对看不上他,死活都不嫁他。
可姻缘莫测,生生的,他大了她十岁,她小了他十岁,他十年前是纨绔,十年后是个成熟稳重,让人看一眼便觉心安,便觉能托付终身的人,她十年前是个人事不知的小女娃,只知抱着绣球跟在阿娘身边撒娇哭闹,十年后,她一梦一生,心性豁然开朗,一切事顺其自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争过便罢,不执念不疯魔。
他们倒是畅快了,只难为羞死了在外间值夜的锦画,听着卧室里头那又是欢愉又是痛苦的哭声,她这从来温柔解语的脾气都不禁把那男主子骂了数遍。
如此瞧来,那男子们大都是这般的吓人,不嫁人可行吗?
渐渐的,她家娘子止了哭声,便知听到男主子温温儒儒,浑厚磁性的嗓音,像是唱曲一样的在哄她家娘子,说的那些话呦,让锦画只羞红了脸,这还是那平日里淡淡着脸,严严肃肃的男主子吗?别不是被哪里的小鬼上了身吧。
怪哉,怪哉。
待听着男主子叫人,让拿了冰块并热茶进去,锦画看着男主子那张淡淡的脸,又放心的松一口气,还好还好,这是那个熟悉的男主子。
“我明日若是不能见人了,我就咬死你!”奉珠喝了口热茶,稍稍缓过劲来,便恶狠狠道。
他拿锦帕包了冰块慢慢给她敷着眼睛,笑听着她发狠,和声细语哄道:“我这不是正给你敷着吗,揉一会儿,待明日起身,该是能见人的,若是不能见人便称病在家不见客,有何不好。”
奉珠哼哼道:“最是不能称病的。我这刚一有动静,说不准,片刻功夫我阿娘就过来了看望我了,到时岂不是要羞死,你那什么破主意,只会让我更羞不能见人罢了。”
“那就把咱们家角门,大门都锁了,谁都不让进。”他逗弄她道。
“听你胡扯。若是这样,你还不如干脆跑到我阿爹阿娘面前说你把我软禁了呢。”奉珠自觉吃了亏,这小嘴便如吃了辣茱萸,火气大着呢。
“听夫人说话这般中气十足,为夫思忖着,定然是不够卖力的缘故,那不如……”
“你敢!”奉珠恼羞,若不是身子软的一塌糊涂,她真想踹他两脚。
“夫人觉得我不敢?”他坏心的把冰块留在她眼皮上,稍稍抬起她的下巴便又舔吻了她微肿的唇瓣一会儿。
她手指头都没有动的力气,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深怕他真要不顾她的死活再来一次,好汉不吃眼前亏,忙告饶,说软话道:“九郎你放过我吧,真受不得了嘛。”
这嗓音有情事之后的稚嫩妩媚,直搔的他一颗心又酥又麻又软的。
离了她甘美的唇,这才好生给她敷眼睛。
她气嘟嘟着嘴儿,再也不敢冒火气,不禁委屈道:“你说过不在这样激烈的,可你说话不算话。”
他蹙着眉好似很认真的在想,过了一会儿他良心发现的点点头,道:“是说过这话。”
奉珠眼睛雾蒙蒙的看着他,无声的控诉。
“唉,夫人真是分不清时候呢。上次的时候,好似都把夫人小衣撕坏了,可你看现在,夫人的睡裙都好好在身上穿着呢。”
“狡辩!”她不依的瞪着道。
锦帕里的冰都被他揉弄化了,仍在小几上,又喂奉珠喝了口热茶,不再逗弄她,便软了声调,连说了些好话,哄得小妻扬唇笑了,这才道:“天长夜短,时候不早了,睡吧。”
他抬头望望阴沉下来的天色,便道:“今夜怕是要下雨了。”
两人盖了薄衾,他枕着凉枕,她枕着他的手臂缩在他怀里道:“下雨才好,鱼戏莲叶自在游,芙蕖湖上听雨声。明日若有雨,便什么客也不见了。”
两个人咕咕哝哝一阵子,奉珠想着元娘怀胎之后,那又是骄傲又是烦恼的模样,便道:“九郎,我既想要孩子又不想生怎么办,听阿娘说,生孩子便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呢,只要想着我就有点怕怕的。”
他侧身搂着她的腰身,笑道:“我们不急。”
“可阿娘说,你都这个年纪了,搁着旁人,只怕儿子都能拿弓箭,女儿都能绣花了,让我赶紧怀上呢。”
“只有我们两个也是好的。你还小呢,别胡思乱想。”他拍着她的肩膀道。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我大哥想要个儿子,我阿娘也想要孙子,好似都不喜欢女儿似的。”奉珠咕哝。
叽叽咕咕着,不一会儿便也有了睡意,一夜好眠。
第138章 一碗馄饨一份情
更新时间:2013-1-11 18:47:40 本章字数:4748
昨夜乌云遮月,阴沉沉的,到了破晓之时便淅淅沥沥落了雨。
雨打残荷,落在湖水里,激荡起无数涟漪。
雨滴便如钟磬一般击在水面上,水声哗哗如乐,惹得水里的锦鲤都纷纷跃出湖面,仿佛要鱼跃龙门一般,旋转,舞动,而后又因为被养的肥硕沉重的缘故被迫落回水中,扑凌两三下又往别处玩耍游去。
廊庑上,收拾起了锦衾,置了食案,摆上了早膳,吃到一半,奉珠便撂下勺子趴到矮小的栏杆上,把手伸到湖水里逗弄翻腾跳跃的锦鲤。
李姬阳见她高兴,也没有硬让她多吃些,反是跟着她坐到栏杆边上,低头去看水里的锦鲤。
“结莲子了呢。”奉珠抬眸恰恰看到距离手边半尺处有一朵残荷,花瓣虽枯萎,可在花托上却结出了饱满碧绿的莲子,奉珠欣喜,忙倾着身子,伸手去够。
廊庑上的飞檐只堪堪伸出雕栏十寸左右,奉珠倾着身子出去,便让雨滴打湿了圆润莹白的手臂。
“仔细淋了雨。我来。”他微微倾身,手臂伸长,便轻而易举的将那朵莲蓬摘了下来。
“给我给我。”奉珠高兴的去他手里要。
“撤了吧。”李姬阳把莲蓬给她,转头对候在廊庑外的绿琴、锦画道。
两个大丫头应了,轻轻往右侧拉动竹门,脱了鞋子上来,跽坐在食案前,把杯盘碟子一一递出去,让候在廊庑外的小丫头们撤走。
奉珠盘腿坐在毡毯上,捡了一个干净的白瓷碟放在身边,纤指剥莲子,今日休沐,九郎不去上朝,她本是极高兴的,可冷不丁想起昨夜那个梦,便停了剥莲子的动作道:“我想去韩王府看遗珠。”
“为何?”他拈了奉珠剥好的莲子塞了一颗在嘴里,鲜甜可口,味道颇好。
“我昨晚上做梦梦到的就是她,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就想去看看她。你陪我去可好?”奉珠捧着一碟甘甜的莲子呈给他,笑着道。
“看在夫人这般乖巧懂事的份上,为夫自当陪同。”他拈了一颗放在奉珠口里笑道。
“我可不是去落井下石的。不过,看在遗珠眼里就算不是也是了。管她呢,我就是想求个安心罢了。总觉得昨晚上做那个梦不是好梦。”
李姬阳想着许是在大秦寺后山奉珠被那女人狰狞的样子吓着了,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望了望湖水,见涟漪都荡平了,便道:“雨停了。你且等我去书房处理些公文便陪你去。让你去瞧她一眼,往后也安心。”
“那你去忙吧。”奉珠叫了丫头进来伺候,又道:“河间王府也在兴宁坊,我们可要顺便回去看看阿翁吗?”
“也好。”他想着,嫡亲大哥昨日既然来崔了,便带着奉珠回去。也是时候拜祭宗庙,写入族谱了。
两个人说定了,便一个去书房处理自出征之后积攒的紧急事务,一个去安排府中杂事。有宝庆这个尽职尽责的大总管在,奉珠也不过就是查验查验账本,听听府中管事娘子们禀事等。
这一忙起来,时间便过得快,不知不觉的便到了午时。
简单用了些膳食,两人收拾停当,上了马车,便往兴宁坊去。
雨过天晴,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兴宁坊在崇义坊西北边,赶车的马夫便照着往常打算穿过东市再走往北的那条大街,没想到却遇着一桩事。
都这个时候了,东市也开了,酒肆饭庄大开其门,财源广进,市井小贩吆喝叫卖,农夫农夫挑担换买,喧喧嚷嚷,热闹的很。
在路边搭着棚子,有卖馄饨的,卖葱泼兔的,还有吆喝炒银杏果子的。
马车正走到一处,奉珠也是一个爱吃的,嗅嗅鼻子,闻着了一股香味儿,禁不住掀开帘子往外头看,便见路边正有一个简陋棚子,棚子下一个黄土培成的锅子里正汩汩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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