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去后,糖心蹲在店前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无聊地玩起小石子。
约莫一顿热饭的功夫,殷边瓷换上一袭干净的雪青布衣出来,俊如描画的眉目,白如雪覆的肌肤,衬得他宛若世间最钟灵毓秀的书生。
糖心还当他要改头当秀才,弃武从文了呢:“你穿成这副样子做甚?”
殷边瓷嘀咕:“只够买这么一身衣裳了。”
糖心以为听错:“你、你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
殷边瓷颔首。
糖心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却被殷边瓷揽住腰,跃上大树,糖心气得一把将他推开:“你把钱用来买衣服,那我怎么办?”
殷边瓷笑着讲:“你在树上乖乖呆着,直至我回来。”
糖心问:“那你呢?”
“我去办点事,很快回来。”
一听他要走,糖心也没心情闹脾气了:“哦,那你快点啊。”
殷边瓷吻下她的额际,便飞身跃下。
糖心吹眉瞪眼的,这个混蛋,现在占她便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好在大树枝繁叶茂,她躲在上面,完全不会被人察觉,日头一点点落下,眼瞅夜幕来临,殷边瓷依然没有回来,糖心渐渐心慌,这家伙该不会撇下她,独自开溜了吧?
糖心等着等着,竟然不知不觉睡着,待她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殷边瓷整整一晚都没有出现,糖心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听有人小声地呼唤:“慕容姑娘在吗?慕容姑娘在吗?”
糖心飞快从繁密的树叶中探出一个脑袋,看到那是一名小厮装扮的男子:“你找我?”
小厮仰着头,迅速朝她恭敬一揖:“请问是慕容姑娘吗?”
糖心想他为何会知自己的姓氏,开口问:“你是谁?”
小厮解释:“在下是陈府家仆,名唤张诚,我家小姐请慕容姑娘前往府上一叙。”
“你家小姐?”糖心可不认识什么陈府姑娘,两弯黛眉微蹙,“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见她不信,小厮俯身又道:“殷公子正在敝府做客。”
殷公子?这回没有错,肯定是那个讨厌鬼,糖心纳闷殷边瓷怎么混进陈府去了,轻轻一跃,跳到树下。
小厮伸手示意:“请慕容姑娘上轿。”
原来还有轿子,糖心现在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暗忖陈府办事倒挺周全,美滋滋地坐上软轿。
一路左拐右绕,来至某座红墙碧瓦的府邸,小轿抬入东角门,随后门帘一掀:“慕容姑娘请。”
糖心跟着说话的小婢走到花园里,甫临拱形石门时,便听铮铮弦声亦如流水,原是有人正弹着琵琶,而殷边瓷端坐亭内,一面饮着茶,一面听着小曲儿,手上的茶盏刚一搁下,立马有侍婢为他斟满,坐在殷边瓷对面的,还有一位容貌娟丽的蓝衫女子,此际连曲子也顾不得听,只是痴痴地凝着他。
————
糖心心道这是什么情况,殷边瓷怎么跟个大爷一样,不仅有吃有喝,更有人贴身伺候。
引路的小婢向蓝衫女子禀报:“二小姐,慕容姑娘到了。”
陈二姑娘这才百般不舍地从殷边瓷脸上移开目光,斜眸瞥了糖心一眼,淡淡落下句:“就是她?”
什么叫就是她?
糖心听对方一副凌傲不屑的口吻,气就不打一处来,想她堂堂天蝉阁阁主的女儿,论容貌有容貌,论身份有身份,除了胸比对方小一点之外,哪里比眼前人差了!
“糖糖!”殷边瓷欣喜地举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勒得糖心差点断气。
“殷公子……”陈二姑娘见他抱着怀中佳人,几乎心碎一地,“你、你就这样喜欢你的娘子?”
娘子?
糖心睁大星目,看看殷边瓷,条件反射地张开口:“什么娘……”结果被殷边瓷捂住嘴,那环在腰上的手臂一紧,直闷入他胸怀之中,“娘子,你身子不好,还是少说些话吧。”他又冲陈二姑娘讲,“我与糖糖两情相悦,早已在月下盟誓,今生风雨共度,不离不弃。”
呸,谁跟你两情相悦,不离不弃了。糖心心底狠狠骂着,趁机往他胸口咬了一口。
牙好疼……
陈二姑娘闻言,睫毛垂掩,潸然泪下。
殷边瓷则伸手安抚着怀中的小“老虎”,同时启唇:“陈姑娘,如今你既已见过拙荆,可以让在下离开了吧。”
陈二姑娘依依不舍:“殷公子日后还会回来吗?”
殷边瓷叹息:“他日有缘,必会相见。”
陈二姑娘追问:“那殷公子会记得我吗?”
殷边瓷略略沉吟,露出一抹沐如春风的微笑:“会。”
陈二姑娘似已心满意足,抬起玉指,轻然抹去眼角的泪滴:“殷公子若不嫌弃,我这里有些盘缠,愿供殷公子上路使用。”
殷边瓷诧异:“这怎使得……”
“没关系,为殷公子做事,是奴家一片心意……”陈二姑娘对他柔情脉脉地笑着,可当瞥向糖心,却好比隆冬降至,立马冷下脸,“来人,带慕容姑娘前去沐浴更衣。”
对方眼中嫌弃的意味,对糖心而言可谓极大的羞辱,若不是她一时落魄,哪里会受这等子气,正欲发作,却见殷边瓷暗自向她递眼色,糖心左右思忖,只好按捺下来,随婢女前往沐室。
这回糖心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等换上洁净衣物出来时,殷边瓷正负手立于窗前,修长的背影上,流闪着星星点点阳光的金辉,就恍若一道虚渺而璀璨的幻影,唯美到不真实。
他回首望来,扯唇一笑:“饿了吧,我已经让人给你备好饭菜了。”
糖心看向桌上的美味膳肴,狠狠咽口吐沫,她这些天都不曾吃过正经饭了,二话不说,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殷边瓷坐在对面,单手支颐地瞧着她,好像看她吃饭,是种十分享受的事。
糖心还没找他算账呢,昨晚他把她丢在树上,挨饿受冻,自己却在陈府享受着贵宾一样的待遇,他不知道树上蚊子很多么!
她委屈地撅着嘴,眸底蓄攒的一颗颗金豆子就快滚落而出,殷边瓷见状,莫可奈何地开口:“我的小祖宗,你可别气了,我也是没办法。”
糖心环顾周围,见家仆守在门外,不禁压低嗓音:“这位陈二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
殷边瓷解释:“陈家是当地出名的调香世家。”
糖心眨眼:“你又为何会住在陈府?”
殷边瓷讪讪地揉了揉鼻子:“我只是为她提供了一种特殊的调香方子,结果她就强行留我在府邸留宿一晚。”
他答得模棱两可,糖心却一想即透,八成他是想在人家府上混吃混喝,结果不料这位陈二姑娘花痴得要命,款待过后,居然不肯放他走。
殷边瓷腆着脸笑:“她不信我已娶妻,非说要见你一面,才让我离开。”
糖心认为这简直就是典型的靠脸吃饭,眼前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的,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
饱餐过后,殷边瓷领着她告辞,陈二姑娘还特地为他们安排了马车,临别前,糖心觉得陈二姑娘差点就要对殷边瓷说出以身相许的话了,可惜有她这个“癞蛤-蟆”在先,提前吃了“天鹅肉”,以致陈二姑娘看她的眼神,似乎要把她整张脸都戳成针筒似的。
糖心越想越窝火,坐在车厢内,气梗梗地道:“自以为是的女人,我咒她一辈子找不到男人!”
殷边瓷笑嘻嘻地哄劝:“娘子莫气,论天下女子,哪个也比不上娘子的美貌啊。”他居然还喊“娘子”喊上瘾了。
糖心恶寒又起,想着就快回聚泉山庄了,得赶紧跟他划清界限,故意往边上坐了坐,同他保持距离。
有马车就是快,离开小镇,又行进一天的路程,翌日清晨,他们终于回到聚泉山庄,按照殷边瓷当初的猜测,葛青逸果然根据线索,认为她与殷边瓷坠下山崖,开始派人到山下寻找,今日见他们二人平安无恙的回来,实在喜出望外。
“大师兄!”此时此刻,糖心眼中只映入葛青逸一人,早把殷边瓷丢了开,像只小猫般扑入葛青逸怀中,哭得一塌糊涂。
“小师妹……”葛青逸拍拍她的肩膀,一番安抚后,将她从身前拉开,“小师妹、四师弟,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糖心吸溜着鼻子,唯恐他误会,赶紧自己跟某人撇得干干净净:“大师兄,我是坠崖后与四师兄在镇上意外相遇的,之后又有好心人安排马车,护送我们一路回来。”
葛青逸颔首:“得知你们出事,我们心里都很担心。”
糖心见荀子帆也在场,独独不见夏如英:“咦,夏师姐呢?”
葛青逸解释:“你们出事后,夏师妹已经快马加鞭,返回天蝉阁向阁主禀明消息,我与二师弟则留在山上寻找你们的下落。”
聚泉山庄遭遇残月宗夜袭,听说庄上被窃走不少宝贝,惹得聚泉庄主大怒,偏偏残月宗这群妖孽居无定所,来无影去无踪,想找他们算账,还得花费力气寻找,险些没把聚泉庄主气出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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