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做一个出类拔萃的绣娘就不能拘泥于自身周围的那一片地方。要往远看,往四周看。
张大娘虽然讨厌,但是绣艺绝对一流,芷容听她所讲的东西还是感觉受益匪浅。
一堂课结束,张大娘为每个人设了合适的有关景物的新题目,并要求三日之内完成,如果到时没完成便要受罚。
芷容的题目是春日垂柳,这不算难题,但是对一个废物来说却是十分难,以她表现出来的绣艺也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这就更奇怪了,题目都是量身定做,怎么偏给她的题目不对劲儿呢。
就算这张大娘是崔氏的心腹也用不着如此的刁难自己啊。
思来想去理不出头绪来,芷容决定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用意之前暂时按兵不动,依旧装傻,装笨,她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在玩什么把戏。
题目定下来了,各位姑娘们都忙着让师傅指点、配线,唯独芷容坐在桌前发愣。
芷烟、芷霜两人想过来安慰她,却被各自的师傅拦了下来。绣房不比府上,任你再金贵也要按照绣房的规矩来,在这里凡是刺绣上得事全都要听从师傅的。
“三姑娘,配线的事就放心的交给我,你也不用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罚!”戚大娘一脸的决然,甚是恳切。
芷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谢谢大娘。”
蓦地,腹内忽然一阵疼痛钻出来,“哎呦,我肚子好疼。”
戚大娘忙去跟张大娘请示,然后让秋蓉帮着把搀扶芷容回房。并差人去找大夫。
“三姑娘忍一下,会好的。”
戚大娘用丝绢轻柔的擦着芷容额头上的汗珠。眼睛打量房间四周,气愤道:“大师傅也太过分了,居安排这样的房间给姑娘住!我一会儿去找她说理去!”
她一幅愤愤不平的样子,似乎很关心芷容,同时不满张大娘的做法。趁着大夫没来她还给芷容揉肚子以减少疼痛。
“三姑娘这身子骨太弱,须得好好保养,这些日子。我叫人给姑娘熬点补粥。把身子好好饿调理调理。”
芷容握紧她的手颇为感激道:“戚大娘对我的好,我会记住,我一定好好的学。”
戚大娘欣慰的点点头:“好。三姑娘是个懂事的,我做这些也是值得的。”
大夫的诊脉结果跟芷容所想相差不多,她是因为吃了凉饭才会腹痛。
这下,戚大娘更加火大。她怒气冲冲的去找个张大娘理论,还把那个小胖丫头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最后终于为芷容争取了一间宽敞、明亮、舒适的房间。还有热腾腾的饭菜和一些补品。
等到花氏和六娘来探病的时候,芷容已经头枕特制熏香蚕枕,身体裹在、绣花大锦被下面。
此时芷容已无大碍,两位夫人也只说些注意身子的话。便匆忙走了。
这两人离开白府,为了不让崔氏趁机夺了权。所以,手上的事物全都交给亲信打理。每隔几日亲信便会亲自将这几日的需要她们亲自处理的事物拿过来。
两人整天的想着如何防备崔氏、如何处理事物。自然没心力来管芷容。
至于被张大娘羞辱的事也不过是随口安慰一下而已,谁也不愿为了芷容去得罪绣房最厉害的绣娘。
这日晌午。芷容身边的人一起用午饭。秋蓉盯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差点流出口水,“姑娘,你说戚大娘为何对咱们这么好?”
“我也不晓得。”芷容夹了一口菜,嚼在口中还真美味。“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早晚都会显露出来!”
刘大娘夹了一块鱼放在口中抿了抿:“这个没有我的手艺好,等有机会我给姑娘做。”
“咦,大娘,你丝帕子蛮好看的。”芷容无意中发现刘大娘身上别着的一块丝帕上面的刺绣很是特别。
刘大娘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忙把斯帕子递过去,神采飞扬道:“我们庄上有一个老绣娘,年轻时在大户人家做过工,练就的一手好绣艺。我们庄上的姑娘、媳妇都找她绣。嘿,绣的可好呢。”
芷容一边听刘大娘叙述一边细细打量丝帕,她眼中的惊诧越来越浓,这样工整、细腻的阵法当真是乡下婆子绣出来的?
虽说绣品的质地因为材料原因比较粗糙,但是劈丝你细腻,用线恰当、阵脚整齐不说还连一丝的缝隙都找不到。
“那位老姐姐近几年眼睛不大好了,从前绣的可比这还要好看许多呢。”
刘大娘说到这儿神色紧张的朝门外望了望,而后回头伸出脖子悄声继续道:“依着我看这张师傅和戚师傅也不见得比我那位老姐姐绣的有多好。”
听她这么一说芷容对那位老绣娘更加的好奇。开州有名的绣娘也白家绣房的就这么几个,从没听说过其他人,更别说是乡下的农妇。
“大娘,劳烦你再回乡下帮我跟那位大娘讨几副之前绣的的绣品。”
刘大娘受宠若惊的忙道:“哎呦,我的好姑娘,您跟我客气个什么劲儿。等我过几日回去便跟她讨几副来。一准儿好看!”
三天的时间过得飞快,尽管有戚大娘帮忙,但是芷容却连一半都没绣完。她笨手笨脚的模样使得对方急得满头大汗却无可奈何。
不过,无论芷容绣的多不好,多么的慢,她都十分的耐心的指点。而且是真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技巧教给芷容。
这便让芷容更加疑惑了,难道戚大娘是真心对她好?
收工的这天,张大娘笑吟吟的检查完几位姑娘的绣品,讲出了一些不足之处,但更多的还是夸奖。
而到了芷容这里她瞬间收了笑容。厌恶的盯着绣品看了半晌才道:“三姑娘,这几天你压根没认真学啊!”
接着,她手指着绣品上的柳树冷笑:“这样的东西根本见不得人。拿出去会丢咱们绣坊的脸。你虽然是姑娘,可是我们之前讲好了的,绣不完要罚!”
芷容眼眶含泪,满腹委屈的反驳:“我学了,可就是慢。”
“规矩是不能改的,三姑娘,罚你去绣线房分线。现在就去。”张大娘才不关心芷容的理由。只讲规矩。
她说的倒轻松。分线的活可是最辛苦的,成百上千种线,五彩缤纷的各种颜色就能让人头昏脑胀。而且还要仔细的分门别类,摆放整齐。这个惩罚可真够阴损。
“大师傅,再给三姑娘几日,一定能绣好!”戚大娘上前恳求道。同时拿起绣品送到张大娘面前:“你看这绣的也还可以啊。”
张大娘拉下脸冷冷道:“我这也是为了三姑娘好,今儿个是罚定了。谁求情也不行,这是坊上多年不变的规矩!”
语气中充满了不容辩驳的强硬。
戚大娘拉起芷容的手斜了张大娘一眼:“我是做师父的,徒弟没做好,我也有错。我便陪着三姑娘受罚!”
张大娘撇下嘴不快道:“那你便陪着吧。哼!”说罢将芷容的绣品甩在戚大娘身上。
戚大娘索性也不再求情。带着芷容一路来到绣线房,将新到一批货分类。
她除了帮着干活还教芷容识别各种线的特点和用处。难得有人教,芷容倒也乐得听。这个戚大娘对她还真是越来越热心。
“大娘。你对我真好!”芷容眼眶微红,满含感激的目光定在戚大娘脸上。
戚大娘放下手中的绣底蓦地一叹:“三姑娘。我也是念着死去的二夫人对我的恩情啊。”
娘亲?芷容心中猛然一震忙问:“二娘对大娘有恩?”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依着规矩叫沈氏二娘,只有跟春华等人在一起才敢叫娘亲。
一脸悲切的戚大娘悠悠点了点头:“当年二夫人可是咱们坊上刺绣第一人,这里的师父的绝活都是二夫人教授的。我当年被夫家抛弃走投无路时是二夫人引我进的绣坊教我上等的绣艺。如今她去了,可是我心里却一直没忘了她。怎奈这绣坊里是大夫人做主,我也只能把这念想埋在心里。”
许是太久没人说起娘亲的缘故,听完戚大娘的一番言辞芷容动容了。不过,她还是小心的回避了有关沈氏的任何问题,只对戚大娘说会好好的修习,绝不丢脸。
戚大娘听了甚是喜悦,连说会把所有的本事都教授给她。
往后的几日,戚大娘对芷容是越发的好,并悉心教导她刺绣,偶尔也会惋惜的提起沈氏,还说要好好照顾芷容以报沈氏的恩情。
而因为芷容的关系张大娘对戚大娘也有了不满,时常刁难,讽刺,甚至暗讽戚大娘跟错了主子,小心日后倒霉。
如此一来,芷容倒有些相信此人是真的念着娘亲而真心帮她。不过,很快的理智还是代替了情感占了上风。
再又一次提起沈氏的时候,芷容望着戚大娘那悲恸万分的神情暗道:若她是狐狸,如何使她露出尾巴呢?
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刺绣宝典了。
“大娘,明日我想去给二娘上坟。”芷容故作不安的道。
戚大娘一听忙道:“我跟姑娘一起去!我不放心啊!“
“不。”语气十分焦急,芷容又转而缓和道:“我只带着春华去便可,大娘无需忧心。”
戚大娘也不再阻止,还答应她会跟张大娘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