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麒麟、紫衫、鹿麟刀,那便是麒麟卫的标志。
传闻千奇百怪,但只这三样从没变过。
麒麟卫,挂靠在锦衣卫第一卫之下,食朝廷俸禄,每个人都等同于正四品的武官,乃是当今圣上专门拨给宁远侯,用以保护他的专属卫队!
娘呀,他不会真遇上传说中的麒麟卫了吧。
双腿一软,安老虎给跪了。
来时的急切和嚣张消失无踪。
“大、大人们是麒麟卫?”
君如月骄傲的挺起胸脯,“正是。你是何人,所为何来?”
安老虎被吓的脑子里一片白,半响儿才焦急道:“小人奉县老爷之命来买华娘子的丹药救命,求大、大人们赐药。”
见了这安老虎,郎华娘倒是想起一事,貌似她至今还是个黑户啊。不管孬好,得先弄个正当的户籍,省得被人拿住把柄。
“来求药的啊,听说你那天打我爹了?”郎华娘踱步而来,君问归和君如月下意识的往后方躲了几步。
这等细节落在安老虎的眼里,就仿佛是麒麟卫以郎华娘为尊一般,霎时便在安老虎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不禁想道:莫不是这华娘子还是什么了不得的皇亲?
那、那华娘子她爹,那个叫郎意的上门女婿又是什么人物?
且先不管是什么人物,他畏惧着如同天神一般的麒麟卫,心里便是怯了,没有细思之下便是“啪啪啪”给了自己三四个巴掌,“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娘子您贵人肚里能撑船,原谅则个。”
郎华娘还要用他跑腿,便没打算怎么着他,就道:“行了,我可不是什么贵人,我不过是对你口里的贵人有两次救命之恩,即将成为贵人之妻罢了,现在贵人之妻需要一个户籍,你可能为我办?”
狐假虎威用的纯熟自然,脸皮之厚可见一斑。
旁边两卫之中,那君如月便是心生鄙夷。
安老虎听明白了,连连点头,“那、那药呢,我们公子现在命悬一线,听说了您的医名,想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我呸!”
安老虎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小人不会说话,娘子您是华佗在世,您是……”
“行了行了。”郎华娘把两颗补气丹给他,“先吃吃看,回头把我的户籍送来,还有我爹,从邬家牵出来,让我爹做户主。”
安老虎不敢怠慢,一一应承。
天擦黑时,安老虎又来了,同来的还有县太爷。
郎华娘没耐性应付,便是都扔给宁静远去打发。
那县老爷给宁静远请过安后,便是期期艾艾的继续求药。
原来,他秉持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给他儿子用了补气丹,却是让他儿子捡回来一条命,虽没有大好,但至少有口活人气息了。他此来,一是确认宁远侯是否在此,二则是捧着置办好的户籍文书来求药的。
此时在这县太爷的眼里,郎华娘的丹药便是那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
郎华娘手里也没多少了,便只给了十颗,“先吃着,回头到京城丹医堂买吧。”
她人还没到京呢,便是先搂揽了两个长期病患。
宁静远在一旁听着,笑道:“你比内务府总管财广侯还奸猾,不做奸商可惜了。”
☆、第41章
这日便是郎华娘所定成亲之日。
狗子娘倒是个能办事的,找了草根媳妇、栓子娘帮手,前一日联系人,像惯常在红白喜事上掌勺的厨子,像主持拜堂的村老,像来观礼吃酒的村人等,后一日便是嘱咐自己男人去镇里买酒菜,并不管孬好的,把三媒六娉这些道道都画了一遍。
如此利索,很是合了郎华娘的口味,对狗子娘赞赏有加。
日头偏西的时候,郎意家就把酒席所需的桌椅板凳都准备好了,就等人来吃宴。
哄哄闹闹,时辰过的极快,不知何时院子里就坐满了男女老少,穿着崭新的衣裳,个个喜笑颜开。
落日挂在山头,晚霞把云彩晕染成一片一片的彤。
“拜堂喽——”在这一声欢快的呼喝下,穿一身朱红衣裳的郎华娘就被董清妩等年轻媳妇簇拥着从右边走了出来。
左边,穿一身银丝云纹锦袍,头戴玉冠的宁静远也在尤凤仙的搀扶下,缓缓出现在人前。
这一对新人的出现却惹得村人们哗然。
绑着小辫的女孩道:“阿娘,这个新娘子怎么没盖红盖头啊。”
“那个新郎官也没穿红衣裳。”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道。
郎华娘身上所穿红衣也不算新娘服。
谁见过新娘服上头不绣寓意吉祥的龙凤呈现、鸳鸯交颈,而是绣黑白太极花的。
虽然这花纹绣在朱红的锦袍上,有一种别样大气诡秘的感觉,但也不能当做新娘服用啊。
就在此时人群里传来“哗啦”一声,把众人的目光暂时吸引了过去,原来是狗子爹打碎了手里的茶碗。
狗子爹憨笑着解释道:“刚才摸肥肉来着,手心都是油,没拿稳。”
草根媳妇离着郎华娘很近,终于把目光从太极花上移开,瞥了没出息的狗子爹一眼,面容上所带之笑,和那些农妇没有丝毫差别。
“继续。”郎华娘淡定道。她坚持要和宁静远拜堂,不过是要一个符合世俗规矩的说法罢了,就和狗子娘为三媒六娉画出的那些道道一样。
可以简略,但不能没有。
这是郎华娘防患于未然,省得将来还要和某个女人争男人。
有了今日看似过家家一般的婚礼,将来某个时候她便能理直气壮的说,宁静远就是她的夫,她就是宁静远的妻。
“一拜天地——”
第一拜成。
“二拜高堂——”
此时郎意早呆呆坐好了,双手揪扯着衣裳,紧张的双手冒汗,“起来,快起来。”
“夫妻对拜——”
第三拜亦成。
如斯顺利。
“送入洞房——”
一根红绸,宁静远牵了一头,那一头系着郎华娘,一个在前头走,一个在后头走,前头的那个面无表情,后头的那个满面新奇。
新人入洞房了,后头掀盖头的过程省了,喜娘用花生和红枣撒了炕,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让新人饮合卺酒。
这些礼俗都走完后,宁静远便要去外头敬酒了,而新娘要老实呆在洞房里头,等待新郎回归。
夜幕四合,院子里热闹非凡,大人们相互劝酒,孩子们啃着肉肘子蹦跳跑闹。
“感觉如何?”坐在炕沿上,董清妩取笑道。
“有点好玩。”郎华娘品了品道,一副孩子口气。
“你呀。”董清妩宠溺的点点她的眉心。
院子外。
“新郎官呢?”有人问。
“嗳,新郎官哪里去了?”
正独个儿喝闷酒的郎意站了起来,满院子找遍,不见新郎官的踪影,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匆匆跑入洞房。
“华娘,不好了,女婿不见了。”
“什么?”董清妩当下色变。
反倒是身为新娘的郎华娘很淡定,“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没成想,拜堂他不闹幺蛾子,轮到洞房了,他跑了。清妩,你说他傻不傻啊,就我这脸蛋我这身段,不值得他睡一睡?要是我,至少得睡完新娘再跑啊。”
把事儿当个大事儿的董清妩一听,松懈了精神,哭笑不得道:“你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他跑了,总归是打了你的脸。一旦让他回了京,你哪里还能钳制的了他。”
“不是拜过堂了吗,说到天边去,他亦是我的夫君,我就能随时随地睡他,并且光明正大。”郎华娘面上不见悲色,反而一副眉飞色舞模样。
董清妩拿指头一戳她脑门,“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就不觉得委屈?”
“委屈什么?”
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董清妩。
“……算了。伯父,你去外头,就说新郎喝醉了,已躺下不能待客。现下,对付过去今晚最要紧。”
郎意赶紧照办。
一夜无话。
郎意愁的不曾合眼,董清妩亦为华娘思虑良多,只郎华娘一夜好眠,无梦到天亮。
杭州多水道,有一条京杭大运河能直通京城。
清晨,水面雾气朦胧,一条楼船不急不慢的往前行驶。
天际,晨光熹微。
船上,一间室内,青纱帐幔层层垂落,为床榻上所躺之人挡去了逐渐刺眼的阳光。
高几上,玉山香炉里飘出袅袅紫烟,香味儿浓淡适宜,可助眠。
尤凤仙端着紫粳米粥站在门外,耳朵贴着门缝听了听,不敢惊扰,悄悄退后。
一只黑鹰在楼船上头盘旋,黄笼站在甲板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长哨,黑鹰便落了下来,正落在黄笼抬起的胳膊上。
尤凤仙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前,喜道:“这是大爷的黑鹰,莫不是大爷来了?”
黄笼点头,抚摸着鹰头,也笑道:“大爷的船应该就在前头不远。”
“哎呦,我的亲娘嗳,大爷来了,我可就不怕那农女追上来了。我得赶紧告诉小侯爷去。”
室内,宁静远虽躺在锦被绮丛中,却是一夜没睡,把一对明眸熬的眼底青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