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艺之疼爱陈瑶,就连给她办的葬礼也无比的隆重,陈府上下的主子下仆,除了必须要守在陈府的人,都去为陈瑶送行了。
白幡被人持着,寒风吹起它,在空中飞舞,打头的人手中撒着纸钱,飘飘洒洒的,哀乐的声音凄凄惨惨,再加上送葬的人神情悲伤哀痛,竟是无比哀戚的景象。
盛临辉驾马藏在拐角处,他出来的急,没有披上披风,在寒风中的身躯微微有些发抖。
他腾开一只手放在嘴边呼了口热气,随后又紧拽缰绳,拍马上前跟着。
一路随行,陈府送葬的人走出了城门,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盛临辉隔得远远地,将马儿拴在一棵树上,徒步赶了过去。
他藏在一块巨大的石碑之后,看着陈府的人遵循着仪式将盛放着陈瑶的棺木下葬,然后用厚土掩埋,堆筑成墓。
墓碑立上,哀乐又响,待得一切尘埃落定,陈府的人已经走了。
盛临辉走到陈瑶墓前,低下了他的头:“……陈小姐,一路走好。”
盛临辉在陈瑶的墓前待了许久,才回到自己拴马的地方。
他走到树旁,却看到了陈凝。
陈凝一身白衣,面色有些惨白,此刻看来,很有一番弱不禁风的美感。
盛临辉微微皱眉,道:“陈三小姐。”
“盛,盛公子。”陈凝冻得口齿有些不灵活,她回来时见到这里栓了一匹马,看马鞍的样式,是盛临辉昨日所用的,就找了个借口,想要在这里等盛临辉。
她本以为盛临辉会很快回来,谁知竟让她等了这么长时间。
“陈三小姐找我有何事?”盛临辉问道。
“我,看到了这匹马,想是盛公子来了,所以便在这里等。”陈凝搓了搓手心,嘴唇冻得有些发白。
盛临辉闻言道:“天气这么冷,陈三小姐身为女子,又何须在此等我?我总不会迷了路。”
陈凝不好意思的笑笑,依旧是那么的温婉动人,寒风中,盛临辉竟然有些迷了心神。
“本来,我是以为盛公子会很快回来的,但没想到,盛公子在姐姐墓前待了那么长时间,时间越等越长,我,也不想去打扰盛公子,就干脆一直等下来了。”陈凝道。
“……”
“何况,我还想对盛公子说句话。”陈凝满足的笑着:“我终究是等到了盛公子,盛公子,这个给你。”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黛色的荷包,递到盛临辉眼前。
盛临辉没有伸手去接。
陈凝却执着的伸着手,一股他不拿誓不罢休的意思。
盛临辉通常是不会受这种威胁的,但当他看着陈凝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身体,眉间也经常不着痕迹的轻蹙,苍白的面容时,却有些不忍心了。
“陈三小姐,你还是收回去吧。”盛临辉推拒道。
“盛公子之前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吗?”陈凝不介意他有些冷凝的面色,自顾自的说道:“我当时说了不要盛公子还,但女子任性一点,也没什么不妥吧。”
“我不要盛公子做什么承诺,我只想让盛公子你能收下这个荷包。”陈凝又道:“我不会借着这个送出的荷包来做什么文章,盛公子,求你了,收下它吧。”她的神情带着乞求,身段放得极低。
盛临辉在她说出欠人情时,就有些不高兴,但陈凝后来的话却让他的脸色由阴转晴,而此刻他竟然对陈凝生出了些许误会她的愧疚之意。
盛临辉在陈凝期待的眼神中,伸手接过荷包,入手的触感有些鼓囊囊,软乎乎的,他将荷包放到胸前的暗袋中。
“只有这个吗?”盛临辉问道。
“嗯。”陈凝轻轻应道。
盛临辉默不作声的解开拴住马儿的绳子,他拍了拍马鞍,四处望了望,问道:“陈三小姐要如何回去?”
陈凝尴尬的笑笑:“我,我走回去就好。”
盛临辉有些不赞同的道:“天这么冷,而且此处据城内很远,你又是女子,恐怕到天黑也走不到京城。”
陈凝面上的窘迫很明显,盛临辉道:“如果陈三小姐不嫌弃,就请与我同乘一匹马吧。”
陈凝闻言双颊微红,盛临辉又急忙补充道:“我不会冒犯三小姐的。”
“盛公子的人品我自然清楚,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陈凝脸红的低头说道。
盛临辉耳后也升起红晕,晕染了他整个耳朵。
“三小姐,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盛临辉道。
陈凝轻轻点了点头。
盛临辉翻身上马,对着陈凝伸出了手。
他将陈凝放在身后,叮嘱了一句:“三小姐抓住我的衣服,若是……若是不放心,可以搂住我的腰,路上有些颠簸。”
“嗯。”陈凝微不可查的应了一声,在盛临辉听来就跟蚊子嗡叫一般。
盛临辉挥舞长鞭,身下的马儿跑动起来,陈凝伸手搂住了他的腰,然后将脸贴在他的背上,盛临辉的动作微微一僵,却也没说什么。
若是盛临辉后背长了眼睛,现在一定能够看到陈凝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
☆、第六十二章
二人同骑一匹马,一直到了城门口不远处,盛临辉才勒住缰绳,让陈凝下马。
盛临辉为了避嫌,待陈凝下马站好之后便先一步进城,在大道的一旁等着,等到陈凝也走入城门,与前来接她的丫鬟会和,盛临辉才上马走人。
时间太晚,盛临辉回到国公府时,长贵已经在门口望眼欲穿了。
长贵一瞧见他,立刻欣喜的上前,顺便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大少爷,夫人等您都等急了!”
“那我先去看娘。”盛临辉边说边往门里走。
长贵将马交给别人,他快步回了盛临辉的院子,取了暖和的皮裘大袄,小跑着赶到玉香园。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到家?”窦静妤问道。
窦静妤也没等他回答,又道:“冷不冷啊?茭白,去把汤婆子拿过来,让大少爷暖一暖。”
“是,夫人。”茭白把一旁早就备好的汤婆子放到盛临辉手中,盛临辉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娘,我不用。”
“什么不用啊,外边天这么冷,你看你衣服上的霜,在荒郊野外待了那么长时间,说不冷骗谁呢?”窦静妤轻斥道。
盛临辉傻笑着摸了摸后脑手。
“夫人,银耳羹。”荷云轻巧的走来,将手中托盘上的汤盅端了下来。
窦静妤瞥了一眼,对盛临辉道:“这汤挺好的,虽然甜了点,不怎么合你的口味,但喝了对身子好。荷云,给大少爷端一碗。”
“是。”
盛临辉连连点头:“嗯,娘,我会喝的。”
“晚上回去,叫长贵给你弄碗姜汤,睡之前一定要喝,记住了吗?”窦静妤认真的叮嘱道。
“娘你放心吧,我一定听您的话。”
“只有这个时候,你才愿意听我的。”窦静妤微微感叹。
“娘……”
“好了,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窦静妤催了他一句。
盛临辉拿起勺子开始喝汤,窦静妤停了一会儿,对站在一边的荷香说道:“荷香,你去门外看看长贵来了没有,他如果没给大少爷带衣服你就让他回去拿,再告诉他,晚上一定要盯着大少爷喝完姜汤。”
“是,夫人。”荷香恭敬的行礼,走出了屋子。
“荷香姑娘。”长贵早就等在门外,荷香一出来他就到荷香跟前唤道。
“长贵,夫人吩咐你今晚一定要盯着大少爷喝姜汤。”荷香见长贵带了衣服,就转述窦静妤的话。
“是是是,小的今晚一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盯着大少爷喝完姜汤,保管一滴都不剩!”长贵拍拍胸脯,一本正经的保证道。
荷香笑了笑,转身就进屋了。
一个月后,这天晚上,窦静妤与盛怀瑾两人说着私房话。
“怀瑾,你说,临辉这婚事该怎么办?”窦静妤坐在软榻上,眉头轻蹙,她很是苦恼。
“全由你做主。”盛怀瑾在她旁边坐着,听到她所言,就放下了手中正批阅的公文。
“我做主?我之前做的那桩婚事,临辉却是非常不满意,还连累一个女子的终身。”她想到了陈瑶,说到底,她对陈瑶,是非常愧疚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盛怀瑾淡淡的说道,他和窦静妤的婚姻便是由皇帝下了旨意,方才成就这桩美好的姻缘,如果不是皇帝的旨意,窦静妤这样的备受宠爱的天之娇女又怎会嫁给他这样冷冰冰的木头疙瘩?
“说是这样说,可我不忍心。”窦静妤长叹一声,盛怀瑾闻声握住她的手掌。
“临辉今年都十九岁了,再过一年就该二十而立了,别人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窦静妤愁眉不展的说道。
盛怀瑾道:“我二十的时候,你还没嫁给我。”
“这能一样吗?!”窦静妤白了他一眼,盛怀瑾受得心甘情愿。
“你二十的时候在干什么?你还是战场上,现在又没什么战事,临辉好好的在京城待着。”
“也不知临辉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再拖下去,临遥他们怎么办?他们怎能越过长兄?!”她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临辉和陈瑶的婚约因为陈瑶的去世也烟消云散了,他现在浑身轻松,一点都不想和她谈谈之前说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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