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冬至,节还是要过的,可因为昨晚闹的那一场,方氏实在不想再见刘氏,便让春杏去了一趟:“就问一声晚上是一起吃饭,还是各开灶头。”
薛镇扬不悦:“每年都是一起吃饭,今年怎么又另外?!你们女人便是如此,一点事都记在心里,你是长嫂,有时候该谦让一些。”
头一次,方氏没有依着薛镇扬,闭口不言。
薛镇扬见方氏执拗的不说话,破天荒的没有再追究下去,问起王妈妈的事情来:“审出来了没有,若是没有就把人放了,为了一个下人你们妯娌闹的不愉快实不应当。”
“知道了。”方氏应是,“这不是今儿忙着祭祖的事,又出来陆妈妈的事我们还没有得空,这两日等有了结果再和您说,到时候是送衙门还是放人都听您的。”
薛镇扬面色微霁不再多说。
春杏回来了,给方氏回话:“……二太太那边已经摆席了,说就不过来吃饭。”她说着看了眼方氏,其实二太太说的话比这个难听多了,只是她不敢当着大老爷的面说出来。
既然是刘氏自己说的薛镇扬也就不勉强了,他摆摆手道:“那就让人摆饭吧。”
众人便各自洗手梳洗,又将薛思琴寄给人喊过了来,一家人在花厅里摆了两桌,挂炉山鸡,生烤狍肉,干连福海参,凤尾群翅,酥卷佛手,油焖鲜蘑,花菇鸭掌,五彩牛柳,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又配着冬至必不可少的八大件,上了饺子……
食不言寝不语,两桌上只有清脆的茶碟碰撞声,大家沉默的吃着碗碟里的菜,方氏心里火急火燎坐不安稳,惦记着陆妈妈的事,时不时朝外头看看周长贵回来了没有云舞倾城。
等用过午膳已经近未时,周长贵家的带着人撤了碗筷上了茶,薛镇扬望着薛潋:“昨天考的如何?!”
大家这才想起来薛潋昨天是去学馆岁考的,若是考的好,等开年就可以上场小试了。
薛潋眼睛四处的扫,有些心虚的拨弄面前的茶盅盖子,薛镇扬瞧着他这样就不满意,喝道:“好好说话!”薛潋被他喝的一个激灵,慌忙站起来又因为腿疼哎呦一声跌坐下来,弄的乒乒乓乓一阵响动。
薛镇扬更加生气,脸黑了下来。
方氏看的心惊肉跳的,朝薛潋打眼色,薛潋坐着也不敢喊疼,垂头丧气的道:“先生说制艺还差一些……”
“你!”薛镇扬只觉得家里没有一件事是顺心,怒瞪着薛潋打断他的话,道,“所以呢,你这是打算再拖两年下场?人家胡大人家公子比你还小两岁,去年就已经是秀才了,你呢,到现在还只是个童生,会写篇酸气的对子就当自己有才了?!”
薛潋无地自容的红了脸。
“老爷。”方氏为薛潋解围,“你让孩子把话说完嘛,先生虽说他制艺欠缺了点,可还是给了他一个优,可见还是对他肯定的。”
薛镇扬一愣望着薛潋,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娘说的是真的?”薛潋垂头丧气的点着头,薛镇扬忽然怒道,“你不会是抄袭了别人吧?!”
薛潋脸涨的通红,昂头望着薛镇扬不服气的道:“我没有,我堂堂正正凭自己的本事,就算是得个丁回来,我也断不会做这种不齿之事。”
“那就好。”薛镇扬点了点头,“咱们薛家丢不起这个人。”虽脸色依旧严肃,但语气明显温和不少,显然对薛潋的考试成绩很满意。
幼清和薛思琴隔着饭桌对视一样,两人皆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随我来。”薛镇扬负手站起来就往外走,薛潋一个激灵求救似的朝方氏看去,方氏摆着手朝他打眼色,“快去。”
薛潋哀叹一声,扶着二子跟着薛镇扬往外走,薛镇扬走到门口,又面色温和的对薛霭道:“季行也来吧。”
“是!”薛霭起身和母亲姐妹告辞。
父子三人前后出了花厅。
薛镇扬一走,薛思琪长长的呼出口气来,拍着胸口道:“三哥也真是的,得了个优就该一口气说出来,害的我都被吓死了。”
“胡说什么。”方氏也没心思和女儿说话,“吃过饭就回去歇着,别到处转悠,倒座那边还没收拾,你们谁都不准过去。”
薛思琪哦了一声,和周文茵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文茵。”方氏望着周文茵,“你随我来,我有话和你说。”是要说写信去广东的事。
周文茵笑着应是,扶着方氏回了正院。
薛思琪落了单,又看见薛思琴正和幼清两人不计前嫌似的说着话,她瞪着眼睛惊讶的问道:“大姐,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要好了,还说悄悄话,你怎么不和我说?
两代王妃!”
“去!”薛思琴叱道,“我在和清妹妹说正经事,你快回去歇着去。”
薛思琪不屑的撇撇嘴带着春荣和沁兰,沁梅走了。
“……王妈妈恐怕还要用些手段。”薛思琴不服气的道,“实在不行用刑吧,我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她都不会让王妈妈再回到二房当差去,有王妈妈在,二婶如虎添翼似的,她怎么说也要断二婶一个臂膀,“就怕父亲那边不好交代。”
“姑父毕竟是男人,没有多少心思管内宅的事。”幼清淡淡的道,“至于王妈妈,先关她等陆妈妈的事有了结果再说!”
薛思琴一愣,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到时候就知道了。”幼清说着换了话题,“二叔是不是常常在外面不回家?”
薛思琴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一个月里大约有二十天是不在家里住的,大约是生意很忙,应酬多吧?”
“是嘛。”幼清笑着贴着薛思琴耳边说了几句,薛思琴一愣,问道,“不会吧,咱们祖训可是定好规矩的,要真是有……”
幼清向来不相信这些:“这事有没有查一查就知道。找个信的过的人跟着二叔就成了,用不了几日就有眉目了。”
“好!”薛思琴赞同的点头,“二婶是太闲了,见不得母亲忙活,那咱们就给她找点事做做。”说完就等不及的起身,“大哥身边常安很机灵,年纪又小,办这个事不易被人察觉最合适了。”
幼清颔首,薛思琴就迫不及待的让人去找常安。
幼清则在花厅坐了一刻,等周文茵回去,她才重新去了智袖院,方氏正靠在炕头上,春杏跪在一边给她揉着额头,听到脚步声方氏不用看就知道幼清来了,叹道:“我写了信让人送去广东,打算和他们商量,把季行和文茵的婚事提前,最好等琴丫头的婚事办好,就把季行的婚期定了,他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再拖几年也不像个样子,更何况文茵一直住在这里也不妥当,等日子定了就派人送她回去。”
早点定也挺好的,少生点波折,前一世他们两人的婚姻那么多磨难,这一世希望顺坦一些。
“周总管怎么还没有回来。”方氏心里不定,就觉得时间难熬的很,“春杏,你去看看回来了没有。”
春杏应是出了门,幼清接替春杏给方氏轻柔着肩膀:“既然是出了人命,定然是要费点功夫的,您别着急,陆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我也知道,可是玉金若真出了事,陆妈妈哪里还有心思活下去。”方氏说着低声抹着眼泪,“当年我该坚持放她出去,哪怕在外面随便找个佃户嫁了也比留在我身边好,嫁了那么一个人。若不是得亏死的早,陆妈妈的日子更苦。等那人没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虽辛苦,可母子相依为命也算安稳,如今若是玉金出了事,陆妈妈肯定是受不了。”
自从薛潋出事,幼清常常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许多事都不一样了,会不会本该平安幸福的人,却因为她的重生而不幸了呢?!
那么父亲呢,姑母呢,到底会因为她的重生事情改变会变的更好,还是变的更坏?
穿越红楼之贾老太太!
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心里也难过起来,等想到送去延绥的信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她要快点查清楚父亲的事,快点想办法将父亲救回来,只要他们父女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她都不会害怕。
不像现在,他们天各一方,就是想说一句话还至少要等上两个月的来回。
她有种无力感。
就像陆妈妈看着玉金被人衙役抓走时的感受一样,她非常能理解也深有体会。
她也希望陆妈妈没有事,玉金没有事。
周长贵和马椋直到入夜才回来,他们一回来就将衙门里的事告诉方氏:“该打点的就打点了一遍,事情本来也和陆妈妈没有多大关系,是她要照顾玉金所以跟着去的,那些人知道她是薛府大太太身边的妈妈也不会为难她,倒是玉金,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了一样,还在陆妈妈的胳膊上咬了一大口。”
“这孩子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方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有没有给她请大夫,咬的深不深?明天你再去给她送点药,她年纪也不小了,牢里潮气重,哪能受得住。”
“已经请了大夫也涂了药,马椋还在他们家抱了被子过去,您就放心吧。”周长贵说着推了推马椋,“到是他,玉金家的人还在医馆没醒,查证人似乎也不太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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