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镇扬微微一愣,他似乎很意外幼清会出来护着方氏,在她印象中,幼清像极了方氏,软弱胆小怕事,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来说这番话。
其实,他刚刚的话一出口,就心生悔意,尤其在看到薛霭站在自己身边时,就知道话说的重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至于再自驳一番落人笑柄。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话是有些道理的。
“姑父。”幼清话落又朝二太太看了一眼,眼中有着让人看不清的幽暗,“至于中馈的事,我觉得还是不要变动的好,大姐的婚期也快到了,大哥科考后婚事也要定下了吧……”她提醒的看着薛镇扬,“关键是,二婶也没有空啊,姑母正为这事儿伤心自责呢,二婶要是接了中馈岂不是落井下石,您这么说反而让二婶难做了。”话落,安慰似的和刘氏道,“二叔,二婶千万别介意,我替姑父和姑母向您们赔个不是。”她说完盈盈一福,郑重其事的要向刘氏和薛镇世行礼。
这话说的让人挑不出不是来,她是小辈又是薛镇扬和方氏的侄女,她代着两人赔礼道歉一点不为过,最重要的是,这些话似乎也只有她说出来合适,若是薛思琴抑或薛霭来说,难免就有维护母亲顶撞父亲的嫌疑,尤其是薛霭,内宅之事他一个未成亲的毛头小子掺和着实在不是荣耀的事。
现在,只要幼清的礼一赔,薛镇扬方才的话就似乎没了再坚持下去的理由似的。
众人就都看向了刘氏,方氏在等着她一点头,这场闹剧就这么揭过去了,大家齐心协力是救火还是粥棚的事都行,不要再节外生枝揪着大太太的错不放了。
可惜刘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幼清没有说话。
“这话说的。”王妈妈跳了出来,很不客气的拉住了蹲身下去的幼清,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这礼可使不得,就算是大太太错了,我们太太也断不受了这礼啊,这不是折煞我们二老爷和太大了嘛。”
幼清手臂一转朝陆妈妈看去一眼,陆妈妈冷笑着上去一把拽住了王妈妈用了狠劲,咬牙切齿的道:“妈妈,咱们是奴婢,是下人,就一边呆着听主子们说话好了,咱们是多年的老姐妹,我得劝着您一句,这主子在说话你一个下人打断了,这要是一会儿主子怒了把您按着打几十板子,到时候你可连半条命都剩不了了。”
“呸!”王妈妈被陆妈妈拽在阴暗处,气的对着陆妈妈的脸低低的啐了一口,“老烂货,就是你撺掇的大太太和我们二太太不和的,小心你不得好死。”
陆妈妈无所谓的拍了拍王妈妈手臂上被自己揪皱的衣裳,语重心长的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我便是做鬼也会护着我们太太,不被小心欺负了去。”
两位妈妈在一边低低的争了起来,这边的气氛也随之一松。
幼清还是福了福,望着刘氏态度鲜明。
“真是没想到。”刘氏笑了起来赞赏的看着幼清,“这丫头生的一张巧嘴,我平日只当她是锯嘴葫芦,今儿可算是知道了。”又对方氏道,“以前我们还担心呢,就怕她将来嫁出去,到谁家都要吃这不会为人处事的亏,如今是不用担心了。”
刘氏说着微顿,接着又对薛镇扬道:“粥棚的事清丫头说的倒也不错,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小的很,我娘家的粥棚就在隔壁,到时候我们就说小孩子胡闹不小心把脏东西丢进了面里,婆子也不知情就做了饼出来……再让我娘家的几位妈妈做个证,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说着又道,“至于细查的事儿,大嫂要查我也就不掺合了,免得乱糟糟的谁也查不出个一二三来。”说完,她就看了眼薛镇世。
薛镇世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的开口接了话:“这事还是你去办吧,省的让大嫂分心,琴丫头的婚事一天一天近了,过年又没个把月了的功夫,事情堆在一起,你别当个甩手掌柜让大嫂累着,我可不依你。”
也就是说,刘氏不但有空,还很有能力!
“老爷。”刘氏急的直跺脚,“你这是让我两面难做人,快别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薛镇世嘿嘿直笑,朝着薛镇扬道:“大哥,我们一家人也要不着这些曲里拐弯的事,我看您说的对,大嫂毕竟出去的少,人又太和善了,不如你弟妹手段多,要是换做她,那些犯事的妈妈连死都没力气死,什么都憋不住的往外招。”
薛镇扬被他们夫妻一唱一和又重新拱在了供台上,下不去!
他们摸不清了薛镇扬和方氏的脾性,绕开幼清的话揪着薛镇扬的话不放。
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他们兄弟三人,三弟最小母亲最疼的便是他,所以也顽劣一些,他是长子肩负着光耀门楣的重任,所以自小他便拼命读书只等他日高中,辛苦十几年终于不负所望他不但考中了还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外放到临安做了县令!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辛苦的日子,白天处理府衙之事,晚上回去冷锅冷灶他有时候甚至要亲自煮水泡茶,并非是差银钱而是独自一人在外是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多费事,就在这些他孤寂的日子里,二弟偷偷从家里来了,带着他爱吃的菜揣着他攒下来的银票,像个孩子献宝一样的和他道:“往后您在哪里做官,我就在哪里做生意,咱们兄弟联手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的。”
此后,二弟果真再没有离开过他,无论他在哪里二弟都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
所以,家中两个弟弟,他对薛镇世要更加偏爱一些。
兄弟两人也从来没有红过脸,守望互助,无论何时!
是以,薛镇扬从来不会怀疑薛镇世的意思,更不会恶意揣测他的用意。
只有薛氏好,才有他们兄弟各自的好,这个道理他明白。
所以,一个府里谁做主谁主持于他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一家人和睦相处才是重要的。
薛镇扬没有半点怀疑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幼清忽然打断他的话:“姑母。”她和方氏说话,“可见您平日是太和善了,这不出事和善就是和善,出了事和善就变成心软了。”她说着微顿望着薛镇扬,笑道,“不过这是姑母的性子,怕也是改不了的,就等将来大表嫂进门能震慑一番了,想必大表嫂是个能干的。”她说完就指着远处赶来的周文茵,笑着打招呼,“周表姐来了。”
薛镇扬猛然醒过来,他在这件事纠缠什么,幼清说的对,方氏再怎么样不对,可薛霭毕竟大了,将来等儿媳进门就是了!文茵的性子像妹妹外柔内刚,想必不会让她失望的。
心里想着,他不由对薛镇世生出一丝不悦来,方氏毕竟是长嫂,他能说她可薛镇世不能!
幼清就扯了扯方氏的胳膊。
“周长贵。”方氏终于开了口,声音里有让人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还站着做什么,去把墙扒了,再亲自去巷子里邻的几家打个招呼,就说我们府里不小心走了水,给他们添麻烦,改日我定登门致歉。”话落又对薛镇扬道,“老爷消消气,这事儿是我大意了,原本派人守着秦婆子的,没想到她竟然寻死,不过这粥棚的事也大致有眉目了,过几日妾身定然给老爷一个答复。”
方氏这话说的,像个当家作主太太说的话,不但底气十足还很周到。
方氏认错服软,也给了薛镇扬一个台阶。
薛镇扬面色大霁,顺着方氏的话就指着她无奈的道:“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算了算了……”他拂袖对着周长贵找台阶,“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做事。”
周长贵一头一脸的汗,闻言拔腿就走,他今儿才和方表小姐摆了态度,没想到晚上就出现了这样的场面,他这队站了往后在府里行事恐怕要艰难许多啊。
刘氏眯着眼睛审视似的打量着周长贵。
“大舅舅,二舅舅。”周文茵带着薛思琪赶了过来,又朝方氏和刘氏行礼,惊恐的道,“怎么火烧的这么大,没有人在里面吧?!”
薛思琴回道:“烧死了个妈妈,不过她也是活该,要是她活着我定不会轻饶了她。”她说完周文茵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对薛镇世道,“二叔,方才外面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外院有人在找您,说是什么粮商……”
薛镇世惊讶的跳起来:“哎呀,我把这事儿给忘记了。”他话落转头就走,“你们说,你们说,我还有要事要办!”一拍屁股走了。
临阵脱逃,没用的东西,刘氏望着薛镇世的背影,气的牙根痒。
他们兄弟都是一个样的,脾气不小立场却不坚定,那小丫头几句话就让薛镇扬打消了怒气,她真是白费了气力!不过也无妨,今晚也是撕破脸了,往后她也不必再辛苦自己委曲求全!
哼哼!事情还没有完呢,该是她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刘氏冷笑着打量着方氏,不冷不热的道:“这火势只怕一时也救不了,就是可惜了几间宅子,王妈妈房里可存了好些儿媳本钱,就等那钱将来娶儿媳呢。”说完就问薛镇扬,“那咱们家明儿粥棚还要不要继续?!”
“即是摆了岂能半途而废。”薛镇扬负手回道,“派几个规矩靠的住过去守着。”后面这话是对方氏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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