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堰眯了眯眼睛,露出一种在朝堂为官者的隐而不露,沉思了一刻,他道:“如今三日依旧未有结果,这般下去,七日之后只怕依旧如此。”顿了顿又道,“只怕有人胸有成竹,不惧查证!”
单超也是这样想的:“老大人,下官此番来也正是想和您商量此事,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换个角度去查!”也就是说,正面不行,是不是要用点计谋,引着证据出来,只是这件事不好办,对方目的已经达到,谁又会留着证据等别人去查!
夏堰颔首,捋着胡须沉声道:“若能寻得当事之人,此事也好办一些。”他说着一顿,问道,“郑孜勤今日可去过西苑琳琅阁?”琳琅阁是个院子,坐南朝北在西苑,祭台就建在琳琅阁的原址上。
“今日不曾。”单超心头微动,问道,“老大人可是想借郑孜勤之手?”
夏堰并不确定,疑虑道:“只是不知郑孜勤如今有何打算,你们查不出办不到的事情,他是否有这能耐狮子皇后!”
“老大人明鉴。”单超回道,“下官到是觉得次计可行,大人一生磊落,身负朝廷社稷,谋断计策也从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可这些勋贵却是不同……不妨一试!”他们堂堂正正的办事,就是想法子也多是磊落明朗的,可这些勋贵数年根基,又因家中多是龌龊不堪,素来各自手段也多是见不得人的旁门左道,可有的时候正当手段无计可施时,到不妨试试这些旁门左道。
正如当日夏阁老放低姿态,丢开一生声名迎合圣上一般,人要变通,一味认死理只会害人害己。
这个道理,夏堰在从他被圣上厌弃恨不得他早死的心态,变成圣上颇为看重能与严怀中同样相待的局面,他就明白了,若能达成目的为百姓和社稷做事,这些东西也不是不可以丢弃!
水至清则无鱼,活了一世,竟是薛镇扬这样一个后备教会了他真正的含义!
“徵南言之有理。”夏堰颔首,端了茶盅沉思着迎了几口,抬头又看着董先生,问道,“此事,先生可有高见!”
董先生起身朝两位大人抱拳,回道:“属下虽觉得次计可行,可却觉得那郑孜勤也不定有更好的法子,他回京三日,日日拜见圣上毫无进展,大皇子苦怒困在十王府,听说连嘴角都起了火泡,若郑孜勤真有可行的计策,他早该使出才是,如今不过短短七日时间,他如何能拖得!”
一语惊了两人,单超凝眉道:“你觉得郑孜勤无此才智?”他倒觉得满城勋贵中,只有这郑家老爷有些看头,其它的人不过一堆膏粱草包,实乃蛀虫!
“在下与郑六爷接触不过一两次,了解不深,说这番话也只是担忧而已,两人大人不凡让在下与这郑六爷接触试探一番,若他有意,我们也可暗中相助他一二。”董先生说着顿了顿又道,“属下还想到一人,老大人不凡请祝大人来商议一番,这几日单看祝大人行事,确有一番奇才谋略。”他的那些分析,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且观点又独到精辟,不单他便是夏阁老也曾赞薛侍郎眼光好,挑了个好女婿!
夏堰颔首:“那就请休德过来一叙!”话落,又对单超摆摆手,“你还没吃饭,不如先在这里用些,休德你也见见,董先生与他接触几次,颇为推崇!”
单超微微一笑,看着董先生道:“董先生向来看人精准,下官还记得他当日评论那同在行人司的宋九歌,是哪那八个字……”他想了想,董先生已自己说出来,“狐狡虎藏,难测深浅!”
几个人暂时抛开烦事,皆是会心一笑,夏堰道:“可见我等老了,是时候该给这些年轻人让道了!”此言一出董先生立刻道,“老大人谦虚,您之谋断眼界乃半生积累,这些年轻毕竟资历尚浅,朝堂还需有您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坐镇!”
夏堰摆摆手,几个人又说了几句别的事,等单超随意填了肚子,祝士林已经到了,他诚惶诚恐的朝两位老大人行礼,夏堰笑道:“你不必如此,今日我们之议事,你不要有所顾忌,畅谈即可!”
祝士林应是,在末位陪座。
董先生将刚才的话大概和祝士林说了一遍:“……两位大人的意思,可以三管齐下,确保十日内能结案陈清,可其它两处两位大人朝事缠身无暇顾及思付,便请您过来,亦想听听您的一件。”所为三管其下,其一是正堂查问,其二则是与郑辕合作,第三便是董先生对祝士林的期许了,希望他能相处更好的计策来。
“别听他吹嘘。”夏堰无奈摇头,和祝士林道,“我和单大人乃老朽枯渴,受朝堂浸yin多年,又自持正直磊落,早不会这些谋略计策。”
祝士林连摆手,起身回道:“两位大人行事磊落,根本不屑与此道,可如今为了救薛大人,却愿自降身份,下官在此替老泰山多谢两位老大人!”说完,一揖到底,行了大礼。
董先生上去扶祝士林起身安慰了他几句,祝士林才道:“下官才疏学浅,也不善于此道,还请两位老大人给下官些时间,仔细琢磨一二!”
这种事那是一拍脑门就能想得到的,夏堰和单超自然不会为难他,几个人就此事又商议了一番,夏堰见单超面有疲惫之色,提到:“今天就到此为止,单大人几日未曾休息,难得休息一夜早些回去歇着,明晚此时我们再议!”
单超惭愧,但确实是累的很就没有推辞,和祝士林一起和夏堰告辞出了夏府。
祝士林心事重重的回了三井坊,薛思琴正在门口等他,见他回来忙过来迎着,问道:“夫君回来了,两位老大人是为何事请您过去。”挽着祝士林进了卧室,又给他倒了茶。
夏堰和单超一个位居一品身为内阁首辅衔户部尚书衔,一个位居二品统管刑部,平日里见都难见一面,可如今竟然请祝士林去商议事情,可见对祝士林的看重,薛思琴虽担心薛镇扬的安慰,却也为祝士林骄傲和高兴。
祝士林却愁眉苦脸,心焦如焚,他叹了口气,忧虑重重的道的把事情和薛思琴说了一遍:“若写八股做制艺论政事我倒不会心虚,可这计谋手段……”
读书人素来清高,只觉得潜心修学研究政事策略即可,哪会无事去看那些闲书,更何况,他们也不屑那些难等大雅的手段,和坑人得益的法子。
“找郑六爷合作?”薛思琴想了想,道,“这都三天了,要是郑六爷有法子,也不会毫无动静吧。”她觉得这个事儿有些拿不准。
不过这个时候死马也要当活马医!
“怪只怪为夫太愚笨了。”祝士林羞愧,心里不停的理着这件事,却依旧毫无头绪,他起身和薛思琴道,“你早些歇着,我去书房坐坐!”
薛思琴知道他是为了薛致远的事费神,又心疼又感激的给他理了理衣裳:“夫君也早些休息,若为救父亲却伤了夫君的身体,妾身也不安心。”祝士林看着爱妻温柔贤良,想到岳父的栽培,越发的焦心,颔首道,“知道了!”便转身开了门,薛思琴却突然喊住她,有些心虚的含糊其辞,“要不要请幼清过来……”她怕伤了祝士林的自尊心。
祝士林一愣,想到方家表妹之前种种的处事和观点论述,想了想,道:“好,那娘子不凡请她过来,我们一起商议!”
“夫君!”薛思琴感动不已,她以为祝士林会介意,没想到他非但不介意,还大大方方的同意了,要知道幼清毕竟是女子,让祝士林去问她的意见,实在是太难为他了,更何况,若是幼清真的想出来了,岂不是打了祝士林的脸!
但是这事关薛镇扬的性命和前程又容不得这些,她才说出来,可祝士林不介意,却依旧让她欢喜,她满目爱意崇敬的望着祝士林,颔首道:“那妾身明日一早就派人去接幼清。”
祝士林朝她笑笑,出了卧室。
第二日一早,薛思琴果然派车去井儿胡同将幼清接了过来,幼清一件门就扶着薛思琴问道:“大姐一早请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先别着急
侯门骄女。”薛思琴和她并肩往正厅走,“不是我有事和你商量,是你姐夫!”
幼清一愣,朝正厅看去,果然就看到祝士林正站在撩了帘子的厅堂内,她远远的行了礼,喊道:“姐夫!”祝士林微微颔首,“一早请姨妹过来,实在是不得已。”
这么着急,难道是单大人那边真的是毫无进展?可祝士林请她来……是为了什么事?
幼清心里并不确定,随着薛思琴一起进了正厅,三个人按长幼落座,春银上了茶又亲自守在门口,薛思琴才开口道:“……是为了祭台的事情。”她看了眼祝士林,见他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她才开口将事情的起因和幼清说了一遍,幼清闻言心里忍不住惊讶……
祝士林是因为受两位老大人看重,得了重任,可他却偏又想不出旁门左道的法子,才听薛思琴的建议请她过来?幼清飞快的看了眼祝士林,能看清自己的不足又能正视,可见他心胸阔达,不偏执不狭隘,是真正的君子,幼清不由对祝士林高看一眼。
“今日一早我已遣人打探过郑六爷,他昨日在宫中盘桓至宵禁才出宫,今日一早已去朝堂,除此之外不见他有别的动作。”祝士林道,“圣上不见大皇子,却扣着他的随军不放,郑家的人定然是心急如焚,必定会有所动,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总不能去问郑辕,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我们想和你合作……这样既让郑辕看轻了他们,他倒无所谓可夏阁老乃朝中重臣,断不能被人如此轻视,可除此之外又灭有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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