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腾说了那许多,自然注意着唐夫人他们的反应呢。
如今见她说不通,那样子分明是一定要拿武梁作伐了,忙话峰一转打断了她,气愤质问道:“提起这个,我倒正想问二舅兄呢。那丫头倒是说过,确曾在春会上遇到了二舅兄,被一路追得心慌。我听了还以为,二舅兄只是禀性如此,在外面看到个稍漂亮点儿的丫头,就心生不轨作出那下作流氓行径来。却不想二舅兄竟是明知她是我程某人的通房丫头才追的!只不知二舅兄这是安的什么心?”
唐端慎被质问得火大无比,自己嘴巴说不了长篇大论,再说估记说长了也是被打断。加上他一向不把程向腾怎么放在眼里,此时便只怒道:“少废话,……总之我这样,和那贱蹄子……脱不了干系……快将人……”
程向腾打断他道:“正是因为怕了二舅兄的行为,今天才不敢带她过来,怕二舅兄这醉翁之意,专针对那丫头呢。果不其然刚才真真又是如此。”
说着一指躲在边上的白玫,“二舅兄见这女子是我领过来的,以为是我的人,就认定是她下的手。后来发现不是我的人,就反口又要妩娘那丫头。原来二舅兄只在意是不是我的人,根本不在意是不是真凶啊。”
“妩娘那丫头,不过是因为生了长子,我宠让她几分,所以二舅兄才执意想抹黑她除了她才罢休是吗?
她不过一个丫头子,从前囿于后宅儿,后来困于农庄,三月三春会不过第一次出门,想来之前她不至于有机会得罪过二舅兄的。”
“就象岳母说的,无怨无仇,她一个下人丫头,哪够分量让人惦记着算计着的?我原本还不明白,如今总算是想清楚了:定然是我程某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呢,才让人起念从我身边的人下手,分明是想要我程某好看呢。”
程向腾越说越气,“既然如此,不如二舅兄且说说我哪里对你不住,该认的错我认,该赔的罪我赔。只不必再去捏造些什么证人证据的往那丫头身上栽了。
——别说不是她,就算是她干的也有我这主子在呢,你只管收集好了证据去告我纵奴行凶好了,该担的罪名我担着!”
不管奴才如何,都是他这主子的错,是他指使纵容的,所谓纵奴行凶。
有程向腾这句话,找武梁麻烦就必得先麻烦了他程向腾再说了。
其实真象程向腾说的,唐家弄些证人证据出来真不是难事儿,之前是没想到程向腾这么护着,唐端慎都伤成那样了,他却依然连个丫头都不舍。
也没想到他如今硬气成这样,一句句的反问质问,再没有小辈谦和的样子。
若真把关系闹僵伤了体面和气,别的就罢了,唐家不是不敢,也不是不能,只是这可毕竟是他唐家的女婿啊。
唐夫人只要稍微想一想自己女儿夹在中间,不知道要生受多少气,就只觉得胸憋头痛,呼吸不畅。
好好的赔罪问责,怎么最后就变成了被反诘了呢。
第47章 。姨娘一只
武梁从庄子上回府后,只让丫头去正院找锦绣说了一声,得锦绣一句“知道了”后,就自去洛音苑安置了。她自己并没有踏进过正院一步,自然也不曾去拜见过二奶奶唐氏。这是唐氏的规矩,没说更改或废除之前,武梁自然乐得遵守。
而唐氏,也对她的回归毫无表示。因为她知道武梁是为什么回的府,她相信这次的事儿她铁定避不过,不死也得脱层皮,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找她什么麻烦,徒惹程向腾不快呢。
可是令唐氏没想到的是,武梁被带去唐府之后,不但回来了,还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唐氏惊讶之余,急急遣了人去唐府询问,才知道程向腾不但偷梁换柱压根没带武梁去唐府(毫无诚意),还在唐家激昂陈词,反列举唐端慎种种不是,大有不惜撕破脸将个丫头一护到底的架式(甚有敌意)。
只把唐端慎气得嘴上旧伤崩裂,病更重了几分。也唐夫人差点没被气晕。
最后还是唐夫人息事宁人,说唐端慎伤成这样,那妩娘既然牵涉其中,之后少不得仍要寻她说事儿。姑爷既护着,那就护好了别到时来个寻人不着就是了。不过若真查出她这事儿上不清白,那到时谁护着也没用的……
而至于说是他程向腾故意纵奴行凶么,唐夫人表示她是不信的。相处这么久了,一直以来程姑爷都是位好姑爷嘛……
这般软硬兼施,威哄并用,到底是还维持着双方面子,最后由着程向腾带着人就那么走了。
唐氏只气得脖子一梗一梗的,一挥手就拨翻了锦绣手里的托盘。
唐氏当时觉得自己孕了后,日常吃的那些汤药就停了,变成一天多少顿的吃食补着。这半晌里,便是一小碗粥和小点心。
几个月养成的习惯了,到这点儿不吃点儿她胃里难受。
好在她胃口一向有限得很,不然没准也落个苏姨娘那样的腰身。
“吃什么粥,气都气饱了!”唐氏冲锦绣道。
红豆粥熬得相当有火侯,不算很浓稠却粘腻得很,并且主要是这粥还很烫着,手背上被溅上了点儿,烫得锦绣顾得不掏帕子,慌慌得拿袖子去揩。
其实最近唐氏气焰一直不高。不但对着程向腾一副温顺样子,连对院子里使唤的人,说话都好声气了起来。较之以前,这位奶奶算得上正在改良。
可只有霉催的锦绣知道,唐氏不是不爱生火发怒了,而是都控制在了室内,在无人的地方,尤其都一股脑地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房妈妈走了,云姨娘也不在了,唐氏那不足为外人道的憋闷牢骚,也只有在她锦绣面前发发了。那不足为外人见的满腔火气,也自然就由她一并受了。
锦绣知道唐氏这会儿火头上,也不好叫外间丫头进来,只自己蹲下去收拾去,就瞧见脚上那靛青色绣花鞋上也糊上了一大团粘腻。
这双新做的鞋子算是毁了,锦绣烦燥的想。奶奶生二爷的气,关她什么事儿啊真是。
面上不敢有异色,只陪着小心劝道:“可能府里并没有拿住那妩娘的实证,所以二爷才不肯交人出去吧。”
唐氏冷笑,“哼,要什么实证?二哥被伤得那般严重,那贱人哪怕是只有丁点儿嫌疑呢,二爷也该将人交出去,任人拷打逼问才是吧。”
可他倒好,毫无这样的自觉不说,唐家都上门理论了他还推三阻四的,如今过去一趟,竟不是赔罪的,倒是问罪的。
他什么意思,唐家若是不放过那丫头,就是不放过他,就得亲戚撕破脸上公堂去?
他有没有为她考虑过半分啊,这分明就是打她的脸嘛。唐氏一脚把那不长眼的粥碗又踢远了些。
碗里没洒尽的粥粘乎乎的一路沾粘过去,这下好了,等下要收拾的范围又扩大不少。
还有唐氏那脚上也会蹭到,还得将鞋给她换了。
锦绣默默想着等下要做的事,手上掂着捡起的托盘去追碗,一边又劝道:“二爷到底一男人家,可能一时没想到这种细处。”
“没想到?是不肯想到吧。上次我们出门时过梭子巷,蹭了西街那杨家的马车,后来二爷是怎么做的?巴巴的把车夫送去了杨家,说这奴才办事不力,让人家尽管处理不用容情不是么?”
巷子窄,双方都没避让,结果互蹭了下。本来事儿不大,又都有错,也就算完了。谁知后来听说人家车上坐着老太太呢,那老太太因此受了些惊吓身上不好了,所以二爷才去赔罪的。
锦绣就道:“那事儿奴婢也记得。不过那杨家和咱们府上向无交情,所以二爷才特别客气一些吧。咱唐家到底不一样,自己人嘛。”
“自己人,唐家倒是把他当自己人,可他把唐家当自己人了吗?谁对自己人能做到他这份儿上?”唐家给足他程二爷面子,他程二爷呢,却摆开了架式……唐氏恨恨的。
锦绣道:“奶奶别气坏了身子,回头问问二爷就知道了。许是中间还有别的什么事儿吧?”
唐氏听了,扭头瞪着锦绣骂道:“还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庇护那个贱人罢了。唉我说,你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去?倒尽向着他说话!”……
…
唐氏大约是火大了,等晚膳时候程向腾回了屋,虽是压着性子提起,却仍不由带出几分真火气来。
“我哥哥什么身份,那妩娘什么身份?如今这都敢出手狠毒以下犯上了,二爷还要继续这般纵着容着不成?”唐氏忍不住的质问起来。
程向腾低头抿了口茶,不耐烦起皱起眉。
唐家是好相与的?若有证据会善罢甘休?如今她明知道这还没证据呢,就只管自说自话给人先定了罪。
“父亲哥哥他们若不是顾念着二爷面子,才不会容得那贱……那丫头能安然到现在。”若是别的什么奴才,只怕早就被拧了脖子了,“二爷就算感念着这份情,也该对娘和二哥他们客气恭敬些才是。”
程向腾实在听得心烦。
这些年,唐家对他程向腾的态度,不说是为所欲为吧,至少也是个随心所欲。一向对他程家内事屡屡随意置喙插手,他都一路跟在旁边附和听从。他客气恭敬得不够吗?他早忍耐得够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