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就在旁边,帕子捂在嘴边,一脸要笑不笑的模样,很响的“嗤”了一声,接口道:“娘,咱们女人在乎有什么用,咱们侯爷不在乎也是白搭啊。”
然后她看着武梁,却并不同她打招呼,满满的嘲讽调子开口,话却还是同程老夫人说的,“娘,你说以后咱程家,还有名声可言吗?”
自从程向腾自作主张订了亲,程老夫人最后不提这茬了,郑氏总是各种怨言。程老夫人自己心里也不来意,没有附和她却也没有阻止训斥她。
武梁心里的火噌噌的冒。
侯府了不起啊,把咱当污点啊?嫌她四处游荡?郑氏还不是马上马下的翻滚?论出身,郑家就多了不起吗,郑老爹从前也不过乡间匹夫罢了,后来跟着老侯爷一路杀敌封了参将,就多牛掰了?你们不希罕我我就多希罕你们不成?
武梁愿意嫁,最大原因自然还是程向腾夸大其辞说得诱人,把未来给铺设得很美好的样子。让武梁寻思一圈儿,觉得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并且这件事儿虽然因难,但程向腾行动起来一力承办,完全不用她费什么劲儿。她坐享其成又能贪到这么大便宜,当然就愿意嫁了。
不象从前,程向腾总说些“我很想你”之类的,只拿感情说事。但感情这东西,相处久了谁会没有?养只阿猫阿狗时间久了也舍不得丢呢。
但感情它看不见摸不着,华而不实不挡饥不顶饿,只盯着感情的结果就是没有好结果。武梁不愿在纯感情上押宝,自然退避三舍。
可程向腾再肯使力,如今一个个的这般给她甩脸子,以后日子要怎么过?
总之她也得表表态,不能任由人家这么上脸。再说她堂堂正正来找芦花的,她怯他们个什么劲儿?
“老夫人,我不是来请安拜访,也不是来聆听教诲的。”武梁语气很生硬,“不过这么久不见,很欣慰老夫人看起来依然康健有福。而我出府这么久,虽然东奔西走失了老夫人所说的体统,但我自认比过去活得顺心。可见一别之后,大家两厢安好,没有谁离了谁就多不得,这样挺好。”
刚才程老夫人肯直言说武梁的错处,也有些熟不拘礼,自家人不必讲究,把提点说成了教训的意思。
武梁一顶嘴,程老夫人就知道自己语气过了些。不过就算武梁现在身份不同,她一个晚辈,这般毫不软和地同长辈顶嘴,那也是不对的。
不是吹得天花乱坠的,说什么如今人历练出来了,越发处事周全懂礼了么?这哪有懂礼的样子。
程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武梁。从前在府里,不是还挺会来事的么,如今气焰已经这么嚣张了?
心里迅速重新评估了一番,眉头皱得打了结似的。
武梁说完也不等谁发话,眼睛四处一扫,“芦花呢?我是来接我的丫头的。请快些将芦花唤出来,我们这就走,免得呆久了碍了谁的眼。”
“什么芦花?”程老夫人一副完全不知情状。
郑大夫人在旁边笑道:“娘,是我找那丫头问点儿事儿。”
竟然是这女人叫来的芦花?武梁瞧着郑氏,毫不客气道:“是你?”
如果武梁知道是郑氏,敢那么耍着脸子来带她的人,她当时就敢把他们全部踢出去。你当家也好,不当家也好,人家娘活着呢,你一个大房寡妇,手伸这么长管到小叔子的婚事上来,管到她头上来,她就不用跟她客气。
但就因为一个想不到,就因为人家当家,使得动程府里的人,用那么一个“问话”就让她会错了意放了行。
郑氏也不跟武梁解释,只对身边丫头一扬下巴,“带她去吧。”
那丫头就点了头,示意武梁跟她走。
武梁疑惑地又扫了郑氏一眼,心里的感觉不大好。叫来了芦花还这么些天不放人?她凭什么?又为什么?
程向腾也差不多就是那时候回的府,听说武梁来了府上,还稍稍踯躅了那么一下,不确定这婚前在府里见面,是好是不好。
他当然是想见的,就怕他娘有讲究。
不过他到底想知道武梁忽然到府里来是何事,又不愿意让旁人去打听,便自己去了荣慈堂,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
正听到武梁对程老夫人用客气的语气说话。
程向腾心里有点儿着急。以武梁的个性,而对长辈时,哪怕心里再不爽,应该也会先表面顺从,然后哪怕温柔一刀呢,也是下面的事儿。象这种直不楞登对上的,只怕心里气狠了。
也不知道之前娘说了什么了。
不过这女人也是,不能为了婚事,先忍得一时,让他出面解决么。
程向腾默默埋怨着武梁,见人出来了,却对他视而不见的往前直走,知道这是真气狠了,忙悄悄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武梁挣开他,仍然气咻咻的往前走。
她对程向腾很有些怨念起来,这家伙总是说得好听,这会儿明显没摆平自家的这些女人嘛。还有芦花,这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如何了,程向腾那厮竟然不给她捎个信儿说明一下情况,害她还得这么上门来一遭。
这倒是冤枉了程向腾了,他跟老夫人一样,根本不知道芦花被叫到府里的事儿。
这会儿想了想,一门之隔不给老娘请安就直接跟着女人走,不象话呀。
因此他追着武梁悄声道:“我去给娘请安,很快就出来,你等我一等。”
武梁哪等他,自顾自走了。
然后她就真的走了,——出了程府去了。原来芦花根本不在府里,她七扭八拐的,被丫头另外指的两个婆子,给带到了程府外的一处小小宅院里。
武梁在那里见到了芦花。
才知道问话是真问话,不关程老夫人的事儿,也不与订亲相关,而是真的大事儿。
芦花嘴里被塞着布,被吊在其中一间屋子里,身上脸上,被抽得衣服都成了条条,血干涸在身上脸上手臂上,人无力的耷拉着脑袋……
武梁第一次看到真人版的这种虐人现场,气得手都抖了,恨不得将这些刽子手统统拍死。
可是这次进程府,她是和和气气去的,身边也就个红茶绿茶有功夫,其他没有什么有武力值的人。并且红茶绿茶也是程向腾的人,面对据说是程向腾亲大嫂的手下,她们也没有那种冲上去开打的底气。
所以武梁忽然面对芦花这样的情形,一时竟是有些无法。
不论如何救人要紧。急里忙张把人放下来,芦花跟一团破布一样软在地上,腿以奇怪的角度随意歪着,一条手臂也是。武梁颤着嗓子叫芦花半天,芦花才微睁了眼皮。
她看着武梁眼睛里微微有了点儿光采,勉力冲武梁摇了摇头,人就又昏了过去。
请大夫,诊治上药各种忙乱。而郑氏的那些人,漠然地瞧着他们,人家不拦着他们相见,诊治,但拦着不许将人带走。
一个粗刀眉高个子的男人轻飘飘地说:“诊治上药又怎样,搁不住再打几下,也就咽了那口气儿了。”
武梁凌厉的盯着那人。
那刀眉耸耸肩,说这是夫人的命令,他们只管遵守。
至于为什么对芦花动刑,另一个容长脸的瘦子悄声跟武梁说:“因为她和北辰人是一伙的……”,至于其它,让武梁自己找夫人问去。
北辰人,尼泊。
武梁被震在当场。
所以,严刑逼供,是为救尼泊的事儿!!
当初那个泥泊,行刺程向腾失手被擒后,人自然关了起来。没当时就把他处置了,是因为想查清他有没有同伙什么的。
那时候郑氏他们一家子也已经回京,后来,是郑氏说,她得了西北的来信儿,说是那边也抓到几个疑似北辰的人异动,象是和尼泊有些呼应的意思。
因此建议将两处情况合并一处处理,程烈自告奋勇交给他。
程向腾当时已经没少审问尼泊,只是没问出个什么来,加上京里的严查无果,程向腾已经基本确定这人没什么用处了。程烈要人,程向腾当然同意了。
因为尼泊是北辰人,又会一些西北话,不管是哪种话,对于当时的五城兵马司或者京都府尹来说,应付起来都困难,而程烈他们也算老西北了,北辰话或西北话都懂,审问方便。程向腾出面要人,他们当然就给了。
后来程烈就说,各种刑询过,两边并不是一路人,都是流蹿入境单兵作战的。而尼泊,因为没捱住打,人已经不行了。
程向腾本就没指望他能有什么突破性的审问结果,不过权作废物利用,只当锻炼一下程烈的行事能力罢了。不行了就不行了,这事儿也就这么完了。
现在才知道,那尼泊根本就没死。还供出了武梁主仆,说当初得他们主仆救助照应,才得以活命和隐匿下来。这次入京行刺,也多得成兮酒楼关照……
第180章 。失踪
那伙人一共六人,挺懒散的样子,估计也挺看不上武梁他们这三女加一马车夫的四人组合,气愤讲理或低身段求告,什么都不好使,人家从头到尾不怎么理会她们,除了明确表示不许带芦花走。
所以芦花上药的时候,武梁就让马车夫退出去,把马车调好头准备好起驾,这边红茶绿茶一个从后面半抱着芦花腰,一个守在芦花腿边,然后大夫一停手,她们两人一上一下扛着芦花就走,武梁拦门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