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梁见徐妈妈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那既然都猜对了,自己不好好利用一番,怎么对得起她的点心呢。
武梁想着笑道:“二爷一早过来洛音苑瞧我,吓了一跳,以为我得了和房妈妈一样的病呢。虽然大夫确定了不是,但二爷想起房妈妈那事儿来还是心情沉重,所以说要自己在书房呆几晚,算是为房妈妈致哀了。”
徐妈妈听着,心说原来二爷竟是因为房妈妈的事儿生气了,所以不回屋睡呢。——生气就生气吧,还致哀呢,怎么不直接说守孝算了?主子为下人致哀,谁会信哪。
武梁又道:“二爷还说了,房妈妈出了事儿,想必二奶奶心下也郁燥带火的不痛快着,正好借此机会清清心败败火,等他回屋时大家都心和气顺的多好。”说着笑起来,“妈妈你看,二爷没当着二奶奶的面都这般体贴,事事为奶奶考虑呢。”
徐妈妈寻思着这话,自动理解为:房妈妈这事儿二奶奶做得不厚道,二爷很生气,不回屋让她自己空房思过灭灭火,知道自己错了再说……
房妈妈为什么没的?还不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丫头。说到底二爷还是因为她差点没了在计较来劲儿,这是连二奶奶都给警告上了?
所以才会事先告诉这丫头自己不会回房睡的,算是一种安抚?
想着看了妩娘一眼,见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徐妈妈明白,她给自己说这些个,不就是想让自己知道她在二爷心中的份量吗?只怕这既是炫耀,也是警告。
若是这女人得了势抖起来,肯定不会有自己什么好。
果然是不能留的。
徐妈妈越发坚定了除掉武梁的信念,嘴里只笑道:“可不是,房妈妈忽然一病没了,奶奶也觉得怪可惜的。这不想着你们洛音苑几位只怕也不好受,特意赏了点心过来,也是慰问之意嘛。”
心里却想着,她话说得这么软,就好像奶奶都扛不住压力服软示好来了似的,该满意了吧,该得意了吧。正是引她吃下点心的好时候。
“只怪这点心太过可口,我这一尝竟然就停不下来,真是该打。”徐妈妈笑道,语气神态比之前软和了许多,好像她之前并没有把人放在眼里,如今是真被人家一番话吓到了似的。
“姑娘也快尝尝吧。”徐妈妈用个小盘子,把每样点心都拨一两块,重新装了一小盘,端到武梁的床边。
心说她若又象曾妈妈送点心时只推说口渴不吃也好办,自己另一指甲盖里有备份呢,就侍侯她喝一壶去。
可她奉上的东西,武梁如何会接,没的沾染上什么呢。只示意徐妈妈放到旁边高杌子上。
徐妈妈又哪里肯放,脸上堆着笑道:“嘿,我都亲自给姑娘端来了,姑娘好歹尝尝,也是给了我老脸了。回头二奶奶问起来,总不好叫我回说都叫我吃了吧?”
武梁也笑道:“我早就想叫大伙儿好歹给我留点儿呢,不是说是二奶奶赏我的吗?”
说着叫曾妈妈过来接盘子,“二爷这个点儿应该还在看书呢,妈妈快去,将这盘子点心送去给二爷尝尝去。”
曾妈妈答应一声就去腾屋里的小食盒。
徐妈妈吓一跳,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那哪儿行”,她拦道,“奶奶赏给姑娘的,怎么好往外送,奶奶知道了……”
她那么慌张急切,武梁更不肯碰那盘子了。
她打断徐妈妈的话,笑着给她解释道:“妈妈知道的,二爷昨儿也赏我点心来着,今早才知道二爷因此昨儿没宵夜,饿得早早就睡来了呢。可惜我却没有东西孝敬二爷的,如今正好借花献佛,也好让二爷知道知道二奶奶对奴婢的体恤心意。”
徐妈妈听了,就忙拦住桌边的大家道:“既然要送往书房,这剩下的大家快别吃了,捡规整的都装去给二爷吧。不过这小盘里的几块就留着吧,又不多,好歹也要让姑娘尝过味儿吧。”
开玩笑,送到书房去,随便那里哪位动了,那还得了。
徐妈妈一边催促丫头将桌上的整合起来往食盒里装,一边催武梁快吃,“二爷那么关照姑娘,忍着饿都将点心赏姑娘了,又怎么会忍心夺姑娘这一口呢,若知道姑娘一点儿没用,只怕也不肯用呢。”
说得那厮多深情似的。
武梁笑道:“妈妈说哪里话,就是这两个要进我口的点心,特特的送给了二爷,才显出我的用心来呢。你们那些留着没吃的送去,那岂不是你们的心意了?我本就没有,借花献佛还这么没诚意,可不得招二爷的打呢。”
说着叫曾妈妈:“妈妈快些吧,就这一小盘里的就够了,别的仍旧留着给大伙用吧。”
曾妈妈早瞧出不对来,左不过几块点心,好像多不得了似的,一个非要送,一个就非要拦着,莫非点心有古怪?
她小心地上前去端那盘点心。徐妈妈却佯装热心地要帮着直接往食盒里放,然后不小心手一抖,盘子就掉在地上,点心骨碌得满是灰尘。
曾妈妈眼神闪烁。
到了此时,连桐花都觉出不对劲儿来。
屋里一时无人出声,气氛有些沉闷。
徐妈妈顿了顿,十分惭愧的样子道:“都是我的错,姑娘莫怪罪。”
武梁抿了抿唇,忍着想抹汗的冲动。
她心里真是相当的后怕:幸好人家是耍阴的,而不是耍横的。若人家直接带一群蛮力婆子进来,拉着她三下五除二一顿暴打,那她就只能呜呼哀哉了。——尼玛好忧桑,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不过观这位二奶奶的行事,她这么直接派人,直接掂着点心正面上,似乎是想强硬地要她命来着的。
可是却又没有强硬到底,又用了这么点儿遮遮掩掩的手段。
说明她还是多少有些顾忌程向腾的,哪怕这种顾忌并不多。
总之现在自己也没有别的依仗,就得扯着程向腾这张虎皮可劲地舞才行。
她叫桐花:“把地上的点心扫一扫,洒去外面喂鸟雀虫蚁吧。”是不是真有毒,总得先试清楚,把证据摆到明面上再说。否则就算告状,也没人会受理。
桐花倒聪明了,听了就忙道:“喂鸟雀也是浪费,不若去喂了二爷养在趣园的红嘴鹤吧?二爷吃不上,喂了二爷的爱物,也是姑娘的一番心意了。”
武梁觉得太好了。
桐花便忙去找东西来装。
徐妈妈脸色铁青。站在那里随便走动了几步,然后一个不小心,那脚就踩上了点心,于是地上只剩一坨渣。
她苦笑着摇头,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这一会儿功夫不是掉东西就是踩东西的,怕是当不好差了。
感叹了一回,坚持自己帮着把地上扫干净了,算是弥补过失,竟是连灰都说要亲自抛洒到外面去。
第17章。安抚
徐妈妈亲自消灭地上残渣,甚至不用带来的两个丫头动手帮忙。
桐花十分紧张,很想做些什么,比如把那些渣渣夺下来做证据什么的,可是寻思着自己一人战不过对方三个,还有就是对方积威之下,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身子拦在武梁床前,好像担心徐妈妈会把那些点心渣滓硬塞武梁嘴里似的,不时眼神焦急地看武梁一眼,等着武梁拿出个什么主意来。
曾妈妈见徐妈妈那认栽的样,便不好在旁边看笑话,怕惹了徐妈妈的眼,只远远站到门口去。反正武梁没明确吩咐,她就只当自己没看明白这中间的事儿。
武梁倒没想着真把那些渣渍留下来。她看徐妈妈也真受到了惊吓,再逼得紧了,人家恼羞成怒使出武力来了,三对三,自己是个不中用的,曾妈妈是个和稀泥的,桐花是个被吓怕了的。她就得傻眼了。
洛音苑这么偏僻,连呼救都传不出音儿去。
再者说拿住证据做什么用呢?倒是可以拿到程向腾面前诉委屈讨怜惜去(这事儿不用那证据也可以办到),至于真想说理讨公道却是没用的,房妈妈就是前车之鉴。
她可不敢真指望程向腾蹦出来拦她面前向二奶奶开炮。
反而可能让唐氏在程向腾面前干脆挑明这层想灭她的心思,再下手恐怕连点儿小遮掩小手段都不用了。
武梁很无奈,发现自己除了狐假虎威之外,各种无力。
自己算个肺哪,说起来,连程向腾养的什么红嘴鹤都不如呢。
——内什么,也不知能不能把那什么红嘴鹤的,要来洛音苑代养着呢?
不过那是后话,眼巴前儿,武梁却顾不得想这个。
房妈妈没了那时候,人家也是把药拌在饭里的,根本就没考虑灭错了人会有什么后果。但这一次明显不同,虽是明火执仗的来了,但到底是想要亲自喂她嘴里去,不敢把洛音苑一窝炖了。
在顾忌谁?自然是曾妈妈呗。
武梁看着那远远站着做壁上观的曾妈妈,决定先把这货拉进水里一起泡着再说。
徐妈妈收拾完了,也早没了刚才的着急,人却恼火得很。
这事儿办得,药也落地了,人也落了脸,真叫个窝囊啊。她哪里还肯多留,跟那两个丫头子一示意,就准备走人,连个招呼似乎都没想打。
却听武梁招呼着曾妈妈:“曾妈妈,你别一副想夺门而出的样子。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碟子点心而已,这样的小事儿也值当去禀告二爷一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