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落君怀 完结+番外 (夜轻寒)

沈度沉思了片刻，“我记得，似乎是一个和敦实憨厚的人。”

君长决缓缓点头，“当年那五千人中，其中一个便是他。那日天线谷中血流成河，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天临军的鲜血。李义叔是当年的幸存者，是他，是他在我爹遗体运回京城的那一天，将天线谷所发生的一切告诉我。不然，我还要认马征为叔父，还以为他真的对我们家恩重如山，又怎知他有如此贼心？”

“唉……”沈度慢慢地坐下，“我知道，没有十足的证据，你也不是冲动之人。那阿决，你今日冒险前来，是所谓何事？”

“阿决知道姑父因为阿决的事情，被马征猜忌，所以被马征以保护之名监视起来，所以阿决冒险前来，为的就是劝姑父离开马征。”

“什么叫离开马征？”沈度回头看他，一双黑眸闪着晶亮的光芒，“你的意思是让我背叛皇上？”

“难道不该吗？”君长决抬头看着沈度，“马征没有容人之心，我爹当年训练天临军，牢守大极国土，令周边各国无一不敬畏。可是，他却如何？姑父，难道在你心中，这样的君主还应该侍奉吗？”

沈度眉头深皱，起身踱了几步，“背叛皇上，就是谋反……阿决，你难道要姑父跟着你谋反？”

“姑父……”君长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复而睁开眼问，“那姑父现在是何处境呢？姑父是大将军，不管是祸起萧墙还是外忧之患，姑父都是平定叛乱的最佳人选。可是又如何？马征若是真的心疼你，不让你我姑侄战场相见，那他怎么会收缴姑父的兵符，还将沈府上下囚禁在沈府之中？”

“那是因为……”沈度想解释，却发现根本无法解释。

君长决垂下眼，“那是因为，马征根本就不信任姑父。他也不敢信任姑父，他怕姑父真的领兵出征，会想起我爹惨死的那一幕，便率军投了宁王军。所以他猜忌姑父，但是又不能直接对姑父动手，因为姑父立下军功无数，又极有声望，不能因为我的叛乱就定罪于姑父。可是姑父，您真的以为朝廷赢了，他就不对你动手了吗？”

“我……”

“他不会的。兵符他会继续收缴，姑父的下场不是我爹的下场就是被贬谪出京的下场。姑父，这般君主您还要效忠吗？”

“他毕竟是君。”沈度思考再三，这才沉声道，“作为臣子怎能犯上作乱？再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他日皇上真的那样对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

“毕竟什么？”一直沉默的君天香突然接过话道，“毕竟你是他的臣子，毕竟我们一家都是该死的，所以，他日他降罪，那我们一家老小被游街砍头都是理所应当，对吗？”

沈度呼吸一窒，连忙道，“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是别掺和了。”

“我怎么能不掺和？”君天香微微抬了抬下巴，声音冷下来，“面对我大哥和大嫂的无辜惨死，你要我不去掺和？你要我无动于衷，对那个害死我大哥和大嫂的仇人，继续下跪，俯首称臣吗？”

“夫人……”

“你做得到，我可做不到。”君天香袍袖一甩，上前将君长决和玉空灵扶起，君天香伸手拍了拍玉空灵的手，轻轻道，“空灵，真是让你受委屈了。”

玉空灵摇了摇头，“我不委屈，姑姑。”

君天香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沈度冷声道，“你可以继续愚忠，你也可以继续对马征效忠，毕竟他是你的君，可不是我们君家的君。今日你既然选择继续效忠马征，那他日若是有缘夫妻在战场上相见的话，还请夫君不必留情。”

“夫人……”沈度看着君天香冷着脸的模样，顿时愁苦无比----一个是君，一个是妻，对大丈夫而言，自然是要选择君而非妻，可是现在，却让他左右为难。

“姑父，您真的想步我爹的后尘？你有没有想过，当初马征为了安抚我们君家，所以将我爹按上了战死的义名，所以没有将我赶尽杀绝，但是，你认为阿鸿和阿雁能像我一样逃过此劫吗？我装病五年，放出我命不久矣的消息，这才保留性命，阿鸿阿雁真当有我这般运气？”

沈度紧紧地皱起眉，在书房中踱来踱去，看模样很是为难。

作为一名臣子，自然是要忠君报国，而忠君却在报国之前，不管是君主他日待他如何，一名臣子最基本的便是要做到忠君，他怎么能背叛君主呢？

背叛君主便是不忠，但是如果不为君天临报仇又是不义……不管是忠义孝悌，忠字是摆在第一位的。

“作为臣子，我不能背叛君主。”沈度停了下来，艰难道，“我知道这的确对不起大哥，但是……”

“我明白了。”君天香声音冷淡，“我不逼你，但是阿鸿阿雁必须跟我走，我不能让他们成为你愚忠的牺牲品。他们还小，有更好的路要走，不应该被你所牵累。”

君天香说完，看着沈度欲言又止的模样，君天香突然淡笑一声，“算我君天香这辈子看错了人。”

“天香……”

君天香扭过头，对着他的侧脸中映着一丝决绝。

“我知道姑父是忠义之人。”君长决声音轻轻，带着一丝笑意，“可是姑父，忠君报国是没有错的，但是，您所忠的君主，他要做到的是忠于百姓而不是忠于自己的无上权威。若是连护卫极国百姓安危的将军都可以害死，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姑父，您的选择我不能说您错了，所以我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只求姑父，若是他日你我战场相见，还请姑父不要手下留情。”

“阿决……”

沈度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的竟然是沈鸿和沈雁。

“你们……”沈度有些吃惊地看着沈鸿和沈雁，只见两兄妹突然走到沈度身前，屈膝跪下，倒头便拜。

这模样着实吓了沈度一大跳，“你们这是干什么？”

沈鸿和沈雁抬头，直视着沈度道，“刚才这一拜，是叩谢爹爹多年的养育之恩，也叩谢爹爹教我们什么是忠君什么是爱国。”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爹爹。”沈鸿看着沈度，平静道，“我和阿雁决定和娘亲一起跟着表哥走，就像表哥所说，若是他日战场相见，还请爹爹不要手下留情。”

第一百二十二章 ：瞿国太子

“你们……你们小孩子懂什么？大人谈话，不要插嘴！”沈度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一双儿女，眉头皱的紧紧的。

“我们年纪是还小。”沈雁不服气道，“但是我们懂得什么是是，什么是非。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君主，怎么配我们效忠？宰相肚里尚且还能撑船。他作为一国之君，难道连这点肚量都没有？”

“闭嘴！”沈度低声一喝，声音微沉，让沈雁吓了一大跳。

看着沈雁委屈地扁嘴模样，沈度沉着脸道，“谁教你们这些胡话？”

“是爹爹！”沈鸿迎上沈度的眼睛，紧紧握着拳，继续道，“爹爹曾说，作为军人，在战场上是生是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一国百姓平安。爹爹尚且能为江山百姓牺牲性命，那么现在。难道不是应该为此牺牲的时候吗？爹爹，即使为臣，也不应该愚忠昏庸的君主，因为，你效忠这样的君主，就是在牺牲自己所要保护的百姓。”

“你……”

沈度睁大了眼，看着沈鸿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气得直接扬起巴掌要打，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随即挥了挥袖子，扭过头，气得直喘粗气。

沈鸿咬了咬唇。低声道，“爹爹，我知道我们不该这么顶撞您，可是爹爹，您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也要效忠皇上，您可知道皇上又是如何想的？爹爹，我和阿雁一直以舅舅，以您为榜样，我们从小便立志要成为像你们这样能够保护国家，受百姓爱戴的将军。可是爹爹。阿鸿突然不想成为那样的将军了，因为，立下军功保护百姓是要被君主猜忌的，我不想落得和舅舅一样的下场。”

沈度微微一颤，轻轻闭上了眼----他又何尝想要那样的结局？

只是，作为一个臣子，连自己的君主都可以背叛。那么还有什么不能背叛的？

今日我因为大势所逼不得不背叛自己的君主，那他日的君主又会不会因为如此就觉得自己不够忠心？

那么即使投奔他，不是一样的下场？

“姑父。”这时候，玉空灵轻轻开了口，“想必您也知道了，太祖爷曾经将丹书铁劵藏在我们玉家，让我们玉家世代守护。太祖爷曾经和我太爷爷曾经说过，非萧墙祸起，非君主不明，不能出。现在极国已经内乱，现在君主已然不明，我爷爷定会请出太祖爷留下的丹书铁劵，到时候，宁王便是正义之师，又有谁能拦得住？再者，马征现在将你囚禁，他日临危之际，定要你上前厮杀，那个时候，姑父您是不明是非的愚臣，到时候无论输赢天下人又会怎么评判你？”

玉空灵突然说起丹书铁劵的事情，倒是让沈度怔了一下----他倒是忘记了，君天香曾经和他说过，太祖爷留下的丹书铁劵在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