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秋之牡丹怨 (涵江离)

　　那狱卒的笑脸就如同是两个人。“你们下去吧，本宫有话要单独和她说。”芽儿认出了卫子夫，伸出手向卫子夫缓慢的爬去：“夫，夫人。”她凌乱的站着血肉的头发遮着脸，卫子夫看得到她的眼睛，没来由的心疼。“芽儿。”“夫人，芽儿对不起你。”芽儿不住的磕着头，头上的血印在了地板上。“芽儿，你别这样了。”卫子夫止住了芽儿，将芽儿的头发捋到后面，拿出手帕替她擦脸，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夫人，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那是奴婢罪有应得，这是奴婢背叛您的代价，可是夫人，芽儿真的是迫不得已，夫人对芽儿这么好，是芽儿遇到过的最好的主子，可是芽儿没有办法，芽儿的弟弟，不能不管，对不起，夫人。”芽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字字句句带着血泪。
　　“芽儿，你别说了。”“夫人，你不让芽儿说，芽儿恐怕就没有机会了，那天放迷药，芽儿是故意只放了最小的量，那天芽儿是故意拖延着时间，看到夫人走了，才带那些人去的，芽儿只是想减轻自己对夫人的伤害，还好夫人没事，还有小皇子。夫人，你的夫妻在后头呢，芽儿知道夫人是可以大富大贵的人，只可惜，芽儿见不到了。”
　　
　　
　　第216章 风清月朗时（2）
　　
　　芽儿颤抖着声音垂下眼睑。卫子夫心中也是一片哀戚，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偏偏被牵扯进了这宫中的斗争，她何尝不是个可怜人呢。“芽儿，你有苦衷，本宫不会为难你的，看在你以前侍奉我还算尽职的份上，这件事本宫就不追究你了，本宫回去会替你向皇上求情，放你出宫的。”“夫人，你…”芽儿原本不奢望得到卫子夫的原谅，却没想到卫子夫还会为她求情。“芽儿，好歹我们主仆一场，本宫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卫子夫伸手去拉芽儿，芽儿却愣了半天，突然伏在地上大哭起来：“夫人，芽儿一条贱命，不值得您这么费心。”“芽儿，你不要自轻自贱，没有人生来就是卑贱的，你也是一样，不要看轻自己。”卫子夫将自己的手帕交到芽儿的手上，对看押芽儿的两个狱卒说道：“芽儿的伤太重了，你们对她好一点，不要再用这么重的刑罚了，她毕竟是个女子。”
　　那两个狱卒听了连连点头，那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她说的话哪有不从的道理。卫子夫满腹怅然，离开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走出大牢，看到一片苍翠，天空湛蓝，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境才慢慢的缓和下来。“夫人见到芽儿了？”卫子夫是一人独自进的大牢，采茼没有随行，而是留在了外面，见到卫子夫出来脸色不太好，忙扶住卫子夫：“夫人，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里面太闷了。”卫子夫看着远处，停顿了一会，道：“采茼，本宫见到芽儿了，她…”卫子夫叹了一口气，其实不用说也可以猜得到，被关进了大牢，这几天也该活脱脱的退了一层皮了。“夫人不必为她揪心，这是芽儿自己选的路，后果自然也要她自己来承担。”
　　“芽儿她也是个可怜人，她背叛我也是无奈之举。”“就算是不情愿，可是她还是选择了背叛夫人不是么。”采茼似乎并不怎么为芽儿感到难过，相比之下，她比卫子夫更懂得释然。卫子夫和采茼回到了昕雪苑，却见到了一个极为让她感到意外的人-----修成君。修成君着着一身石青色祥云纹的长袍，鱼骨石雕刻成的簪子，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个道姑，眼角已经有了细碎的皱纹，但是依旧是个美人儿，看到卫子夫回来了，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迎接卫子夫：“给卫夫人请安。”
　　这原本高贵的公主，现在却像一个下人一样在她面前屈身请安，卫子夫也很同情她的遭遇，总觉得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会是传闻中那样的不知检点的女人。“公主请起吧。”卫子夫和修成君只有一面之缘，便是那日衡若被封公主出嫁的那天，她与修成君并没有什么交集，不知她突然造访是为了什么。“谢夫人。”“姐姐先坐吧，我命人给你沏些好茶来。”
　　卫子夫招呼着修成君坐下，又命人去倒茶。“夫人不用这么客气了。”修成君习惯了被人冷待，卫子夫的体贴反倒让她有些不适应。“姐姐既然来了，就该品尝下子夫的茶点才好。”卫子夫亲手为修成君端上了茶和糕点。“谢谢夫人。”“姐姐尝尝合不合胃口。”修成君很不好意思的紧攥着衣角：“不用了，夫人，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小女，想请夫人帮帮忙。”“是什么事情，姐姐尽管说吧，若是能帮得上的，子夫一定尽力而为。”卫子夫放下手中的碧玉杯子，洗耳恭听。“这，其实只要夫人愿意帮，也不是什么难事。”修成君看了看周围的侍女，面露难色，卫子夫会意，便道：“你们都下去吧。”看到人都散去，修成君的紧张才稍有缓解。“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姐姐不必顾忌什么。”卫子夫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夫人，本来我这张老面皮也不欲再出来遭人白眼的，只是事关小女的终身幸福，我就是颜面扫地，也要尽全力帮助我的女儿。”
　　修成君鼓起勇气终于说明了来意，卫子夫了然，衡若先嫁给了淮南太子刘迁，被休回来，明声自然是受了损的，修成君担心也是情理之中。“原来姐姐是为了衡若公主的婚事而来，衡若公主帮助皇上平复淮南有功，皇上是不会亏待她的，姐姐也无需太着急了，给公主赐婚是迟早的事。”卫子夫安慰道。“我不是为了这个而着急，而是衡若她，她已经心有所属，希望那个人能去找皇上提亲，毕竟衡若已经是嫁过一次的人了，若再去找皇上要求，人家会怎么看她？”“既是如此，那衡若公主看上的是哪位公子呢？”
　　“是公孙政将军。”修成君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卫子夫不由得一愣，原来衡若看上的人竟然是公孙大哥，这是修成君来找自己的原因么。
　　“我也是听说夫人和公孙将军是小时候就相识的，夫人以前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也嫁给了公孙政将军的弟弟为妻，夫人和公孙政将军的交情一定不浅，所以我也是想不出能委托谁来帮衡若，只能腆着脸来找夫人了，希望夫人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片心。衡若她是真的很喜欢公孙政将军，自从上次和亲回来，便对他一片倾心，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他，茶饭不思，几乎相思成疾，还说了此生非他不嫁。夫人，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就帮帮衡若吧。”
　　修成君说着竟在卫子夫的面前跪了下来，卫子夫惊慌不已，连忙去扶，修成君却始终不愿意起来。“夫人，您一定有办法的，您就去劝劝公孙政将军，他若有意，便去向皇上提亲，若是无意，那就是衡若没有那个福气，也绝不会吊着他，只是好歹给衡若个交代，让她安心。夫人，我这一声已然是不幸的了，我也不指望什么了，就是这个女儿，我不要让她重蹈我的覆辙，我不愿她也过的不幸福。”
　　
　　
　　第217章 风清月朗时（3）
　　
　　修成君感怀自己的遭遇，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卫子夫一边安慰着修成君，一面拉她起来；“姐姐别哭，起来再说啊，我答应你便是了。”修成君听得卫子夫点头，这才安心的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让夫人见笑了。”“姐姐对女儿的这一片心，让人动容，衡若有姐姐这样的好母亲，是她的福气。”“福气，怎么会是福气，因为我这个声名狼藉的母亲，她不知受了多少白眼，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修成君在内心里还是自责的，衡若跟着她所受的委屈是同龄的孩子所不能承受的，然而她却坚持了下来。“姐姐不要妄自诽薄，看得出来，衡若是个好女孩，她配得上公孙大哥，我看公孙大哥身边也确实少个打理家事的人，我会尽力帮衡若说通这门亲事的。不过这之前，我想单独见见衡若。”公孙政单身的理由卫子夫知道，他是为了守护他想守护的人，心里再也腾不下位子给别的女人，而卫子夫不愿他这样荒废了一生，衡若，是个很不错的女子，温和娴静，会是个贤妻良母，最重要的是她爱公孙政，能给他幸福。
　　衡若被带到卫子夫的面前，衡若穿着一身崭新的水绿色掐芽绸缎上衣，月白色长纱褶裙，头发一直留到腰间，梳着流云髻，扇形白玉流苏玉兰步摇，水晶镶嵌的插梳与步摇相呼应，摇曳生辉。鹅蛋脸，弯弯的眉毛，杏核眼给人一种可亲的感觉，站在卫子夫面前被她端详着，有几分紧张，身姿依然亭亭。“你坐吧。”
　　“谢夫人。”果然是母女，连行礼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呢。“你，是真心喜欢公孙政么？”衡若抬起头，不大却有神的眼睛看着卫子夫，没想到卫子夫会问的如此直白。“是，我是喜欢。”“为什么？因为他的家世，还是因为皇上对他的器重，亦或是他的外貌？”卫子夫一改往日的笑容，很是严肃的问着衡若，像个审判的判官。“不是，都不是。”“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其实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被送到淮南和亲，我很担心，也很无助，都是他在保护着我，照顾着我，安慰着我，不管多么难过，只要看到他的眼睛，我忽然有种很踏实的感觉，只要他在路上护送着我，我就不会那么害怕，我甚至喜欢去淮南的路远一点，让我多一些看到他的时间。我知道这样很傻，因为我注定是要嫁给别人的，可是现在我不是淮南的良娣了，我不奢望做他的妻子，哪怕是婢女也好，只要看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