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听她提到黄歇,心中一酸,险些失态。然而见芈姝兴奋莫名,顿时警惕起来:“阿姊莫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不可打草惊蛇。”
芈姝听她逆了自己意思,顿时恼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魏氏不该死吗?”
芈月只得解释:“阿姊,如今魏氏失势原因未明,并不是因为谋害我们而被处置,而是另外犯了案子。如今大王要如何处置她还未确定,如若阿姊现在就对她下手,反而惹起大王的怜爱之心,只会适得其反。”
孟昭氏自恃自己更早服侍秦王,今日芈姝叫人挑选首饰珠宝,众媵女本是推让她先挑,不想芈月来了,芈姝顿时把她抛在一边,先让了芈月,心中本已经有些不忿。耳听得芈姝热情招呼,芈月却是反应冷淡,甚至故意推诿,她本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却忽然插了一句:“季芈怕是有所顾忌吧。”
芈姝听了这话,也疑心起来,便接着问了一声:“妹妹到底有什么顾忌?”
芈月看了孟昭氏一眼,见对方却只是带着一贯的恬淡微笑,如同一直以来在高唐台一样,永远不温不火,却在所有的人未预料的时候说上一句,把火点着了,自己却安然而退。
孟昭氏点着了火,而自己却要去浇熄这把火,芈月只能对着芈姝解释:
“阿姊,后宫妃嫔的命运,不在你我互相掐斗,而在于前朝的政局变化。当日阿姊身为王后之尊,被魏夫人派人下毒、伏击,却依旧奈何她不得。如今阿姊未曾出手,魏夫人已经落败,那也只不过是大王的心意变了而已。”
谁知那孟昭氏今日不知道吃错了什么,看似低眉顺目,却是冷不防又阴恻恻地接口:“可如果我们不乘胜追击,那岂不是纵虎归山?”
芈月转头厉声斥道:“孟昭妹妹这么有想法,何不自己出主意?”
孟昭氏似被她喝住,低头不语,眼神却透着一股子敢怒不敢言的意思给芈姝看。
芈姝更是不悦,冷冷地对芈月道:“好了,魏氏的事,你既不愿意出手,就别管了。如今倒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来想想办法。”
芈月只觉得一阵头痛,看芈姝的意思,不晓得又出什么意外之事,只得问:“什么事?”
芈姝表情却已经转为眉开眼笑,拉着芈月,一副贴心的样子:“你也知道我的荡乃是嫡子,你看当如何向大王提出,早日立他为太子?”
芈月抚头,叹息:“阿姊休要心急,公子荡乃是嫡子,自然会立为太子,若是过于着急,反而会令大王反感。更何况,这件事最好是等他长到三五岁性情初定时提出为好,再不济,也得过了周岁吧!”
不想季昭氏见姐姐被芈月呵斥,心中不服,竟阴阳怪气地插嘴道:“难道季芈的意思,是觉得公子荡过不了周岁,还是要等三五年以后看看公子荡够不够聪明?”
芈月忍无可忍,抓住季昭氏这句话的语病,反手一掌打在季昭氏脸上,喝道:“你敢诅咒公子荡,实在无理!”
季昭氏被芈月这一掌打在脸上,本要发作,听了此言吓得边哭边申诉道:“王后,王后,妾身冤枉,我真的没有诅咒公子荡的意思。”
孟昭氏一惊,心中暗恼妹妹真是成事不足,她本两句挑拨就打算不再说话,此时只得站起来护住了季昭氏,一面以姐姐的身份不忿道:“季昭只不过是顺着季芈的话说下去,季芈怎可反诬于她? 当着王后的面前,季芈居然动手打人,这实是不将王后您放在眼中啊……”
芈姝本对季昭氏生了怒火,被孟昭氏一言又带歪了,转头斥责芈月道:
“够了,在我面前,你居然敢动手打人,哪里还把我放在眼中? 你既不愿意给我出主意,就给我出去!”
芈月方欲劝:“阿姊……”
芈姝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本性骄纵,入得秦宫,千忍万忍,自觉已经忍辱负重至极,如今魏夫人倒下,她已经不用再忍任何人了,不管是敌人的嚣张,还是自己人的劝告,都无须再忍———当下沉了脸道:“出去。”
芈月已经明白她的用意,话不投机,无法再说,只得站起来行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孟昭氏抚着季昭氏的头,垂泪道:“都是妾身和妹妹多嘴,惹怒了季芈。”
芈姝道:“不关你的事。”
孟昭氏便不再说话了,谁也没有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得意。魏夫人若不倒,她自问没有抗衡魏国诸姬的本事,可如今魏夫人倒了,那么,同为芈姝的媵女,她又何必屈居芈月之下呢。
她早已经看出来,芈姝与芈月虽然名为姊妹,却是面和心不和。尤其是芈姝身边的傅姆玳瑁,更是对芈月猜忌异常。既然天予她这个机会,如果她不乘机夺取,那才当真辜负了昭氏家族送了她两姊妹到秦国为媵的心思呢。
芈月走出去,心中一片冰冷。她知道,当她第一次与秦王驷在一起的时候,以芈姝的性子,她与芈姝之间,终究是不能共处的。虽然她一直试图延迟这种局面的到来,但是,如今看来,魏夫人一倒下,这种分裂便已经无法阻止了。
一 个听不进劝,只会让你替她解决麻烦,但却永远听别人挑唆的人,得罪她是迟早的事,区别只在于迟和早而已。
当日在楚宫里,她敷衍楚威后、芈姝等人,因为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从那里出去,要敷衍的日子也是有限,她能忍得下来。
后来入了秦宫,她想借芈姝的力量对抗敌人,为黄歇报仇,也想借她的力量保护小冉,可倚仗芈姝的想法最终还是落空了,她终究还是靠自己争得了魏冉的活命机会,同样也埋下了与芈姝决裂的导火索。
想到这里,她已经能够看得到芈姝将会在玳瑁、孟昭氏等人的播弄下,走向何处了。毕竟与她姊妹一场,她想,还是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
她转身看着椒房殿的房檐,轻叹一声,回头向前而行。
第十二章 翻云手
秦王驷这日心情并不好。无论是谁,遇到自己的重臣潜逃,宠妃私通他国之事,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他连眼前的简牍也看不下去了,百无聊赖地转头,看到本应该侍坐一旁收拾的芈月有些走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喂,喂!”
芈月回过神来,脸一红,忙请罪道:“大王,妾身失仪了。”
秦王驷问:“你在想什么呢? 想得如此入神,连寡人叫你都没听见。”
芈月欲言又止:“没什么!”
秦王驷见她如此,倒有些诧异,扬起一边的眉毛来:“有什么事,不能跟寡人明说? 嗯?”
芈月叹了一口气:“妾身刚才是在想,公孙衍居然能够在关卡森严的情况下离秦入魏,真不知道魏国的细作可怕到何等程度,令人细思恐极。”说到这里,看着秦王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妾身知道,这是杞人忧天了。”
秦王驷见她如此,搂过她温言安慰道:“你且放心,细作之事,不过是潜伏暗处接应,影响不了大局。”
芈月欲言又止:“妾身不是担心自己……”
秦王驷诧异:“那你在担心什么?”
芈月叹道:“当日妾与王后入秦之时,王后在上庸城中了药物之毒,下毒之妙,实是少有的高明,至今想来,犹觉心悸。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长叹一声,“妾身昨日去见王后,看到公子荡尚在襁褓之中,天真无知,不知怎的,就起了忧心。”见秦王驷的脸沉了下去,芈月顿时不安起来,“大王,妾身说错了什么话吗?”
秦王驷强笑了一笑,抚了抚她的头,道:“无妨,你没有说错,你说得很对。”
芈月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到秦王驷的耳中。只有让秦王驷也开始忧心公子荡年纪幼小恐遭不测,才会让他对所有年长的公子产生警惕,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公子分封出去。
名分早定,就能够成功地消弭许多人心的欲望。
而只要诸公子分封出去,公子荡不是太子,也是太子了。
秦王的太子,只能是芈姝的儿子,这是确定无疑的,否则任何其他人的儿子当上太子,对于诸芈来说,都是灭顶之灾。而此时亦是最好的时机,正是秦王驷对魏氏诸姬感观最坏的时候,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也许旧时的情谊又会慢慢恢复。
公子荡被立为太子,下一轮的争宠,就会在诸芈身上发生。芈姝有王后之位,有太子,心里安定,她也会将四个媵女一一提拔到一定的位子上,在后宫形成诸芈的势力。诸芈争宠开始以后,芈月就安全了。
然而,次日薜荔告诉她,昨日秦王驷去椒房殿,提起有意分封诸公子之事,不料王后芈姝大发脾气,表示反对。
芈月听到这个消息,从齿缝中冷冷地说出两个字来:“愚蠢。”
是的,她都能够想象得到芈姝此刻的心理,她认为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没有出够气。她受楚威后的影响太深,认为一个王后的权威,应该是让所有的姬妾跪倒在她的面前,战战兢兢地等着她的吩咐、她的处置、她的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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