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带着宫女走掉了,留下淑妃一个人掩面而泣。
新上任的女官走过来,递给她一方帕子:“娘娘,别哭了,当心伤了身子。”
淑妃抽泣道:“本宫究竟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这么艰难?为什么?”
楚芊芊与宫女愈行愈远,转了个弯,完全看不到淑妃了,宫女才小心翼翼地道:“才人,你把淑妃气哭了,不怕皇上责罚你吗?”
淑妃在宫里的地位,连皇后都快压不住了,皇后是有大君和太子撑腰呢,淑妃有什么?却还这么厉害。
提到淑妃,楚芊芊头疼,那个女人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样的款?
诸葛夜你要是敢找个“淑妃”来膈应我,我直接阉了你!
气了一会儿,楚芊芊没事了,只是越发同情起皇后来,若婚前便知对方是个会三妻四妾的角色,兴许没那么失望,偏偏甜蜜了二十年,才突然杀出个真爱,皇后没崩溃,真是个奇迹。
一刻钟后,楚芊芊抵达了园子,受季节限制,园子里的药材与蔬菜都不多,好在,她需要的基本上有,楚芊芊摘完,用布袋装好,与宫女一块儿回往东宫。
刚走了一半,突然,一股凉飕飕的风从侧边刮来,草丛动了动,似有悉悉索索的声响。
楚芊芊脚步一顿,拦住了闷头前行的宫女。
宫女愕然:“才人,怎么了?”
楚芊芊竖起耳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宫女捂住嘴、屏住了呼吸。
这儿是一处极为荒凉的地方,三面环山,一面傍水,但除了她们,几乎无人走动。
那么那个声音……
楚芊芊凝眸,细细地朝着草丛靠了过去。
不待她瞧个明白,就见无数条黑色小蛇,跐溜一下,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楚芊芊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宫女则吓得“啊——”“啊——”尖叫了起来!
万物苏复的季节,蛇类从冬眠中清醒,朝她们发动了一次捕食性的攻击。
是这样吗?
但……会不会太多、太密集、又太有目标性了?
一眨眼的功夫,毒蛇已经靠近。
这要是被咬上一口,等不到回东宫,浑身的血液便要凝固了。
楚芊芊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她拔下金钗,朝一条飞来的蛇狠狠地刺了下去!
蛇被钉在了树上。
宫女:“啊——”
不知是她的叫声,还是同类的牺牲,地上的毒蛇越发躁动凶猛了,一条接一条,挺直身子,咬向了楚芊芊!
这一下,楚芊芊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那么多攻击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腾空而来,抡剑一斩,将七八条毒蛇砍成了两半。
紧接着,他一手抓住楚芊芊,一手握剑,来一条砍一条,来两条砍一双,砍到最后,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毒蛇们似乎被吓到了,还剩十几条时不敢上前了。
他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它们离开,扬剑便要追杀。
楚芊芊忽然道:“阿远!能捉活的吗?”
没错,此人正是诸葛夜手下的第一暗卫阿远。
阿远反应极快,道了句“没问题”,便从怀中掏出钢针,唰唰唰唰,将毒蛇们钉在了地上!
随后,楚芊芊递给阿远一个布袋。
阿远将选了几条大的装进去,小的还是给灭了。
“才人。”阿远抱拳行了一礼。
楚芊芊抬手擦了额头的冷汗,长舒一口气道:“多亏你在,不然,我们两个就凶多吉少了。”
昨天刚被赐了毒酒,今日又遭遇毒蛇,要说不是有人想杀她,她绝不相信。楚芊芊又问:“你怎么会来?”
阿远自然是知晓楚芊芊身份的,看了一眼楚芊芊的人皮面具,低下头道:“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暗中保护才人。”
是诸葛夜?
阿远又道:“才人被赐了毒酒后,殿下便不大放心才人的安危了。”
赐毒酒?
楚芊芊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
她昨天刚被皇帝赐了毒酒,今天便遭遇了毒蛇。
毒蛇是皇帝放的吗?皇帝就那么想要她的命?
但……上官若的态度非常坚决,若她出了事,上官若一定也会让淑妃偿命。
皇帝昨天能妥协,说明他心中还是有着一丝忌惮的,既如此,为何才过了一天便再次动手了?他不会猜不到他的嫌疑最大吧?
而且以诸葛夜的性子,昨晚一事后,肯定会将她保护起来,皇帝应该明白,就算迫不及待地下手,也是很难得逞的。
如果她是皇帝,她不会这么傻。
或者,放毒蛇的人,的确不是皇帝,而是另有其人?
但这与她被赐皇帝毒酒会不会隔得太近、太巧了?
难道说……昨晚……皇帝不是真的想毒死她,而是想……引起诸葛夜的警惕?!
假设这种猜测是正确的,那么皇帝就不止知道她有危险,还知道是谁想要了她的命!
“走开。”
凤熙宫内,上官若又打翻了一个药碗,想背过身子,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虚弱地躺在锦被里。
婢女看了一眼守在床边的皇帝,为难地说道:“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烧了一夜了,娘娘一口药都不肯喝,再不退……再不退的话……”
再不退的话,小命就没了。
在这个医学十分落后的社会,一场风寒都能要了人的命,何况是伤口发炎?
皇帝静静地凝视着小猫儿一般窝在被子里的上官若,面色沉得吓人,眼底的红血丝也多得吓人。
“再去熬一碗来。”他淡淡地吩咐。
“是。”婢女行了一礼,告退。
上官若半夜突然烧起来的,烧到现在,人已经云里雾里了。
“父王……带我要回喀什庆吧,我不要跟他过了……混蛋……娶个青楼女子膈应我……我死了才干净。”
这是两个时辰前,上官大小姐说过的话,现在,她虚弱得一个字都蹦不出了。
太医说,皇后娘娘没什么求生的意志,不想醒。
上官大小姐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拥有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她想要什么,从来无须自己动手,她的父亲便会双手送到她面前,不论,付出何种代价。
婚后,摄政王也像大君疼爱她那样极力呵护着她。她用的东西,大到梳妆台,小到果蔬盒,全都是专人订做、独一无二的,更别提她的衣裳与首饰。
她吃什么、穿什么、化什么妆,第二天,就会被整个京城的人争相效仿。
现在她三十七岁了,却还没有谁将她从容貌和品味上比下去。
她的眼角,一丝细纹都无,每天醒来,都像剥了壳的鸡蛋,比那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美。但今天,就在今天,皇帝从她鬓角,发现了一根白发。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朵罩在玻璃里的娇花儿,自以为看透了世间繁华,实则,没经历过那么一丁点儿的风吹雨打。
曼娘的事,是她自懂事以来,经历的唯一一次苦难。
所以她早产了,也抑郁了。
没生病的时候,这种抑郁还能勉强为了曦儿而克制,但一烧糊涂,抑郁因子便勾动她内心深处的阴霾,吞噬了所有活下去的勇气。
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牵着淑妃的手离开,将满手是血的她留下的那一刻,心底的坚持彻底坍塌了。
上官若闭上了眼。
皇帝握住上官若的手,放到唇边:“皇后。”
讨厌这个称呼。
上官若自动屏蔽了它。
皇帝揉了揉她软软白白的手指:“若儿。”
上官若的眼皮子动了动。
皇帝亲吻着她指尖,道:“若儿,你陪我说说话。”
找你淑妃去。
上官若好讨厌这个男人。
皇帝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若儿,你别睡了,曦儿还等你陪他做功课。”
曦儿……
抑郁的人,与正常人的思想到底不一样,上官若的眼底湿了一下,却没什么特别反应了。
皇帝感受到她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和脉搏,揉了揉眉心:“还有小宝和夜儿,我们一家人,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那是因为你都去陪你的淑妃了。
上官若难受了,一句都不想听了。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想起那个该死的淑妃。她恨不得杀了她,如果她死了,她一定会托梦给大君,叫大君灭了那个女人的九族。
至于这个男人,还是让他好好活着吧,太讨厌他了,不想在黄泉路上见到他。
“皇上,要早朝了。”多公公,福着身子入内提醒。
皇帝摆手:“取消。”
多公公一怔,皇帝素来勤政,今日……竟连早朝都不上了?
“皇上,药来了。”多公公退下后,婢女端着药碗走进来了。
“朕来。”皇帝从婢女手中接过药碗,舀了一勺子送到上官若嘴里,上官若用舌尖将药汁抵了出来。
皇帝尝了一口:“放些冰糖。”
婢女拿了几颗冰糖过来。
皇帝将冰糖搅拌了,又尝了尝,确定比普通中药稍微可口一点儿了,才又喂给上官若。
上官若还是不喝。
皇帝眸光一动,将上官若抱了起来。
上官若淡淡撇过脸,一想到这儿也抱过淑妃那个贱人,她就恶心得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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