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气得发抖,上下嘴唇碰了碰,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今日是撞邪了不成,一个二个都跟着发疯!耳听得脚步声不疾不徐,巧儿手抖得越发厉害,齐胸的系带都掉了好几次,靖安捡了塞进她手里,喝了句:“抖什么!”巧儿这才像有了主心骨,可脸上还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刚哆哆嗦嗦的绑好裙头,少年挺拔的身影就遮住了烛火,留下一片阴影,声音冷然:“下去!”
巧儿身子一僵,想要去取披风的手也只能讪讪的收回来,看了看蜷着身子的靖安,触及到她眼中的一片冰冷,巧儿虽为难,却只是跪着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靖安开了口:“下去。”
栀子花香气清雅,室内一片沉寂,水渐渐的凉了,可那靠过来的身子却越发的灼热。
楚颜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紫灰色的齐胸襦裙随着她姣好的身段蔓延至水中,倒是把该遮的都遮了个严实,只余下赤裸的肩膀,纤瘦细腻,水珠悬在锁骨处,像雨后叶梢的露珠,真是可怜极了,可怜让他恨不得含下来才好。
突兀的,他扶上她的肩膀,半是强硬的让靖安依靠在他怀里,毫不在意大半的衣袖都浸入了水中,轻轻笑道:“阿羲你说那些奴才是不是不长眼,你我是世上最亲密的人,她们竟然敢拦着我呢~”他尾音打着转,身上还有未曾散尽的酒味,慵懒华丽的像只在和主人撒娇的无害大猫,可是无形中又透出来些压迫的意味,仿佛一个不满意,就会狠狠的挠上一爪子。
肩膀让他钳制着,靖安狠狠的挣扎了几下反倒被禁锢的越狠,其中一只手竟有往下的趋势,她只觉得心头一凉,气愤非常。下唇都咬得发白只恐一开口便一发不可收拾,屋外都是侍女,母后正病着,父皇本就对阿颜不满,阿颜又是个偏执的万一破罐子破摔,他们定是要受世人唾弃的。
“呵,阿羲方才不是挺威风的嘛,是怕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嚼舌根,这点小事也值得你担惊受怕,口舌生祸把祸根拔了不就好了。不过阿羲这幅‘香肩倦倚娇无语’的姿态我也是爱极了呢。”楚颜俯下身来,把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肩上,一手圈着靖安的肩膀,一手竟埋入水中揽上她的腰肢,眉眼间愈见风情,姿态餍足。
靖安与他原来不是未曾这么亲密过,只是彼时不知他的心思,只觉亲厚,而今却是一阵战栗,这样的夏夜竟起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一刻都不能容忍下去。
“闹够了没!闹够了就给我滚!”靖安再不顾疼痛,陡然回身狠狠斥道。
水花溅到楚颜身上,他怒极反笑,手撑在浴桶上俯视着她,亦是恨得咬牙切齿:“闹!皇姐是还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吗?”
带着某种侵略意味的目光顺着她的锁骨一路蜿蜒向下,黑发旖旎的披散在她肩头、身后、然后也蜿蜒入水,黑与白的对比诱惑的他移不开眼。
“是皇姐你不乖,我都说了别动,等我走过去就好。可皇姐还是要逃,我说过来皇姐就该乖乖过来,你不该留我一个人的,你说过不抛下我的。”
“楚颜!那不一样!”靖安仰起头,对他的偏执深觉无力。可是下一刻仿佛想起了什么,又缩了缩身子。
不过,这一瞬也够了,足够了。
“这是什么!你见了谁!”粗粝的拇指狠狠抬起她的下颚,露出脖子上的红痕,楚颜身上散发出一股森冷的气势,可眼睛却红的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护着她,舍不得伤了她半点,到头来她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旁人给碰了,楚颜强自镇定,冷道:“说!你今晚去见了谁。”
阿羲他舍不得折腾,可那个人,看他弄不死他。
“呵!轮得到你管吗,楚颜,你只是我弟弟,轮得到你管吗!”靖安嗤笑了声,却是满目苍凉,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你才会在这样的孽缘里越陷越深,上一世丢了性命还不够,这一生还要重蹈覆辙吗?
几乎在靖安开口的刹那,楚颜的目光就越发阴鸷,真想扼死她,是不是扼死她,自己的心就不会忽上忽下,酸涩疼痛,是不是扼死了她,他就能摆脱这比死还难受的感觉。
他的手下滑至她的脖颈,一点一点的加重了力道,他等她开口。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紧紧抱住她和她说只要她不离开,他们就一直好好的,他听她的话做她期待的人,只要她高兴,只要她不离开。
可是直到她的面容被水覆盖,她都平静的好似沉睡,没有一丝回应。
为何啊,他那么的那么的爱她,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就陷入万劫不复。
靖安只觉得安静,近乎窒息的安静,求生的本能让她忍不住挣扎,阿颜的容颜越发的模糊了,她本就欠他一条命,若是他想,那也无所谓了。
在她快要昏死过去的刹那,她听见衣摆划开水的声音,他揽住她的腰肢往上一捞,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突然涌入的空气缓解了胸口的疼痛,乌紫的唇哆哆嗦嗦的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就被他吝啬的堵住了。
楚颜肆无忌惮的把虚软无力的靖安压制在桶壁上,水中衣带纠缠,水面上唇舌相抵,十指相扣,做尽了缠绵姿态,他眼中却充斥着绝望悲伤,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他沿着她脖子上的印记一路向下,咬过伶仃的锁骨,却真的有水珠掉下来,苦涩难当。
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左胸口,楚颜甚至能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声,许久,他才笑了笑,言道:“皇姐,我真恨不得你没替我挡那剑。”
靖安偏过头,却不知是因何落泪。
他起身,再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捡了件干净的外袍披上,珠帘轻撞,楚颜低着头消失在灯影重重处,背影孤傲却难掩萧条落寞。
第五十九章
到了六月,日子见天的热了起来。晨起一场新雨,庭前的栀子花次第开放,素颜绿裙,香气清雅。宫人釆来放在殿里通风处,浓重的药味也被驱散了些。
靖安陪着朱皇后用了些早膳,清粥小菜,朱皇后用的虽不多,但在靖安看来却比前些日子要好太多了。
握着朱皇后的手,母女俩偎在软榻上坐着,靖安劝慰道:“母后的身子总算是渐渐好起来了,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将养着,心放宽了。”
朱皇后却只是笑笑,反握了靖安的手,细细摩挲,目光慈爱:“知道了。倒是你,听你宫里的嬷嬷说,大婚的教习嬷嬷们来了好几次都让你给推走了,有没有这事?”
见靖安只是低头不语,便伸手点了点她额头,无奈道:“你呀你呀,现在不好好学,以后嫁到婆家有你的苦头吃。你虽是公主下嫁,但对谢家万不可存轻视之心,谢相是股肱之臣,谢夫人也是名门之后,理应孝顺敬重。还有这夫妻相处之道,也是要学的,你这心直口快、刁蛮冲动的性子也该好好收一收了。”
“母后~”靖安求饶的唤了句,轻轻摇了摇朱皇后的手臂。
朱皇后细瞧她神色,却没有多少新嫁娘的羞涩,不由得额眉轻皱,又开口道:“我瞧那谢弘倒是个耿直男儿,没那么深的心思,也不是嫡长子,你们既不住在谢府,妯娌婆媳间相处也容易,不然依你这性子我是真不放心。”
靖安不在意的笑了笑,却也顺着朱皇后的话宽慰她,又问了句:“母后是何时见的谢弘,我怎么不知呢。”
朱皇后手顿了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强打着精神笑道:“有大半个月了,大抵是你和太子闹了别扭的第二日,他不是入宫来见你嘛。”
一听这话,靖安笑得便有些僵硬了,那晚的荒唐事她是一点都不愿想起,也不知阿颜是怎么遮掩过去的,这半个月以来两人也是一次都不曾见过。倒是次日,谢弘入宫,问及谢谦之,却被她无端迁怒了。
珠帘轻响,宫人轻声回禀道:“娘娘,三皇子妃来了。”
朱初珍近前行了礼,靖安忙扶了她起来。虽瞒了她身孕一事,但该交待的大小事宜和安胎保胎的药,靖安是半点不敢马虎。如今朱初珍肚中的孩子已近三月,眼看着快要显怀,谢谦之那里却还是半点消息也无,一念至此,靖安的神情便有些冷厉了。
朱初珍倒不曾注意到这些,只笑道:“母后今日瞧着气色好了许多呢,阿羲说是不是。”
“你别光顾着我,也要多保重自己才是。”朱皇后瞧着她一脸倦色,不免心疼。
朱初珍歉意一笑,恭顺道:“母后垂怜,只是儿媳身子不济,不能长伴膝下。倒是累得阿羲日日不得歇。”
“表姐说什么呢,母后初病的日子还不是你衣带不解的日日伺候着。”
朱皇后欣慰道:“阿羲啊,你三哥生辰快到了吧,别忘了到时来安宁宫捎份礼一并送去。珍儿这次回去便好好休养些日子,这几日请御医好好来瞧瞧你这身子,临行前也别忘了去谢贵妃那里看看。”
“谨遵母后吩咐。”朱初珍躬身应道。
东殿的宫人上了茶点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茶水的温度透过玲珑瓷细细的熨帖着手指,朱初珍笑意盎然的看着窗外,靖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是一只圆滚滚的幼猫在宫人的引逗下撅着屁股去扑那铜铃,逗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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