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向松看着谢弘冷笑了声:“心情不好?哼,老子今天心情还不好呢,谢弘!卫家少主都回来了,你大哥还杳无音信的,真准备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啊!”
“你说谁是缩头乌龟呢?”谢弘顿时红了眼睛,三步并做两步的跨上前去,一把揪起袁向松的衣襟,任张鹏远怎么拦都拦不住。
“说谁,说你大哥!”袁向松本不想计较,只是一想起自家妹子耽误到今天还嫁不出去,瞬间心头火起。
“袁向松!你别以为我平时让你三分,你就蹬鼻子上脸!谁拦着你们家姑娘退婚嫁人了吗?”谢弘亦是气急。
哼!袁向松冷笑出声,反手夺了柱子上的剑,往前一送逼退了谢弘。
“谢弘,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也是,让个庶子抢了风头却只敢在这里低头喝闷酒,也够没出息的!再怎么说你那个二哥也算敢作敢当!有机会转告你大哥,别想着一辈子做缩头乌龟,这笔账袁家迟早要跟他算的。”
袁向松说完,便冷笑着大步离开,而要不是张鹏举他们抱的紧,谢弘差点提着剑追上去。
“松开!都给我松开!”谢弘扔了剑,捡起酒又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是,他武不如大哥,文不如二哥,他从来都不是谢家出类拔萃的那一个,爹偶尔偏心他也不在意,毕竟二哥活得太委屈。他今日还在夸耀着他们兄弟感情好,转眼他二哥就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他说过那是他喜欢的人啊,你要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割我心头的那块肉呢。
“谢弘!你去哪啊?”
“去哪?哼!回家!”谢弘把酒壶往身后一丢,摔了个粉碎,捡起地上的剑,插回剑鞘。
谢家书房的灯一直亮着,第一次,谢家的二公子在书房待了这么久,屋里不时传来谢相愠怒的声音,谢家的下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谢相冲二公子发这么大的火。
“逆子!你给我滚出去。”谢相直接把砚台砸了出去,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居然就为了那点儿女情长要自毁前途,他们兄弟一个个的简直是要气死他才甘心啊。
谢谦之沉默着,被厚厚的布条包裹着的手掌上鲜血早已干涸,可疼痛却似入骨般挥着不去。青白的指尖如同爱恋情人般轻抚着衣袖里的匕首,寒意隔着一层刀鞘都能透出来。靖安啊靖安,他既然已经陷下去就不怕越陷越深,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认了。可靖安只能是他的,爱也好,恨也罢,都只能是他的。
一念生便不死不休。
出门时他遇见了谢夫人,一如往常般他躬身行礼,唤道“母亲。”
谢夫人却是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端着吃食便进去了,想来也是知道春宴上的事了。
“公子!你可算是出来了。”书言在外面急的满地转圈,见他出来慌忙上前。
谢谦之也有些累了,挥挥手示意他推着自己回西苑。
刚走两步,便不偏不倚正撞上酒醉归家的谢弘。
谢弘就挡在他必经的路上,一双眼冷睥着他,眼里没了平日里恭敬。月下,他二哥依旧是清傲如竹的模样,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靖安呢,他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的靖安呢?
“是二哥啊!”谢弘懒洋洋的说道,一副无害模样,可手里的动作却毫不含糊,扔了剑鞘,长剑锋芒所指之处正是谢谦之!
书言大惊失色,忙道:“三少爷!你做什么?快把剑放下!”
冰冷的月光流泻在剑刃上被反射成更尖锐的锋芒,谢谦之的目光从剑刃挪到谢弘身上,并没有多少诧异。
谢弘声音冷硬:“二哥,我说过的吧,我喜欢那个人,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我亲口对你说过的吧。为什么你明知道还非要和我抢呢?”
“抢。”谢谦之像是喃喃自语般又重复了一遍,眉眼倨傲。
“抢?是你的那才叫抢,现在还不是你的,怎么能算抢呢。”
谢弘本就带着三分火气,此时听他挑衅,三分火气顿时变成了十分,在书言快吓晕了的目光里,剑往前一送架到了谢谦之脖子上,不假思索般的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她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她!”
谢弘诡异的停在了这里,沉默了下去,谢谦之隐隐嗅到了某种苗头,他却闭口不言了。
他的?是什么让他有信心认定靖安会是他的。谢谦之若有所思的看向谢弘,谢弘却只是一笑,冷道:“二哥你就别费心思套我的话了,纵然爹向着你,可陛下怎么会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你,即便你是新科状元,一身才华,可也终究是庶子……还有……”
谢弘打量着那双腿,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残废!”
“你们俩在干什么?”谢相厉声喝道!
“谢谦之让你回去闭门思过呢,不到选试不许踏出西苑一步!还有你,满身的酒气赶紧给我回去!”
谢弘漫不经心的收回了剑,懒洋洋的迈着步子走开了,只留下谢谦之一个人脸色铁青。
第四十九章
谢府西苑,一灯如豆,纱窗上只留下一道清瘦的剪影,像是凝滞了时间、空间一般,谢谦之不知在灯前僵坐了多久,垂下的鬓发半掩着沉静的双眸。那双眼睛就像外面夜色下的一池湖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
匕首就放在案旁,血色已经沉黯,可谢谦之一闭上眼,就能想起靖安挥刀那一刻的利落决绝。时间终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向他见证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在他面前彻底坍塌。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会那么在意,在意到一颗心都疼痛到麻木不能自抑。
前世今生,竟没有哪一刻会比此时更觉无力,仿佛是不会水的人一头扎进了冰窟窿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向更深的水底,慢慢死去,无能为力。
伤口上裹着的布条因主人无意识的挣扎,又渐渐浸染上新鲜的血液,谢谦之像是已经失去知觉一般,握拳的手青筋凸起,没有一点儿放松。太痛了,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恐怕就只能被那紧攥着心脏不放的疼痛给淹没了。
她说她永远不会向他求助了,那么依赖着他的靖安说,即便是死也不会向他求助了。
他不是应该高兴吗?没有人碍着他的路,他可以顺着自己的通天大道畅行无阻的走下去,为什么他心里却没有一丁点高兴的感觉。为什么不求他辅佐楚颜?为什么不求他帮忙除掉王婉?只要她开口……当心里突兀的涌现出这样的念头时,谢谦之才意识到,原来是他一直在等靖安开口,等她给自己一个低头的理由,来证明自己还是被需要着的。
呵呵,他抑制不住的冷笑出声,他谢谦之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而更可笑的是,一日之内,便有无数的人,或嘲讽或告诫,明里暗里的告诉他,即便是这样的需要你也不配。
“扣扣。”书言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将饭菜摆上桌。
“公子,你吃点东西吧。”小书童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讨厌靖安公主的公子,会突然放下了王姑娘,喜欢上公主。他只能把这个解释为公子一时的不清醒,毕竟连他都知道,靖安公主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何况三少爷也喜欢靖安公主啊。
谢谦之像是听了劝,动了两下筷子,书言刚放下心来,可下一刻却见谢谦之把筷子重重的搁在晚上,下一刻竟掀了所有的饭菜!
碎瓷溅了一地,书言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跟了公子这么多年,鲜少,不,几乎是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的时候,一时间竟手足无措,只愣愣的出声道:“公子!”
身体像是不由谢谦之控制了一样,身体里有一股不顾一切,想要毁灭一切的力量在横冲直撞!砚台,纸笔,书卷都被他狠狠扫了出去,墨迹溅上了他平日里珍藏的古卷,他却像是看不见一样,回过神的时候已是满地狼藉。
呵!轮椅上,谢谦之阖目笑得苍凉,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一个残废的庶子也就只能躲在这偏僻的院子里发泄自己的不满,连破坏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呵,拔剑,他何曾不想向谢弘拔剑!在他一次一次说自己有多爱慕靖安的时候,就恨不得告诉他,靖安她是我的妻,是我谢谦之的妻!呵,拔剑,如若他不只是个残废的庶子,谢弘他敢当着父亲的面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如若,谢谦之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腿上,目光里的森冷寒意让人触目惊心。像是报复他上一世的隐瞒一样,这双腿一直不见起色,他等不起了,没有时间让他等下去了。
“书言,明日叫大夫过来一趟。”
“啊!知道了。”突兀的听到这样一句话,书言本能的抬头想劝,这本就是急不得的事情,前段时日公子整个人都被折腾的不成人样。可一听谢谦之那不容辩驳,威慑力十足的口气,不知不觉间就应下了。
“把东西收拾了,下去吧。”
入夜,安宁宫中更为寂静,软榻上朱皇后半支起身子,去了珠翠,卸了严妆,发的乌黑和寡白的脸色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了白日里一身华服的支撑,只着中衣的她显得分外孱弱,唯有一双如秋水般静谧的眸子,经过岁月的洗礼,越发的沉静而睿智。
“娘娘!”跪在她面前的宫女将手里的漆盘平举过头顶,未入口,氤氲的药气便将苦涩沁入肺腑,更漏声声似是催促,朱皇后望着那漆盘上的药碗,眉间满是倦意,声音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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