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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客子流年)


谢谦之只能远远的望着,褪去华服,一身劲装将她衬得干脆利落,玉冠束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与明媚的眉眼,更显英气。他不禁轻叹,谁知书言还来添堵。
“公子,你该用药了。”
谢谦之沉默回转,旁的他还有自信,可骑射剑术,那的确是他短处。但只要给他时间,他会证明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当”的一声,剑再次脱手而出,震得靖安虎口发麻,朱谦欲上前,她摇摇手示意无事。
“西北有消息传来吗?”朱谦将捡回的剑呈上,靖安随口问道。
“回殿下,毫无动静。”自卫陌启程,靖安便让人一路尾随。
“继续盯着!”朱谦听见她吩咐道。
靖安将帕子还给巧儿,反身执了剑,几步拉开与朱谦的距离,笑言道:“再来!”
公主府的动静帝王不可能不知道,传召靖安入宫时,还让她御前做了回剑舞,端的是英姿飒爽,引得楚云都意动,缠着谢弘要学剑。久了旁人便传言道靖安公主是为了讨帝王欢心才练剑学剑舞,一时间剑舞在帝都贵女中很是时兴,但没多久就被其他的新鲜玩意儿取代了,靖安也就被众人淡忘了。
靖安知晓此刻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预兆,无论是帝王还是阿颜都像她透露了讯息。她不知风波何时会至,更不可能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独善其身,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强大自身,以期有更多的力量来应对未知的将来。
桃飘李飞又是一年春,公主府桃花盛放,满园芳菲时候就是靖安二十岁生辰了。
宫中赐下的贺礼几乎都让人忘了靖安公主还在禁足中,而每年的长寿面更是少不了的。
靖安只尝了几口便停了筷。
“怎么,不合你胃口?”谢谦之低声问道。
“面条很细,要做得好吃得有个几年的功夫才行,否则白汤面,能有个什么味道。”
“你才吃了几口,定是没细尝其中味,尚食的手艺,如何会差?”谢谦之言之凿凿。
装!你接着装!
见他嘴硬,靖安就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关键是你那碗才是尚食做的,而谢谦之你的厨艺实在是索然无味,还有面米分沾头发上了都没看见吗。”
谢谦之这才发觉发尾一片白茫茫,想不被靖安发现都难,顿时无奈了,唤了声“阿羲”。
靖安都懒得和他说话了,“君子远庖厨”那是君子心怀仁善之心,不忍杀生,而谢谦之这个心足够狠的,远庖厨的原因就只有天资愚钝了。
“有这么难吃吗?”既然被她戳穿,谢谦之也没了忌惮,直接夹来尝了,嗯……确实和他刚吃的这碗没法比,靖安见此,更是气得拂袖而去。
四月,草长莺飞,闺中女儿结伴出行,踏青的歌声都能远远飘进公主府,想也知道两岸是怎样的盛景。宫人侍女们都有些恹恹,没几日,靖安在窗台看见了只纸鸢,其上花纹绘饰与那盏花灯出自一人之手,不觉失笑,传命府中女郎,三日后放纸鸢以应时令,可自行准备。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只秋千架,靖安已没了少女鞠高衔花的好胜心,偶尔歇脚却也觉愉悦。
到五月,靖安禁足已经快十个月了。
而谢谦之每月都有个三五日在谢家理事,其余时间便都在公主府,约摸在二月底,帝王恢复了他的职务,他才渐渐忙碌起来。
这日,谢家有事如往常般传唤谢谦之回府,靖安不以为意。
华灯初上,戌时初,朱谦却来求见。
“殿下,请您即刻入宫,陛下急召!”



  第八十章

  梅竹馆外,手持火把的禁卫军面色严峻,铁甲森寒,一字排开,一股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庭院。靖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神情异常凝重,云间风雷之声不绝,她身着的玄色斗篷被风鼓起,九爪金龙气势凌人,似要乘风直上九霄。
  铁甲声动,朱谦上前,俯首将手中剑平举过头顶。
  靖安伸手接过,双眸阴沉如水,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预兆。剑柄凹凸的花纹硌痛了手,寒光一闪而过,凛冽的剑气让她寻回几分理智,侧首冷声问道:“宫中出了何事,说!”
  朱谦本还有几分犹疑,闻言却不禁屏息,如实道:“陛下病重,密召殿下入宫。”
  果然!靖安微阖眼掩去汹涌而上的热意,剑穗颤抖着,指节攥得发白。
  朱谦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状况,因而才一直犹疑,单膝跪地正要相劝。
  “可有惊动王谢两家的人!边走边说!”不想靖安竟突兀出口,她眼中满是冷硬,悲戚深埋心底,现下不是她软弱的时候!
  朱谦起身跟上她的脚步,禁卫军们随即跟上,靖安的目光不时扫过两侧的禁卫军,朱谦知她意思,低声禀道:“公主放心,他们誓死效忠陛下!先前种种皆是为了掩人耳目。”
  靖安这才有几分讶异,王谢两家还自作聪明的以为安插进不少人,不想竟全被帝王玩弄在股掌之中。无论是梅竹馆的纵火还是谢谦之对公主府的掌控,一切都在父皇掌握。
  这五千禁卫军是父皇给她的倚仗。
  夜色中,宫城如同一座沉默的巨兽,城楼上下皆加强了守卫,戒备森严。
  “谁!”一声低喝,瞬时火把集中,弓弩准备,刀剑出鞘!
  “公主府禁卫,有事求见陛下!”为首之人扬声道,眼神莫测,身后的人也暗暗按剑。
  “宫门戒严,天色已晚,尔等速速退去!”城楼上却是一声低喝,箭矢飞射,引得战马嘶鸣,扬蹄后退。
  朱谦见此不禁皱眉,靖安暗暗颔首,朱谦便不再迟疑,打了个手势。
  “嗖”禁卫军们纷纷拔剑,寒光四溢,一时间短兵相接。
  朱谦则趁乱掩护靖安入了宫门,一入宫那种风雨欲来的气息就愈发强烈,巡查的禁卫不知增加了多少,往返频繁,灯火煌煌,将整座宫城包围的如同铁桶一般。
  万幸一路都还有人接应,靖安由朱谦领着从一座偏僻的宫殿里沿密道入了乾元殿。
  越来越近了,与外面的灯火煌煌不同,乾元殿中却是一片冷寂,沉闷的燃着几盏烛火。
  方推门,一道劲风便直朝面门袭来,手爪弯曲遒劲,角度刁钻的锁上靖安喉咙!朱谦连忙出手,却也只来得及卸下些许力道。
  “吴总管,是我!”靖安却突兀出声,伸手摘下头上的黑色帷帽,显露出身形。
  “靖安公主……”吴总管不想她来的这样快,忙住了手,侧身让开道路。
  裙裾如流水般无声的滑过,跪伏行礼的都是帝王身边的老人。眼看着寝殿越来越近,靖安眼神冷寂,手不自觉的握紧腰间剑,想借此给予自己些许勇气。
  吴总管轻轻推开殿门,便于朱谦候在殿外,示意靖安一人进去。
  靖安的腿像灌了铅似的,殿门在身后关上,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寥寥几盏残灯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御榻上的老人呼吸沉重,一声比一声艰难,响在耳边只觉心如刀绞。
  靖安死咬着唇,背影笔挺,脚步沉稳,直至帝王榻前,才再支撑不住“咚”的一声双膝落了地,哽咽的只有唇在轻颤:“父皇……父皇,阿羲来看您了。”
  跪在角落里的林御医亦是哽咽不能言,向靖安跪伏下去:“老臣有罪。”
  便是他在靖安面前数度请过平安脉,只是靖安已没了问罪的心思,林御医告罪之后,便径自出了寝殿。
  偌大的寝殿便只剩他们父女两人了。
  靖安握紧了帝王的手,往日里宽厚有力的手掌此时已不如从前温暖了。而御榻上的老人鬓发灰白,每一声呼吸都显吃力,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快油尽灯枯了。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一切重演,靖安心中除却绝望凄惶竟再无其他。
  “阿羲。”被她握着的那只手紧了紧,靖安一怔,才愣愣抬头。
  帝王眯着眼,眼眸中一片浑浊,望向靖安的目光却依旧慈爱。他努力的抬了抬手,像是想触碰她,靖安察觉到,捂着帝王的手贴向自己的侧脸。
  帝王手指动了动,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轻笑道:“我梦见你母后了,忍不住多睡了会儿。可怎么一醒来我们靖安就哭得跟只小花猫似的,也不怕人笑话。”
  他话刚落,靖安的眼泪就砸了下来,涕泪纵横,泣不成声。
  “父皇,阿羲错了,阿羲不该问卫嵘的事,阿羲不该把这东西交给您!”靖安一把拿过案几上的纸,撕个粉碎。
  帝王任凭她发泄着,许久才安抚的拍拍她的头,声音低缓:“好了,不哭了。阿羲,父皇很高兴,这一生我和你母后都错了,但总算没有抱憾终身。阿羲,父皇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
  “是,女儿知道。”靖安强忍着泪水,跪的笔直。
  帝王抽出床头的暗盒,递给靖安,示意她打开。
  靖安取出圣旨,一眼扫去,字字杀伐凌厉。
  “太子颜谋害先皇后,意图逼宫犯上,不仁不孝难堪大任,废太子位,处以极刑。改立三皇子丰为帝……”
  “您可以亲自交给三皇兄。”一股寒意从心头蔓延全身,靖安无助的望向帝王,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声音虚浮无力,“父皇是要我,亲自杀了阿颜吗?阿颜他犯下大错,我无话可说,可他怎么可能谋害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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