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上愁云消散,又振奋起来。陆正禹说道,“既然这险已冒,那不如再分三分之一的兵去云安渡口。一旦埠丰渡口有人登岸,那边埋伏的人定会着急,再调兵前去抵御。到时候等他们撤退后,我们便在云安登岸,以夹击之势,让他们腹背受敌!”
如今本就已是兵寡,再分两路,确实很险。但这计策却可以一试,永王沉思,众将听命,等着他决定。
时辰不多,永王当机立断,“避实击虚,志在以寡胜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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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利安府,云安渡口。
晚风寒凉,躲在树林中,像是能将小指头给冻得断掉。
一个兵卒挪了挪位置,腿都要麻了,骂咧咧道,“到底来不来了,这消息该不会是假的吧。”
孙副将悠然道,“假不了,声势那么浩大,准备了那么多天,吃饱了撑的呢。”
树林顿时有了笑声“搞不好还真的是吃饱了撑的”“对啊,才两三万人,竟然敢打我们十万大军”“不是没脑子,就是眼瞎了”……
孙副将皱眉没跟着起哄,寻思着船出现时会不会瞧不见。今晚没什么月亮,瞧不太清。不过可以依照水声来听,等他们到了岸口,就带着八万人冲上去,将他们全部擒住。再回去附近营帐的王爷知府,连亲自观战的事都省了,不过那些人也不会来这的,怕冷。
他吸了吸鼻子,大爷的,天这么冷,赶紧来,他好回家抱媳妇。
等了半日,那渡口一点动静也没,等得他们几万人都要冻僵了。孙副将见月色越高,就越是奇怪,总觉不安,便回军营和那王爷禀报,还在营帐外就听见里头女声轻佻高笑,心下不满。他们在外面要冷死了,这狗屁王爷竟然还沉溺女色。
禀报后进了营帐,说道,“王爷,那叛党还未过来。”
连安王打了个哈欠,怀中还抱着那妖娆女子,说道,“守到天亮,本王先回去了。”
孙副将暗暗唾弃,这庸才,还真当自己是首领了。要不是这里离京师近,他不用这么早出发进京,早就面圣砍头去了吧,偏是一点都没察觉其中凶险,乐呵呵的还以为进京封赏见兄弟去。倒不如那祁王永王脑子好使,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吃喝玩乐,还要他的兵天寒地冻的蹲在树林里。
你大爷的。
他心中骂了千百回,再看将军知府,也都抱了女人。
“报——”
他还没退出军营,背后就有马狂奔而来,那探子下来匆忙,差点摔着。孙副将一把托住他,“怎么了?”
那探子喘道,“那、那叛党在埠丰渡口登岸了,大军正往城中方向过去。”
营帐内顿时没了嬉笑声,连安王脸色一变,骂道,“孙副将,你不是说他们一定是在打云安渡口的主意吗?这算什么事?”
孙副将皱眉,“准备船舶粮食那么多天,定是来攻渡口的。可为何绕远路……”他一顿,“被他们察觉到我们会埋伏了。”
那丁将军大声道,“全部调头,去守城!”
孙副将面色煞白,上前说道,“将军万万不可,这分明是调虎离山啊。否则为何近的渡口不来,偏去远的。他们只有两三万人,我们只需派一半过去就好。剩下的必须守住这渡口,否则以敌军的狡猾,说不定留有兵力,等我们都走了,这渡口来人,就前后受敌了。”
连安王已是跳脚,“四万人对他们三万人有胜算吗?快把守在各处陆路的兵卒也都叫回来,全力攻打,快。”
孙副将见劝不住,拼命拦在前头,“王爷!这定是阴谋。”
连安王吓得心惊肉跳,拉了知府就去调兵,根本不理会他。那丁将军也是怒声,“你再不听军令,我就将你的脑袋踢到你媳妇面前!”
军令如山,孙副将长叹一气,唯有祈求那敌军的脑子不好使,但愿不会像他想的那样。走时他仍不放心,让心腹在近处瞧看,若有消息,迅速来见他。
树林中数万精兵齐齐撤退的声音响彻渡口,连远在半里之外的人都听见了。
海面已然平静,偶有波涛声响。阴暗月色下,穿不透浓浓雾气,哪怕是三丈开外,也看不见这些罗列在海上的船。
雾气萦绕着站在甲板之上的男子身上,隐隐如仙人出画,身如玉树,凝神远望。谢崇华听着那震天声响越离越远,心中默默计算时辰。合眼细思,沉气静心,只等他们走远之后,再登岸奇袭。
直至小半个时辰过后,他才号令“登岸”。
数十艘船冲破平静水面,水声哗啦作响,直往前驶去。
船陆续靠岸,船上人借着微弱月色,从上跳下,人虽多,却井然有序。由谢崇华带领,准备直奔那云安渡口,准备夹击。刚到岸上,却听见树林飞鸟扑腾。谢崇华皱眉往那看去,如果只是猛兽经过,不会引起倦鸟高飞的。他一顿,命了几个脚步快的追看。
那几人立刻入了树林中,往前急追。追了小半刻,将那就要上马之人截击,把他擒住,押到谢崇华面前。
船上的人陆续下来,还需一段时辰。谢崇华边等他们归队,边打量这人。衣着是个兵卒,马是匹骏马,鬃毛不见一点杂色,那马蹄上的铁已磨得十分光亮。他问道,“是谁让你在这蹲守的?”
那人不说。
谢崇华又问,“是将军,还是知府?”
那人还是不答,怒声,“乱臣贼子,休要跟老子说话,给我一刀来个痛快。”
谢崇华笑笑,“倒是个汉子。”他偏头说道,“将他一起押送赶路,善待之。”
那人瞧得好不诧异,这乱党竟然还让人礼待他,脑瓜子被驴踢了吧。再瞧这人,书生卷气斯斯文文的,根本不是混军营的。细想一番,说道,“难道你就是那个白脸铁阎王?”
谢崇华瞧他,“白脸铁阎王?”
“就是那冀州的谢知州。”
“正是在下。”
那人轻笑一声,“都说是小白脸,果真是个小白脸,你的胳膊能提起一只鸡吗?还学人家做乱党,赶紧投降吧。”
谢崇华旁边的副尉已怒,“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敲碎你满嘴的牙。”
“你敲呗。”
副尉大怒,谢崇华抬手拦下,“我大央的兵,要是人人都如你这样有骨气,哪里还有人敢犯大央疆土,夺大央城池。”
那人又瞧他几眼,这人明明自己就在以下犯上,现在突然感慨个什么。正想着,就见他指了指自己,“借你衣服一用。”
话落,就有人来扒他衣服,气得他跳脚。可被三四人抓着,根本没法动弹,不一会衣服就被扒下了,冷得他唇色紫红。
谢崇华看看副尉,笑道,“都副尉的身材与他相差无几,有一事要拜托大胆心细的都副尉了。”
“大人有何事吩咐?”
谢崇华附耳与他说了一番话,都副尉立刻脱衣,换上那人衣服。随后骑着骏马,往那埠丰渡口的方向赶去。
那人瞧得莫名,见他俯身拾起衣裳,给自己裹上。随后那白脸神色已敛方才轻松,目光俊冷,方才的弱质书生模样全然不见。
“挥师埠丰——”
应声响彻整个渡口,看得那人发愣。明明是才起兵几天时间,为何这样训练有素。这白面书生,跟传闻中的完全不同,谁说他是个手无寸铁的书呆子的,站出来,他保证给他一根狼牙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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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副将随大军调头赶往埠丰,一路急得心都要跳出来,生怕后面来了个报信的,说那帮乱党从云安攻来了。
大军慌慌张张往那跑去,前面的王爷将军仗着马快,一直狂奔,后头跟着的士兵跑得气喘吁吁,简直不把兵当人。他看得连连叹气,追上前去大声道,“跑慢一些吧,否则到了那里,他们也没力气打了。”
丁将军冷笑,“我们八万个人,喘口气都能把他们喘死,你怕什么,胆小如鼠。”
王爷知府也从颠簸的马车里探头,因车太快,声音也跟着颠,“对、对啊,我们晃得骨头都要散了,可也没事,他们好歹是用两条腿跑。”
孙副将气道,“那你们下来用两条腿试试!”
说罢已微拉缰绳,隐没后头。王爷没法怒瞪他,说道,“回头将那副将撵走吧,说乱党埋伏在云安的是他,现在人家从埠丰攻来了,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过错,要他何用。”
知府也是应声,“要了没用!”
到底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马的,将军他们在前头跑得再快,也要顾及后头,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这气还未喘顺,背后传来马蹄响声,还有一人高声呐喊,“那冀州叛党三万人全都从云安渡口上岸了,那埠丰的消息是假的,是假的啊——那冀州叛党三万人全都从云安渡口上岸了,那埠丰没人啊。”
一路吆喝,都是叛党三万人从方才离开的地方上岸攻打了,从尾巴喊到前面,动荡不安的军心也从后面直接动摇到了前面。队伍一乱,整支大军便跟着停下。
连安王也听见了,哆哆嗦嗦道,“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知府也没主意,忙去问丁将军。丁将军焦头烂额,直喊那叛党狡猾。被逼问得急了,才想起一人来,“孙副将,孙副将!”
孙副将还在找那一骑而过报信的人,那马是他留给手下的马,可来报信的人却不是,偏偏穿的也是他们军队的衣服,实在蹊跷。这会找不到人,他咬牙,回头说道,“将军,那士兵是假的,既然已被人冒充,那定是两个渡口都已有人,现在速速回城吧,否则要腹背受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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