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容恒就推了和韩子玉安排好的行程,特意跟秦惜一起去了秦家。
他们来的时候没有通知人,因此到秦家的时候秦家所有人都不知道,守门的看到两人,慌忙跑去屋子里禀报去了。
秦惜和容恒没有进府,而是淡淡的等在大门外,像是客人一般。
不多时秦漠北就出来了,瞧见秦惜和容恒,他面上竟然露出惊喜的模样,当初孙氏休了他的时候,秦惜和容恒都在,那时候的秦漠北有多么的歇斯底里?因此两人看到秦漠北的笑容都感觉十分诡异,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目光中的防备。
“惜儿回来了,二公子也来了,快请进,请进!”
秦惜和容恒跟着喜笑颜开的秦漠北一起进了院子,秦惜在这里生活了大半年,但是她发现,离开了秦家这么久,对这里半点都没有留恋,更没有怀念的意思。
秦漠北十分高兴,一张老脸上的皱纹几乎都能夹死苍蝇,高兴的给秦惜引路,仿佛完全忘了先前说和秦惜断绝父女关系的话,他兴冲冲的道,“惜丫头啊,昨儿个珊儿回来了,她原本说跟你一起回来的,结果你没有回来,爹爹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秦惜淡淡的扯扯嘴角,“听说老太太身子不好了,所以来看看。”
“你祖母身子是不好了。”秦漠北叹口气,面上勉强扬起一抹笑来,“不过看到你肯定就能高兴了。”
秦漠北直接领着两人去了老太太的百草园。
百草园已经不是秦惜记忆中的样子,记忆中的百草园从来都是丫鬟婆子一大堆,院子里景色宜人,可此时的百草园中树木枯萎,花儿凋零,整个一断了生机的模样,并且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青石板的缝隙中都长出了野草,也不知道多少时间没有人踏足过这里了。
秦惜见了这个场景,心里更加的感觉到秦漠北和秦珊的目的不纯,他们口口声声来看老太太,如果真的对老太太这么敬重,还会让百草园荒凉成这个样子?
可笑!
显然容恒也是这样想,秦惜和容恒并肩而行,两人长袖垂下,容恒就在长袖下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万事小心”的眼神,秦惜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到了老太太的屋子,立马就闻到一股子骚臭味,不像是进了院子,反而像是到了如厕的地方。
秦惜和容恒当即皱紧了眉头。
秦漠北也皱眉,他对屋子里大喊,“王嬷嬷,把窗户都打开,屋子里一股子味道自己闻不到吗!”
秦惜忍住厌恶进了屋,她一眼看到屋里的王嬷嬷,短短的三个多月不见,王嬷嬷比以前瘦了不少,面色也是蜡黄蜡黄的,还有头发也白了不少。瞧见秦惜,王嬷嬷猛然一愣。
“小姐?!”
秦惜对她微微一笑。
“小姐……真的是你!”王嬷嬷惊喜的小跑过来,却在接近秦惜的瞬间停住了脚步,她脚步一顿,含泪给秦惜行礼。
“别讲究这些虚礼了。”秦惜慌忙扶起王嬷嬷,看着王嬷嬷的模样也知道她这三个多月以来日子肯定不好过,她叹口气,把所有的话都憋在嘴里,转而问王嬷嬷老太太的情况,“现在老太太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没有,一点都不见好。”王嬷嬷让开身子,替秦惜掀了帘子,“小姐您进来看看吧。”
毕竟是老太太的内室,容恒就止住了脚步,他嘱咐秦惜,“你进去看看吧,等会儿咱们就走。”
“好!”
走?
秦漠北听到目光微微一闪,他伸手想去拉容恒,却在触碰到容恒冷厉目光的时候干笑着放下了手,“容恒啊,你们这才来还没喝口茶,怎么就说走了,等等吧,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多久都没有看到惜丫头了,很想跟她说说话,问问她母亲这些时间过得还好不好!”
容恒心道,离开你这样的人渣自然过的很好。
他也不打算给秦漠北留面子,反正秦惜也从来不承认这个是她爹,在她的心里,只有已经去世的苏丞相才是她的父亲。
容恒负手而立,面色淡然,“岳母大人过得自然是极好,在大学士府,舅舅和舅母对她体贴细心,从来也不束缚她,要什么有什么,还有孙远扬和孙芷陪着说话聊天,每天都过得十分舒心。”
容恒刻意咬重了“舒心”两个字。
秦漠北脸上笑容一僵,立马就有些尴尬和僵硬了,不过也只是转瞬间的事情,不过片刻,他就又恢复了笑容,“啊……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她能过得好,我心里也能安心了,毕竟是夫妻一场,我总是盼望着她能好的。”
容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呃……容恒啊,咱们两个谈谈心行不?”秦漠北给容恒做了个“请”的手势。容恒一点都不吃这一套,“要谈就在这了谈吧。”青翎很有眼力见儿的从屋里搬出一个太师椅放在院子里。容恒顺势就坐了下来。
秦漠北脸色难看,怒视青翎,这小丫头什么意思,他秦漠北好歹才是这个府里的主子,就算是搬凳子,也该搬两个才对吧!
青翎冷哼一声,没有理会秦漠北的愤怒,转身就进了内室和秦惜去一处了。
秦漠北咬咬牙,额头青筋直跳,可他给忍住了,自己到屋子里搬了个椅子出来,和容恒坐在太阳底下。
“容恒啊,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女婿吧。”
“不敢当,本侯明明记得秦老爷已经和媳妇断绝父女关系了吧。”容恒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淡淡的掀起眼皮,嘴角一抹讥诮的弧度异常的明显,“本侯只承认有岳母,可不承认有岳父这回事儿,今儿个我和媳妇也是出于人道主义来瞧瞧老太太,瞧完了也就走了,今后和贵府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瓜葛,也请秦老爷记清楚了,不要经常骚扰已经没有关系的人,否则本侯的脾气想来你们也听说过的。”
秦漠北面色微微一变,背脊越发的僵硬起来。
“容恒……”
“秦老爷还是称本侯为定安候比价好。”
秦漠北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他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头,死死的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深吸一口气,他再次开口面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定安候,就算你不肯承认我是你的岳父,可也改变不了秦惜是我女儿的事实!以前的确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她和她娘,现在我有心悔改……”
“那是你的事情。”容恒大手一挥,不耐烦的打断他,“奉劝你,有事说事,别在这里打亲情牌,我和媳妇都不吃这一套!”
秦漠北咬牙,不得不住了口。
他没想到容恒竟然是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比以前痴傻的时候还要难缠,偏偏又不能得罪,他按捺住胸口的火焰,沉声道,“……这一次让珊儿给惜儿传话,的确是有事相求。”
容恒讥诮。
果然如此,这个秦漠北如果不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危害,恐怕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个叫秦惜的女儿。
秦惜和孙氏几乎已经成为他的耻辱,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忘记他曾经娶过孙氏,曾经和孙氏生下秦惜。
“什么事,说吧!”
秦漠北支支吾吾的开始诉说起来。
……
此时房间中的秦惜掩住了口鼻,内室比外室环境更差,一进屋一股子恶臭就扑面袭来,秦惜厌恶的皱眉,王嬷嬷已经习以为常,看到秦惜的面色,立马去窗边打开了窗子。
边动手边道,“这些时间老太太糊涂了,但是唯独有一样,不肯让人看到她的样子,所以平日中都是门窗紧闭的,屋子里的气味散发不出去,也就成了这样了。”
秦惜微微颔首,走到了窗户边的床榻上,老太太比三个多月之前瘦了特别多,几乎算的上是皮包骨头,一张脸满是皱纹,脸皮松弛,一伸手几乎都能把她的脸皮给扯起来。
都这个样子竟然还能熬过这个冬天。
秦惜冷笑,她原本以为老太太肯定过不了冬的。
老太太虽然瘫痪,可脑子却是好使的,她瘫痪的这小半年,她脾气越发的古怪起来,睁眼看到秦惜,她浑浊的眼珠子满满的都是凶狠,嘴巴嘀嘀咕咕的念念有词,却偏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嬷嬷见此忙俯下身去听她的话,听到了之后她面色微微一僵,对秦惜露出歉意的表情。
“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说吧,她说什么难听话我没有听过。”
“老太太说……说您是贱蹄子,嫁人了有家了就忘本了……”王嬷嬷垂下眸子不敢看秦惜。
秦惜失笑,这个老太婆还真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说一不二的老太太吗。
她缓缓上前,青翎给她搬了个凳子,她扶着凳子缓缓坐下,手指却突然一痛,秦惜一低头就看到凳子上凸出的钉子。她耸耸肩,这老太太果然是不受待见了,屋里的东西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避开钉子,坐在床边也不生气,笑吟吟的看着老太太,想着以前她对她的狠,还有对孙氏的挖苦刻薄,秦惜笑意愈发的深刻起来,她瞧着老太太阴冷的目光,乐呵呵的道,“老太太,你可千万别生气,气死了你我可一点责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