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厉云进了屋,看到屋里温情的一幕微微一愣,可当他看到容恒的瞬间,脸色瞬间阴郁下来。
沈氏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上前两步挡在容恒面前,容厉云的眼神瞬间从容恒的身上落到沈氏的身上,他的目光顿时柔和了起来。
沈氏率先开口,“王爷是来找妹妹的吗?妾身今儿个和妹妹聊的时间太长了,竟然忘了时间,要不……妹妹你和王爷回你的院子里用膳去?”
沈姨娘见过太多次容厉云对着容恒发火的场面,因此十分配合沈氏,笑着从座椅上起了身,“那妹妹就改日再来打扰姐姐。”
“别忙活了。”容厉云解掉身上的大裘递给一旁的小丫鬟,心情难得的好,“既然碰上了就在这里用吧,添一副碗筷也就是了。”
容厉云都这样说了,沈氏也不能反驳,点点头让章嬷嬷添了个凳子,又添了一副碗筷。章嬷嬷十分聪明,赶紧把添出来的椅子放在了沈氏和沈姨娘的中间,就是生怕容厉云突然发作伤了容恒。
一家人坐了下来,气氛却凝重了起来,容恒和秦惜再也没有说话,沈氏也安静的坐在那里扒着碗里的饭,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整个屋子里只能听到沈姨娘调节气氛的笑声,然而所有人都不配合,容厉云原本心情还算是好,看到他来了之后气氛陡然冷下来,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用完了晚膳,沈氏立马送客,“王爷和妹妹回去吧,惜儿和恒儿也早点回去歇着,明儿个一大早就要进宫,太后想念你们的紧,你们多陪她说说话,然后到晚宴的时候直接去参加晚宴。”
秦惜点点头,“好,那惜儿就带着容恒先回去了。”
“快去吧,让小丫鬟拿着灯笼送你们回去。”
秦惜点点头,带着容恒离开了院子。
两人离去之后,容厉云才苦笑着瞧着沈氏,“就这么急着把他送出去,这么担心我会伤害他?”
没有晚辈,也没有外人在了,沈氏的面色就淡了下来,“妾身不得不防,大过年的,妾身不想再让恒儿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容厉云的脸色当即有难看起来。
沈姨娘见此,连忙上来打圆场,她走到容厉云的身侧,低声道,“王爷,咱们回去歇着吧,您明个儿还要进宫呢。”
容厉云一个月有二十多天的时间都是歇在沈姨娘的院子里的,如果是以往,他也给了沈姨娘这个面子,可现在……明儿个就是大年三十了,他现在只想和沈氏好好呆着,他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和沈氏心平气和的聊聊天了。
容厉云对沈姨娘摇摇头,“你回去吧,今天本王就歇在这里。”
沈姨娘愣在那里,看看容厉云又担忧的看着沈氏,身子半晌都没有移动一下。
沈氏也被吓了一跳,她已经不年轻了,她自己知道,男人都是这样的,喜新厌旧,自从五年前恒儿生病了之后,她让妹妹入了府,这五年期间,容厉云就再也没有踏入她的房间半步。
有时候就算是他来了,因为她要照顾容恒,也总是想尽办法让他离开。都五年了,她以为容厉云对她早就死了心,哪里知晓这个时候他竟然会开口说要留下?
沈氏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摇了头,“王爷……妾身这里,什么都不方便,您还是和妹妹回去吧。”
“别说了,今儿个本王就歇在这里了。”容厉云意料之中的得来沈氏的反对,他今儿个也是有感而发,一屁股坐在沈氏的大床上,对沈姨娘摆摆手,“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沈姨娘看他心意已决,知道无法改变,给了沈氏一个“你自己小心”的眼神,福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沈姨娘走后,沈氏更加尴尬,尴尬的站在房间里,竟有些不知所措。
容厉云瞧着她的模样,心中微微一软,他微微一笑,刚硬的棱角顿时柔软下来,拍拍身边的空床位,“过来,陪我说说话。”
沈氏瞧着他温和的模样,心中一动,顺从的坐在他的身边。
算起来,两个人已经有五年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处了,从容恒小时候一直到现在,沈氏为了容恒和容厉云闹的不可开交,几次三番的都觉得无力,而他们在一起每次谈话,谈到最后总是不欢而散。
这一次,沈氏瞧着心情难得的好的容厉云,也想跟他谈谈容恒的事情,也许能化解他们两个心中的心结。
“王爷……”
“寰儿……”
两人同时开口,两人均是一愣,对视一眼,容厉云一笑,“你先说吧。”
“王爷今儿个怎么想着来妾身这里?”
“想来就来了。”其实他很少来沈氏的院子,因为以前每次来大多数都是看到沈氏陪着容恒在玩儿,他见一次就心烦一次,干脆来的就少了。起先是在姨娘们的院子里留恋,后来沈姨娘来了,他瞧着她和沈氏相似的容貌,总能想起和沈氏之间的点点滴滴,对着旁的姨娘也就冷淡了,专宠气沈姨娘来。
刚开始的时候府里的人都传他宠妾灭妻,甚至猜测他会把沈姨娘提着做王妃,他每次听到总是一笑置之。
怎么可能?
一个替身永远也没有正主来的重要啊。
“寰儿……”
“王爷,咱们谈谈吧。”
容厉云眉头一皱,侧首看她,“谈什么?”
“当然是恒儿。”
果然……
容厉云眉宇间聚集起淡淡的风暴,他捏着拳头强行压下,忍住不悦道,“寰儿,咱们今天能不能不谈容恒?”
沈氏心一抽,瞧着容厉云瞬间冷下来的面色,不免苦笑,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谈到恒儿,他就会一直生气。沈氏无力了,她叹口气,“王爷,咱们不要掺杂那么多的原因,就心平气和的聊一次不行吗?妾身十月怀胎生下恒儿,他又是嫡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可是每次王爷看到容恒都避如蛇蝎,妾身只想问问王爷,为何这样讨厌恒儿?王爷不要拿恒儿痴傻给王府丢脸的理由来搪塞妾身,恒儿不痴傻的时候您不是同样不喜欢他吗?王爷……妾身只想问问您……”沈氏瞧着容厉云,抿着唇一字一句的道,“王爷是不是怀疑恒儿不是您亲生的?您……是不是怀疑这孩子是妾身和旁人偷情偷来的孩子?”
容厉云面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沈氏苦笑,“妾身猜测过许多的缘由,总是想不明白啊。所以只能往自己的身上想了。除了这个,妾身也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了。”
“你别瞎猜,你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怎么可能背着我……”容厉云实在说不出偷人那两个字来。
虽然寰儿嫁给他的时候不怎么心甘情愿,可是她绝对是一个传统又善良的好女人,既然嫁了人,不管她成亲之前心里有谁,都不可能再有一丝一毫的想法。
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化开了她冰封的心,走进了她的心里。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沈寰就是他容厉云这辈子心尖尖上的女人。
谁若是敢说她半句不是,他能和人拼命。
想当年,冯氏生下了容念初,自以为给简亲王府立了功,整个人都骄纵起来,甚至开始妄想王妃的位置,几次三番的在寰儿面前挖苦讽刺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他当时不知道,事后知道了之后直接命人将还在月子里的冯氏重责三十大板,从此之后府里再也没有姨娘敢在寰儿面前放肆。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岂能容旁人如此污言秽语?!
“既然如此,恒儿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为何对他这般厌恶?王爷,讨厌一个人总需要理由吧,您不告诉妾身,妾身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您让妾身如何不怨恨您?”
怨恨?!
容厉云苦笑不已,他实在不知道给怎么和沈寰解释。
“寰儿,这件事儿你日后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妾身不明白,容恒是您的亲生孩子啊。”沈氏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眼眶又红了起来,“妾身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父亲这样厌恶自己的儿子。当年恒儿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去军营?他为的就是得到你的肯定,让你这个父亲能多看他一眼,他那时候才十一岁啊。边关战乱,他小小年纪,难道王爷就不担心不害怕吗?!妾身担忧的日日夜夜不得安眠,多少次做梦被噩梦惊醒,就是怕他在边关上出事……王爷,难道您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容厉云抿紧了嘴唇,他闭了闭眼睛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好半晌才平静下来,语气轻柔,极为克制的道,“寰儿,今天咱们能不能不提容恒?”
“容恒容恒!你总是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从来都不给他半点的温暖,容厉云,我对你真的是太失望了,我真的好后悔,当年就不应该嫁给你……”
“够了!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他最不能容忍她说这样的话,容厉云紧紧的箍住她的腰身,低吼道,“你后悔了也没用了,孙清正人家早就另娶他人了!他根本就没有等你!人家现在一家人过的和和美美的,难道你心里还想着他!”
沈氏脸蓦然一白,这些年她把心里的那道影子埋在了心里的最深处,从来都不会提起。渐渐的,她知道他过得好,知道他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知道他的妻子是一个十分温婉娴静的女子,她已经十分安慰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其实已经把那段感情放下,偶尔想起,怀念的也不过是当年年少时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