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有了夏日的气象,早起时,翠树绿草均带着晨露,在阳光中熠熠发光。夏时的花,此刻半开未开,瓣尖一滴晨露将滴未滴,甚为有气韵。
在园中走了一遭,华恬颇觉心情舒畅,很快又回到荣华堂,开始每日准时的练字、练画并教沉香书画。
将到午膳时,丁香急匆匆走了回来,脸上犹自带着惊色。她声音颤抖着通报,听到华恬答了,便忙走进来了。
“怎么回事?”华恬问道。因为沉香不管事,洛云不爱管,丁香独挑大梁,渐渐已经变得沉稳起来。此刻她如此惊恐,倒让华恬诧异起来。
“小姐、小姐,桂妈妈,桂妈妈她,快不行了。”丁香喘着粗气回道。她听了华恬沉稳的问话,倒不似原先惊恐了,双眸亮得惊人,眨也不眨地看向华恬。
华恬一怔。桂妈妈此人,自从听沉香回禀过其惨状,华恬便极少关注了。在她来说。桂妈妈已经毁了,不用花太多力气去注意。
只是想不到,一个几乎是又聋、又哑、又瞎的人,竟还会招到惦记。
“你可知是怎么回事?”华恬问道。
丁香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据说是整日里被丫鬟们欺凌。苦不堪言。其中一个是惯常服侍她的。其余的,均是以往被她作贱过的,如今见桂妈妈失了势。约着上来一起欺侮桂妈妈。”
如此明显的行径,竟从来没有被阻止过,定是华楚雅纵容的了。
华恬又想起一事,当日华楚雅带她去大牢里见沈金玉,沈金玉曾怀疑过,奸夫是楚先生一事,是桂妈妈泄露的。
后来。华恬与华楚丹离开,华楚雅仍留下来与沈金玉话别,想来,沈金玉极有可能吩咐华楚雅,除掉桂妈妈。
不过,若真是沈金玉吩咐华楚雅做的。那倒真是奇怪了。楚先生没有站出来。反倒在沈金玉甫一进大牢,便与楚夫人怀上孩子。沈金玉竟然没有气愤吃醋。
想到这里,华恬才想起一事,上次在大牢里见沈金玉,并不曾见她肚子长大,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站着等华恬吩咐的丁香哪里知道华恬已经走神走到一边了,只站着等。一直未听到华恬说话,她心中便有些着急,最后忍不住提醒道,“小姐?”
“啊?”华恬这才回过神来,说道,“这是二房的事,我们也不便插手。不过,你着人去请个大夫来帮桂妈妈看一看罢。”
丁香没动,犹豫道,“如今桂妈妈情状可怖,也许请了大夫也是无用。”
言下之意,桂妈妈似乎快死了,请了大夫可能只能看到尸体。
华恬摆摆手,“不碍事的,你若不去,便去让你娘去请大夫。毕竟你娘,先前也算与桂妈妈有交情的。”
丁香听毕,便道,“那奴婢让阿娘去。奴婢毕竟是小姐的人,还是避嫌一下的好。”
华恬点点头,挥挥手让丁香去了。
眼见丁香脚步轻快起来,华恬坐着若有所思。
那个凌辱过自己的桂妈妈,终于要自食恶果,被她侍奉了一辈子的沈金玉下令杀了。以桂妈妈的聪明,想必也知道是沈金玉示意的罢,不知道她可会后悔,跟过那么一个主子。
这么想着,她又不由自主地想到沈金玉的肚子。沈金玉进大牢之前,便已经怀孕了,但是一直没传来过关于她肚子的消息。莫非,在云泥庵,沈金玉便已经将胎儿打了?
可是以沈金玉的身体,若是打掉了胎儿,断不能活到如今的。
华恬陡然眯起眼睛,难不成,幕后黑手,曾经与在云泥庵的沈金玉联系过,拿药保她一命?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沈金玉撒谎了,并不曾将所有事情均告诉自己?
不过,华恬想起玉儿曾说过的,华楚丹珠宝匣里的珍珠项链与珍珠手链,微微一笑。
沈金玉留了后手,她自然也有的。如今就看看,谁能撑得更久,谁更沉得住气。
不久,华六小姐戴了一串珍珠项链在园中走过,那莹白的珍珠衬得六小姐一张白皙的小脸发着光一般,特别漂亮。
府中丫鬟私下里讨论着,六小姐逐渐长成,倒也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华二小姐听到了丫鬟的说嘴,冷笑一声,来到自己的珠宝匣前,着人梳妆打扮。
未几,二小姐戴上了比六小姐更加大的珍珠项链并珍珠手链,去了六小姐屋中找六小姐说话。
虽然说六小姐歇了午觉,二小姐不曾见着人,但她脖子中,纤手上均带着硕大的珍珠链子,却叫府中大部分丫鬟均看到了的。
于是,丫鬟们讨论声又起,二小姐本身长得美,她戴的珍珠链子也比六小姐的大,看起来更加漂亮啦。
听到丫鬟说自己盖过了华六娘,华楚丹特别高兴,一连几日均是笑眯眯的,即便丫鬟们犯错了,她竟也不发火。
可是,过不了几日,二小姐华楚丹发现自己又开始慢慢消瘦了,大热的天,竟也不时冷得发抖。
曾经经历过这种症状,六小姐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下吓了个半死。她知道,自己又中毒了。
这一次,华恬及其丫鬟并未来过她的园子,不大可能是华恬着人下毒的罢。柳绿不在身边,不可能是她下毒的,到底会是谁呢?
华楚丹害怕了,在日渐一日的消瘦中,她又去求华恬去请姚大夫。
华恬好言好语拒绝了,“二姐姐,想必是你想多了罢?怎地一年到头均中毒的?定是夏日到了,暑气渐热,你自己茶饭不思,以至于消瘦罢。”
“不是的,六娘,二姐姐不单消瘦了,且还畏寒,与先前症状一样。”华楚丹不得不端着笑脸与华恬说话。
如今因为大房的华家书院,华恬在山阳镇上,再不是过去任她欺凌的孤女。而且,华恬自己也极有手段,她不敢与华恬对上。
她敢做的,也就是凭着一张漂亮脸蛋,戴上漂亮首饰在府中走一走,压过华恬而已。
华恬笑道,“这是二姐姐自己吓自己罢?最近几日确实有些凉,不单二姐姐畏寒,六娘也畏寒。”
“不,六娘,你要相信二姐姐。二姐姐当真是中毒了,可不是普通的消瘦。”华楚丹说着有些急了,伸手拉过华恬,紧紧地握着华恬的手。
华恬不着痕迹地移开自己的双手,答道,“那便等二姐姐症状明显一些再说罢,或者二姐姐去牢里问问婶婶,这是不是中毒初期症状,毕竟婶婶对这毒熟悉。”
见华恬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华楚丹气得恨不得掐着华恬的脖子摇。可是她一条小命全系在华恬身上,哪里敢真的动手?
最后,只得怏怏而归,按照华恬说的,去大牢里找她娘沈金玉问计。
在华恬的耐心等待中,第二日一早,华楚丹便再度上门来,让华恬跟她一道去大牢里看沈金玉了。
因为沈金玉上次骗过自己一次,华恬自然是拿捏着架子,说有急事要出门去,不愿意去大牢里见人。
华楚丹又气又急,又极为害怕,心中也无奈,只到牢里去骚扰沈金玉,说定是她以前得罪了华恬,让华恬如今爱理不理的。
沈金玉心中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并不想说给华楚丹听,只安慰华楚丹,让她好生等一等,华恬或者真的有事。
一连拖了数日,华恬这才愿意与华楚丹去大牢里见沈金玉。
若然如同华恬猜测的那般,在云泥庵,便有人联系上了沈金玉,交给沈金玉一颗解药与一副打胎药,让沈金玉继续听命行事。
华恬要听的,可不是自己猜测的一些,因此开口继续追问。
可是沈金玉一口咬定了,便这么些事,真的没有旁的了。蒙面黑衣人本来说是很快会再来联系,但是最近一直都没有联系上,她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对此,华恬转身就走。
沈金玉见状,吓得忙跪了下来,让华恬相信她,并哀求华恬去请姚大夫救华楚丹一命。
“六娘,都怪婶婶不好,一切的恶,都是婶婶做下的,你要怪便怪婶婶,不要对二娘下手。当是婶婶求你了,六娘……”沈金玉往地上磕头,磕得额头高高肿起,红了一片。
华恬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她,“婶婶,你多次欺我,又多次骗我。我何必再信你?你有五个女儿,即便死掉一个,也不算什么罢?或者,死掉一个,你以后会乖乖说真话。”(未完待续)
☆、252 当面离间
守在外头的华楚丹听得牢里砰砰的声音,吓得带着玉儿一道走了进来。
她才踏入牢中,便惊住了,整个人怔立当场。
素来疼爱她的母亲,正跪在地上,对着华恬死命磕头,口中带着哀求声,求华恬帮忙去请姚大夫。
华恬看着沈金玉如今的惨状,想起自己那一辈子也曾这么惊惶而又满心期待地求过沈金玉与桂妈妈,可是只招来了冷嘲热讽,以及变本加厉的羞辱。
如今我们位置换过来了,你以为我会对你仁慈,会看在你磕头的份上便作罢么?
那一辈子的血海深仇,我焉能不报?
华恬看着沈金玉,移开脚步,侧身轻轻看了一眼华楚丹,缓缓道,“婶婶,你不用求我。二姐姐未必是中毒了。那毒只你手中有,你在牢中,她怎么还会中毒?难不成是你……”
沈金玉惊呆了,她停下了磕头的动作,怔怔抬头看向华恬,又看向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华楚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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