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了挥手,淡然地说:“来人呐,把太子殿下请到承乾宫去。”
城下金吾卫一队的小首领立刻就驾着马朝太子走了过去,严崇党带的兵马此刻已群龙无首,算是一盘散沙了,加之又受到城楼上弓箭手的威胁,心中害怕,很自觉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然东宫府兵可不会这么听话,他还近太子的身,府兵就拿了盾挡在了太子面前,让他靠近不得。
他倒也不急,在马上朝太子作揖,笑得十分和善:“太子殿下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是不敢和属下一起去见皇上吗?那属下可要好好考虑考虑对您是不是还以礼相待了!”
对待谋逆之人,他也没必要客气了!
他边笑着就边驾着马往太子身边靠去,太子脸色当场就变了!
这个侯祺钧也太攻于算计了,紧紧几句话,就把他的处境变得这么难堪!
去见父皇是死,不去见父皇就会被当做反贼抓起来,也一样是死!
侯祺钧连一兵一卒都没动,就把他陷入了绝境!
真不愧是当朝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本以为新婚夜他会放松姐妹,沉浸在美人乡里,却没想到他警惕性会这么高!
还有宁俊荣也是!明明是在与侯府办喜事,应该忙到脚不沾地才对,怎么宫里一出事他就赶过来了呢!
太子想到了一种可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算计侯祺钧的时候,反被他们算计了!
要不然也不可能败得这么快!
想到这,太子浑身都打了个寒颤……这侯祺钧的心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整整筹谋了三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侯祺钧识破了!
太子心里充满着不甘,他冷哼了一声:“恐怕要令侯学士失望了,本宫向来不是束手就擒的人!”
反正他已经进退两难了,何不拼死一搏,他就不信五万多人马,会敌不过小小的金吾卫和禁卫军!
他朝藏在兵士中间的座下幕僚使了个眼色,幕僚坐了个攻的手势。
城下严崇党与东宫兵士皆举起了圆盾,围成一个圈,将太子护在了中间,一点点往皇城逼近。
两方人马立刻又打斗起来,天下起了小雨,侯祺钧静静地看着城下对杀的兵士,终是闭了闭眼,轻声说:“放箭吧。”
张义得令,朝城楼上藏匿的弓箭手做了个手势,天立刻下起了箭雨,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兵士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皇城。
侯祺钧淡淡地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
将近四更这场打斗才停下来,太子殿下被后赶来支援的十七皇子俘获,被活捉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血……看得出伤得不轻。
十七皇子风尘仆仆从西北赶来,看到这一幕,只轻轻地喊了一声十三哥,便什么话也没说了。
严崇在金銮宝殿的金銮座上被射杀,他麾下所有兵将皆被俘。
御医去妍妃宫殿看过皇上,侯祺钧就让他们到金銮宝殿替严崇治疗……严崇后背穿了一箭,经过御医处理,一息尚存。
侯祺钧身为臣子,这谋逆的大事不敢擅处,只吩咐人把相关谋逆人员关入大牢,好生看管,自己则整了整衣襟,让张义套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还未出皇城,十七皇子就骑马追了出去,“先生,还请稍等。”
忙活了一夜,侯祺钧就算是铁打的人,此刻也有些累了,正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听到十七皇子的喊话,就轻轻地睁开了眼睛,撩起车帘,淡淡地看着骑在马上的十七皇子,并未有行礼的打算。
十七皇子既尊称他为一声先生,而不是大人,他便没有理由跟自己的学生行礼。
十七皇子也明白侯祺钧清淡的性子,翻身下了马,朝他拱手:“今日之事,谢过先生!若非先生料事如神,父皇恐怕早就遭遇了不测。到时朝野必定大乱,百姓民不聊生……”
这些年他在西北跟着侯祺钧处理政务,不但人成长了,也懂得了体察民情……朝中但凡有些争斗,遭殃的都会是百姓的道理他很明白。
他想,这也是先生为何执意要带他去西北的原因吧……让他体会一下民间疾苦,将来即便不能当皇帝,也能做一代贤王。
侯祺钧听到这话,却并未居功,淡淡地笑了笑说:“这是身为臣子该做的,十七皇子不必谢我。”
他往宫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远处正有好几个大臣正在等十七皇子,他指了指他们,轻声说:“今夜宫中大变,十七皇子奉命回京,又是唯一一个在皇上身边的皇子,恐怕还要留下来善后。侯某就先告辞了。”
他这么急着离开,恐怕是想把镇压反贼的功劳送给十七皇子吧?
十七皇子也不是愚笨之人,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恭敬地朝他拱手:“多谢先生,还请先生慢走。”
侯祺钧嗯了一声,放下了车帘,张义驾着车,平稳地出了皇城。
☆、第107章 平复
叛党才被抓获,宫中各处守卫甚是森严,即便侯祺钧手里握着自由进出宫墙的令牌,也还是经过层层排查才出了皇城。
马车行在京畿大街上,耳边传来阵阵鸡鸣,将近五更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
朝堂一夜之间风云巨变,严崇串通太子谋反,内阁首辅之位怕是保不住了……就连十三皇子这个东宫储君只怕也要易主了。
严崇麾下党羽众多,朝中大半官员都牵涉其中,这能让皇上头疼好一阵子了。
张义微微叹了口气,等马车到了学士府门口,他才转过头,朝车内轻声喊道:“大人,到府了。”
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真累了,车内的大人竟然没有半点动静……张义轻轻掀开车帘,才看到自家大人斜靠在车壁,似乎睡着了。
大人自从西北回来,睡眠就不大好……还要日日提防着严大人的阴谋,整个人看起来都消瘦了些。
张义不敢贸然打扰,扬起鞭子就想绕着府门再走一圈,车内却传来侯祺钧沉稳的声音:“嗯,回府吧。”
张义扬起的鞭子便没能挥下去,转身替侯祺钧打起了车帘。
刚踏进府门,小厮就来报:“大人回来了?几位大人还是书房等着。”
侯祺钧皱了皱眉,“我不是让他们先回府吗?”
您只说让几位大人帮忙盯着东宫,可没说他们可以先回去……小厮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他虽然只是个学士府伺候的下人,但也明白,书房里的那几位大人可是怕大人怕得紧呢……生怕稍有不慎就惹了大人不快,没有大人的命令,又怎敢擅作主张。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傻到当着侯祺钧的面儿说,只低着头,沉默不语。
侯祺钧轻叹了口气,去书房见几位大人。
是六部的几位侍郎和平素在内阁与他关系稍好些的阁老,见侯祺钧进来,就恭敬地迎了过来,“大人,您回来了,宫中情形如何?叛党可被拿下了?”
几乎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就算进宫也帮不上什么忙。
侯祺钧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张义很快端了茶进来,他拿着喝了几口,方觉精神好了些,抬起头,淡淡地看着立于下首的几位大人,并不打算开口。
一旁的张义见了,忙替侯祺钧说:“叛党已被十七皇子悉数拿下,严崇身负重伤,只余一口气在,十三皇子,也已然被擒获。只是皇上中了毒,要过几个时辰才能醒。”
几位大人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做了几个谢天谢地的动作,“幸好有惊无险,如今就等皇上醒来,看这事该怎么处置了。”
他们在学士府守了一夜也算是值得了……户部的一位大人站出来,眉开眼笑地说:“严崇如今已成叛党,内阁首辅的位子怕是要保不住了……大人您又深受皇上宠爱,此次叛党之事又多亏了您才能化险为夷,想必离相国之位不远了。”
他拱手朝侯祺钧道贺:“下官在这里恭喜侯大人了。”其他人有样学样,也拱手跟着道贺。
侯祺钧摆了摆手,淡淡道:“我只是做了身为臣子该做的,至于当不当首辅,于我而言并未有多大区别。”
他站起身,神色显得有些疲惫:“忙了这么久,我也累了,各位大人请回吧。等皇上醒来,还有一堆朝政要处理,各位养好精神才能认真替皇上效力。”
几位大人皆疑惑地看着侯祺钧,有些搞不懂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了……他设计让严崇上钩,使严崇由一代宠臣变为乱臣贼子,不就是为了夺了首辅之位,成为我朝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相国吗?
怎么这会儿事情成功了,侯大人却说不在意……他们真有些搞不懂了。
但他们知道,费心讨好这朝中最年轻的阁老总归是不会有错的,此刻也不敢反驳他,拱手齐声道:“下官告辞。”
侯祺钧让张义亲自送他们出府,等张义回去了,几位大人就在嘀咕:“侯大人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让别人当首辅不成?”
一个国字脸的大人看着蒙蒙亮地天色,笑着说:“就算侯大人的心思如此……朝中除了他,也没有人能胜任首辅的位子。除非皇上真的糊涂了,否则这相国之位,迟早都是侯大人的。我们呐,只管好好看着就是……别的想那么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