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侯祺钧沉下来的脸色,张义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说:“属下这就上前查探清楚。”
侯祺钧没说话,而是自顾自地下了马车,缓缓朝街道中央的那人走了过去。
宁沁哭得正伤心,就感觉到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很像是安抚,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可伤到哪里不曾?”
声音十分柔和,还带着几分熟悉……
宁沁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就看到身着湖蓝色杭绸直裰的侯祺钧正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许是西北环境艰苦,他看起来瘦了很多,皮肤也变黑了不少,却显得他更加刚毅沉着了。
他轻轻把宁沁从地上搀了起来,“怎么在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跑?你贴身的婢女呢?又没跟着你吗?哭得这么伤心……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侯祺钧这么一问,宁沁心里就更加难受了,一把扑到他怀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侯祺钧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都快要及笄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得哭……这若是被旁人见了,可就找不到婆家了。”
听了这话,宁沁哭得更加伤心了,一边哭,还一边刻意把眼泪使劲地往他身上抹。
侯祺钧显得有些没辙了,抱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义看到这一幕,连忙凶狠狠地对围观的百姓说:“都散了,都散了,没见过姑娘哭啊!还在这看!”
这些也都是在京都混了很久的人,到底有些眼色,看到马车上挂着犀角宫灯,都知道是朝中的大官,得罪不得,被张义这么一呵,立刻一哄而散。
爷和宁姑娘这么在大街上抱着也不是办法啊……张义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轻声提醒:“爷,皇上还在宫里等您,您看……”
侯祺钧冷冷地瞪了张义一眼,张义连忙低下了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就退到了一边去了。
侯祺钧轻柔地摸着宁沁的头,“别哭了可好?有什么事说与我听,我帮你参谋参谋……我虽不敢说很懂你们女儿家的心思,但我好歹也是朝中大员,又在西北打了三年的仗,帮你出出主意还是没问题的。”
宁沁闻着他身上温和的青草香,听着他沉稳的声音,到底停止了哭泣,却还是抱着他不放。
“大人……”她瓮声瓮气地在他怀里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侯祺钧没听清。
只当她是耍小孩子脾气,让张义拿了斗篷过来,盖到她身上,抱着她上了马车。
身体忽然腾空,宁沁惊了一下,下意识就伸手搂住了侯祺钧的脖子。
她睫毛很长,眼眶却还红红的,看上去分外可怜……
侯祺钧就忍不住低下头拿侧脸蹭了她一下,柔声说:“乖,别哭了。”
宁沁脸色刹那间红了,把头埋进侯祺钧怀里,好半天都不敢抬起来。
侯祺钧把她抱她到马车上坐好,又替她把身上的斗篷系好,就探出头去跟张义说:“先回府。”
张义点头称是,也不敢多问什么。
宁沁觉得马车内的空气都变得热了起来,不由得伸手去解斗篷,刚扯了一下带子,就有双手伸了过来,阻止了她,“马车上风大,别受了风寒。”他说道。
很快就收回手,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宁沁。
☆、第82章 逃脱
不一会儿,马车就缓缓驶动了,张义想到宁家小姐在车上,也不敢驾太快,车上就显得十分平稳。
宁沁抽噎了一会儿就没哭了,眼睛干干涩涩的,她觉得此刻的自己肯定很狼狈……不想让侯祺钧看到她这狼狈的样子,就掀了帘子往外看。
行人都已经散去了,街道上都是小贩叫卖的声音,显得十分热闹……好像也没人在意刚刚发生的事,很少人往这儿看过来。
若不是她此刻坐在马车上,她都要以为刚刚只是一场梦了……
侯祺钧一路把她带回了府里,唤了丫鬟进来给她梳洗,又让人送了吃食过来。
宁沁好奇地打量着学士府,府里人不多,看到侯祺钧回来了,也都显得有些惊讶,先是管家大喊着府里的人出来行礼,然后看到侯祺钧身边的宁沁,好像眼睛都亮了几分……
当侯祺钧吩咐人给她找身干净的衣裳,伺候她梳洗的时候,学士府的人都显得十分热情……一边伺候她,还一边跟她说起学士府的情况来。
说府里有多少人,侯祺钧走了以后,府里的开销如何,人员又是怎么分配的……还跟她说了很多侯祺钧的平素的喜好。
搞得宁沁都有些莫名其妙了……但知道她们都没有恶意,也就笑着听了。
等她们端了吃食过来,宁沁不免就问侯祺钧去了哪里。
回话的是张义,他刚刚从外头走了进来,笑着跟她说:“大人进宫去见皇上了,估摸着傍晚才能回来……他怕小姐会饿,就让丫鬟们先做了吃食给您。还说,午膳不必等他。”
想了片刻,又道:“大人还让属下告诉小姐,若是怕家人担心,就先回去也是无妨的。若是……不妨就在学士府坐坐。这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拜访,小姐想做什么都可以随意,有什么缺的也可以告诉丫鬟们,她们会帮您置办好的。”
说的她好像要在这住下来了似得……宁沁听了却很高兴,侯大人这是留她的意思吗?
说起来她还没来过学士府呢……这次正好可以好好看看。
索性她也不想现在回府……娘一定会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忽然走掉的,还有知画,也肯定会问七问八的。
她知道娘这样也是担心她,可这一次,就让她当一天的鸵鸟,等晚上她就回去跟娘亲解释……
打定了主意的宁沁,就笑了起来,跟张义说:“那我就在这坐一会好了,也好等侯大人回来亲自谢谢他。”
张义笑眯眯地应是,吩咐小丫鬟要把宁沁给伺候好了。
……
厢房里的宁夫人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宁沁回来,不免有些着急,有些歉意地对王氏夫妇道:“也不知道沁儿怎么去个官房去了这么久,我有些担心她,想出去看看……”
王夫人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笑着颔首,“说起来我们也喝了大半天的茶了,我倒是久逢故人,有说不完的话,但这两父子怕是有些不耐烦的……这样吧,我跟你去看看沁儿,让他们父子先回府好了。索性我也还有些贴己的话要跟你说。”
宁夫人自然应好,王思琪这时候却站起来,说:“宁家妹妹不会有什么事吧?我刚刚看她神色就有些不对……也不知道这时候会去了哪里。”
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来了……原本是想带沁儿来相人的,这会儿却让男方看出了沁儿不愿的端倪,她与王夫人虽是至交好友,但人家兴致勃勃地来,她却让人败兴而归,到底有些不好。
宁夫人笑了一下,道:“沁儿昨儿睡得晚了些,今日又起得早,估摸着是精神不济,劳王公子担心,沁儿应该没有大碍。她向来被人宠坏了,许是回府补觉了也不一定。”
王思琪神色微松,王夫人就轻拍他的肩膀,跟他说:“你跟你爹先回去吧,娘跟宁夫人说几句话就走。”
王思琪点了点头,这才跟着王大人离开了。
宁夫人在酒楼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问了酒楼的小厮才知道,宁沁原来是出了酒楼。
她带着歉意对王夫人道:“平日被我宠坏了,这会儿就任性起来了。”
王夫人轻拍她的手,温和道:“是我家琪儿不够好,倒怪不得她走。”
见宁夫人就要道歉,王夫人连忙说:“原本是想与你亲上加亲的,这会儿看来是不能了……也是我们王家没有福气,娶不到这么好的媳妇。你也别放在心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相信孩子们以后都会找到更合适的。”
王夫人的善解人意让宁夫人动容,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阿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这么懂我。”
王夫人姓陈,单名一个筠字。
王夫人笑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呐,还是少操这份心,时候到了,合适的人自然回出现。”
宁夫人点头称是,觉得王夫人非但宽容大度而且善解人意,不愧为都察院都御使的妻子,很有正气之风。
……
侯祺钧提前回来的消息传到严府,严崇大发雷霆地打翻了几个茶盏,对着前来回禀消息的探子说:“你们怎么办事的!人都到皇宫了,这时候才来回禀我!我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么多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探子跪到地上,低声说:“属下一路山都派人跟着宁侯,侯大人是跟他一道的,属下也没看到他与宁侯分开过,就一直以为他是跟宁侯一道回府……直到刚刚探子来报,属下才知道我们上了侯大人的当,马车里的根本就不是侯大人,而是军营里一个小兵假扮的。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严崇怒不可揭地把手里的杯子掷到探子头上,探子立刻被砸地头破血流,严崇却冷冷地说:“人都回来了,我责罚你们又有什么用!”
“原本想让他死在半路的,被你们这么一来,我好好的一盘棋,全都被你们打乱了,真是一群饭桶!”严崇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