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不做声,而是问侯祺钧:“侯爱卿以为如何?”
于私他是不想宁俊荣这么快就去西北的,他怕那丫头会伤心……但于公,宁俊荣又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无国何以为家……他笑了笑,说:“严大人说的有理,微臣也以为派宁侯前往西北围剿戎狄王合适……”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严崇,这才道:“不过,戎狄人向来狡猾,宁侯又性子耿直,微臣怕宁侯会中了戎狄王的阴谋诡计……他刻意选在贺枝山,只怕就是冲着宁侯去的,以戎狄王睚眦必报的性格,宁侯此行怕是十分凶险。”
宁侯为靖朝鞠躬尽瘁,却也不好陷他于危险之中……皇帝顿时有些犹豫,问侯祺钧:“依侯爱卿的意思,那当如何是好?”
严崇不知道侯祺钧在搞什么名堂,宁侯跟戎狄王打了三年的仗,戎狄王是什么样的性子,他还会不了解吗?这会儿却说这样的话,不是明摆着有替宁侯推迟的意思。
平日也没见他跟宁侯有多少交情,怎么这会儿却在皇上面前说这些。
严崇笑了笑,说:“侯大人怕是担心宁侯一去不复返,大家说皇上不近人情吧?其实这大可不必,戎狄王就算占据了贺枝山,集结了兵力,那到底是宁侯的手下败将,不值一提。只要皇上多派些兵给宁将军,宁将军拿下贺枝山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我想侯大人你怕是多虑了。”
侯祺钧抬头看着严崇,笑了一下,道:“严大人没上过战场怕是不知道沙场变幻莫测,稍有疏忽就可能会丧命黄泉……”
他走到严崇身边,刻意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侯某这么说,也是为了宁侯和您着想。朝中谁不知道严大人跟宁侯走得近,宁侯若是在西北出了什么事,只怕对严大人您也没好处吧?”
“你……”严崇有些怒,未等他说什么,侯祺钧就朝上座的皇上拱了拱手,“皇上,微臣请命与宁侯一同去西北。”
这回不但是皇帝,就连严崇都惊到了……
严崇不明白他的用意,他说着这么多,就是为了跟宁侯一同去西北?
他去西北有什么好处?难道就不怕他派人杀了他,让他从此回不到京城吗?自己早就看他不顺眼他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他这会儿去了西北,难道就不担心,朝中官员全部倒戈吗?
但侯祺钧这人向来狡猾,严崇一点也不敢大意,并不说话,只站在一旁等着皇帝示下。
皇帝却是在想,侯祺钧是他的左膀右臂,他走了,朝中就没多少人可用了,不由得问他:“朝中武官众多,而你只是个文官,就算去了西北,只怕也帮不上宁侯什么忙,倒不如留在京都帮朕处理朝事……你走了,朕还真有些不习惯。”
侯祺钧笑着说:“古人有云,有勇有谋方为智,宁将军勇猛有加,谋略却比不得微臣……微臣会提出去西北,也是想帮陛下早日铲除戎狄余孽,还百姓太平。至于朝中……有严大人帮着皇上就已十分足够,还请皇上允了微臣这次。”
皇帝也知道侯祺钧说一不二的性子,思索了许久,也觉得侯祺钧说得有理,早日铲除戎狄余孽,靖朝江山就能早日安稳,便也允了。
等走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把侯祺钧留下来谈话。
☆、第77章 冬趣
宁俊荣接到去西北圣旨时,正在看女儿种在院子里的梅树,刚下过一场雪,枝桠上还零零星星地留了几片雪花,看上去有些飘零。
女儿却兴致勃勃地跟他说:“爹爹您看,这儿有花骨朵儿了,再过几天就能开花了,到时候我院子里就会飘满了梅香……我可以收梅枝上的雪水来年开春泡茶喝,还可以在梅树下埋一坛您最喜欢的女儿红?等您什么时候口馋了就挖出来,让娘给您做几个下酒菜,我们一家人坐在梅树下喝酒。”
宁将军呵呵地笑,满口应好?还说:“那你可要多埋几坛,那样爹不仅可以自己喝,还能拿来招待同僚,这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宁沁忙不迭地点头,“女儿埋个十坛总归够您喝了吧?不过这酒埋得越久才越香,爹爹怕是要过几年才能喝到了……?”
宁将军摸了摸女儿的头,“爹又不是急性子的人,不过就是几年,爹还是能等的,只是到时候你别忘了埋哪儿就行了……”
“哪会!”她指了指院子里的一溜梅树,“我这儿刚好种了十棵,到时候每棵树下埋一坛,就不会忘记了。”
宁将军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觉得又有一场雪要来了,便跟宁沁说:“这雪估摸?着还要下,外头冷,我们也别在院子里站着了。今日是冬至,你娘让人包了饺子,我们快?过去吧。”
宁沁也觉得外头有些冷,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貂鼠大氅,跟宁将军一同去了饭厅。
宁夫人亲手盛了饺子递给她们父女,有些感慨道:“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有一起过过冬至?了,往年府里就我和沁儿两个人,觉得没什么意思,用了晚膳就早早歇下了。这会儿你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说话。”
宁将军听到妻子这么说,却觉得有些自责……到底是他对不住她们母女,出征在外这么多?年,害她们为自己担惊受怕不说,还让整个家都变得空荡荡的。
他伸手抱了抱妻子,轻声说:“以后过节我都陪着你们。”
宁夫人轻轻地应好,等吃完了饺子,就提议一家人去街上走走,说是许久没有逛过夜市了。
宁将军心中有愧,自是满口应下。
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宁夫人怕冻到宁沁,特地给她换了身厚衣裳,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才敢出门。
宁沁倒也没推却,很高兴地挽着父母亲的胳膊,兴高采烈地出了府门。
还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一个很尖锐的嗓子在后面喊他们,“宁侯留步,有圣旨!”
宁俊荣听出他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圣旨,难道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可看他独身前来宣旨的样子也不太像……他有些进退两难。
本来想陪妻女好好过个冬至的,这会儿却来了圣旨,圣意难违,他只怕又要食言了……
他站在原地很久都不动,那太监也是个人精,看到宁俊荣穿着常服,神色悠闲地跟在妻女身边,又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知道他是在陪妻女过节。
他也不想太打扰人家,但皇上十万火急地来让他宣旨,他总不能抗命而回吧……想到这,他撸了撸袖子,恭恭敬敬地朝宁俊荣行了一礼,“是皇上让奴才来宣旨的……他怕打扰了宁侯休沐,特地与奴才说,不必惊动府里的人,让奴才把圣旨给您就成。您看了明儿再给皇上回话就是了。”
宁俊荣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面不改色地接了圣旨,藏在了袖子里,对他道:“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公公了。公公这么大老远的来,不妨到府里喝杯茶再走”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公公却是抹了抹汗,不敢再待这儿,皮笑肉不笑地说:“皇上还等着奴才回话,奴才就不多留了。宁侯您别忘了看圣旨就成了。”
宁俊荣也无意招待他,却还是很客套地对他说:“公公辛苦了”
那公公呵呵地笑了一下,就坐上了回宫的马车,想到皇上的叮嘱,他还是掀了帘子多看了宁俊荣一眼……其实宁将军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打败戎狄回来跟妻女重聚了,这才大半年,又要走了,武将难为啊。
宁夫人参加宫宴的时候,是见过那个公公的,是皇上身边十分得脸的太监总管,平日皇上去哪儿都会带上他的……怎么这会儿却亲自来宣旨了,还这么低调。
好像刻意给她们留空间似得,给了圣旨就走人了……也不知道说的会是什么事,宁夫人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转头问宁将军:“可是有要紧事?我们要不就不去了?”
宁将军却觉得不太像要紧事,不甚在意道:“今儿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要陪着你们母女两,再不能食言了。”
上次说好陪她们母女去灵福寺上香,最后却被严大人叫走了,他已经觉得很对不起她们母女了,这会儿若再这样,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既然丈夫都这么说了,宁夫人也不好再问什么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去了街上。
宁侯带着宁沁母女上了京兆最有名的酒楼,吃了最好吃的饭菜,又带她们去逛了卖绸缎铺子、卖胭脂水粉的铺子,还有卖首饰的,给她们买了一大堆东西。
天气虽冷,宁沁却觉得整个人都暖暖的,人生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有父母相伴吧,就算是做很平常的事,也会觉得很开心。
宁侯每次给宁沁母女买东西,宁夫人都会说,这些府里都有,何必再花这冤枉银子。
宁侯总是牵着宁沁的手,很自豪地说:“那哪里一样,这些是我亲手买给你们母女的,自然和旁的不同。”
宁夫人顿时没话可说了,也跟着宁沁父女开始胡闹起来,没一会儿,丫鬟家丁手里就提了一大堆的锦盒,拿着都有些吃力了。